大偉一聽這話,先是愣了愣神,然後把夏妍推到一邊,興致勃勃的向我靠近:「好啊,來吧。」
從小到大,我只給人下跪過一次,那是小學五年的暑假,院裡的小夥伴不知去哪兒玩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看著看著突然停電了,電風扇嘎然而止,屋裡頓時像個太蒸籠,我迅速從家裡逃離,外面同樣驕陽似火,知了扯著嗓子沒完沒了的叫著春,我光著膀子,頭頂烈日,步行到老城區的電子遊戲廳裡,每台遊戲機都被圍得水洩不通,我像泥鰍一樣奮力擠進人群,扒在屏幕邊終於看到遊戲畫面,那就是傳說中的《拳皇96》,看了大約十分鐘,遊戲廳的老闆開始往外哄人,因為屋裡就一個電扇,而且大部分人都在看,只有兩三個人買遊戲幣玩,老闆把我趕到門外:「小孩兒出去玩吧,等你有錢再進來耍!」
這使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日你媽!都是勢力狗,你爹要是兜裡揣著十塊錢(97年的十元錢對我來說相當於現在的一百元)來你肯定對我笑。
當時我滿腦子都是《拳皇96》,於是,我飛快跑回家,在屋裡翻箱倒櫃,每個犄角旮旯都不放過,渴望能找到人民幣,哪怕是一塊錢對我來說都可以滿足,倒騰衣櫃的時候我發現我爸西裝的內兜裡有一打十元的大鈔,我如同發現新大陸一樣,幾乎是亢奮著從裡面抽出兩張,然後將屋裡所有的東西小心翼翼的還原原貌,大功告成後馬上「飛」到老城的遊戲廳,禿頭老闆一看我進來了,連忙站起來,眉頭緊皺的說:「你怎麼又進來了?有錢的時候再進來玩,你沒看見屋裡多熱嗎?」
我沒搭理他,直接把錢從兜裡掏出來,牛逼哄哄的甩在他的桌子上:「給我來二十塊錢的幣!」
至今我都無法忘記那禿頭老闆的表情,彷彿吃了大便一樣,搖頭笑笑,什麼也沒說就把遊戲幣遞給了我。
那是我在街機廳玩的最開心的一次,旁邊有倆小孩兒一直在拍我的馬屁:「孔晨,今天發財了啊,給咱分倆幣吧。」(經常去遊戲廳玩,自然混成熟人)
我大喜,一高興就扔給他們四個幣,就這麼一直玩到晚上十點,等我興高采烈的回到家才發現迎接我的是父母鐵青一樣的臉。
「去哪兒玩了?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家呀?」我媽首先發難。
「在同學家玩了。」我開始編織謊言。
「你是不是在衣櫃裡拿了二十塊錢?」我爸直入主題。
「沒有啊!」我裝傻。
「那錢自己會長腳?自己還能跑啦?」我爸生氣的說。
「小晨,到底拿沒拿?拿了就是拿了,沒拿就是沒拿,不要編瞎話。」我媽說。
「沒拿!」我還嘴硬。
「給我跪下!」我爸咆哮道。
「你幹什麼啊?再嚇著孩子吧。」我媽說。
「養你這麼大學會偷家裡的錢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我爸狠狠按住我的肩膀,讓我跪到客廳。
那是我童年最為不堪回首的一夜。第二天我爸爸陪著我去遊戲廳玩了一整天,他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沒錢你給我們要,千萬不能偷!知道嗎?」
童年的記憶歷歷在目,往事早已成灰。
如今,面對囂張的大偉,我除了下跪別無選擇,因為我不能傷害無辜的夏妍,夏妍是善良的,純淨的,不能被傷害的。
我壓著內心深處的怒火,走到大偉跟前,雙膝挨地,彎下腰,額頭磕地板一下,然後走到壯壯跟前重複同樣的動作,壯壯顯得很沉默,大偉則輕蔑的笑道:「孔晨,你還算個男人麼?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知道麼?為了個女的你居然這麼作踐自己?!壯壯的事兒就此一筆勾消!如果你覺得不爽明天可以再來找我,我大偉不怕你!」
大偉說完就和壯壯離開了。
夏妍「哇」的一聲把我抱在她懷裡痛哭流涕:「孔晨……」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我忽然很想笑,大偉太裝逼了,玩「派頭」真讓我渾身發冷,心裡悲涼萬分,大偉,你奪取了我的自尊,明天我要拿回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