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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章 小鎮 文 / 弋人

    自然歷二一八三年二月初神之國教廷

    深邃的星空下,足有三丈高的望台上,一位身著華袍、高冠束頂的老人正抬頭遙望。滿天的星光落在他的眼裡,一一化作了神秘的流光。

    忽然,一道強烈的光芒從遙遠的東方升起,越升越高,光芒也越加明亮,將星空中所有的光亮都壓了下去。

    藍色的光迅速地佈滿了整個天空,撒向廣袤的大地,只要被它照及的地方,空氣中的六系元素都劇烈地波動起來,黑夜變作了白晝。

    「轟!」天和地都在震動!

    在這寂靜的夜裡,第一聲春雷乍響,那強烈到幾乎要叫人不由自主想閉上雙眼的藍色光亮在震耳的雷聲中熾熱起來,如失去了重力般脫離開原本的軌道,瞬間劃破了天地,從那無比遙遠的天空之上帶著漫天的璀璨直直地落向大陸的北方。

    「轟!」又是一聲巨雷。

    藍色的光亮在墜落!壯麗的情景令天地間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時間在這一刻也靜止了。當光亮湮沒在地平線的那一剎那間,光、聲音、元素的波動……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異象逝去,白晝變作了黑夜,星光重現,神之國神宮中那無比神聖的望台上,至高無上的教皇再次打破了夜的寧靜。

    「來了……終於來了!神啊……妖……天下將變!」教皇的聲音從低低的喟歎變作了激動的吼叫。

    神宮裡忽然變得喧鬧起來,教廷裡的神官和祭祀們紛紛集中到望台的周圍。教皇似乎已經安靜下來,只是喃喃地低語著,誰也聽不確切教皇是在說些什麼。

    「將這封信傳給所有的高級神官和祭祀,立刻!」教皇目中精芒一閃,望台案几上的一封筆跡未乾的信簽憑空飛了起來,在空中折疊幾番後落在跪伏在望台下的一個神官手中。

    神官雙手捧信,恭敬地退了下去。他一邊退,一邊好奇地用足目力看向手中的信件,但信中滿佈了教皇那匪夷所思的魔力,以他的能力也只能窺探到其中的第一行字:

    「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藍發、黑眼的……」

    ※※

    與此同時,美沙斯王國附屬國雷普斯境內一個名叫隆客的鎮上正值蠶會的火熱時段。

    隆客是德蘭郡城附近的一個小鎮,位於汐南河之畔,交通條件得天獨厚,相傳千年前曾為盛極一時的古國首都。可山川河流,千年一滄桑,汐南河也在這千年中多有變道,導致了這古國首都的淪落。

    不過,這裡的鎮民們大多天性純樸,也樂於耕作。他們利用本地特有的火蠶培植出了聞名遐邇的火蠶絲。

    火蠶絲細膩柔滑,冬能怯寒,夏能驅暑,為製衣不可多得的上好材料,價比黃金,各國官紳富商皆以著火蠶絲服為傲。故每到旺季,各國商人們都會匯聚到德蘭郡採購火蠶絲,一時間,小鎮倒也熱鬧非凡。

    今天,正是鎮上采賣火蠶絲盛會的最後一天,城門處車水馬龍,人流不息,就連鎮上費用昂貴的魔法傳送處也是人山人海。商人們進進出出,披著白色魔法師袍的魔法學徒們在魔法陣旁走來走去,忙得不可開交。

    魔法陣的光芒一閃,又有人來了,一個學徒拿著筆趕緊跑去接待,一邊擦著汗,一邊連聲問候著。當他抬頭看向來人,正在說著的話嘎然而止,人一下子呆住了。擦汗的動作停了下來,筆滑落手間掉在了地上。

    又一個學徒跑過來,正要叱問,看到來人,也呆住了。

    人們發現倆人的異狀,都轉過頭來,看向傳送陣,猜測又是誰駕臨了這座小鎮。待看清了,一個個也睜圓了眼,張大了嘴巴,呆立不動。

    這是怎樣一位美人啊?

    她的藍色長髮似星之海那長年不息,柔和的波浪,撩動人心;她的黑色雙眸似黑夜中最明亮的星星,蘊含著世上最甜蜜的夢;她紅嫩的雙唇彷彿就是晨曦的第一抹朝霞,吸吐著最芬芳,最迷人的氣息。

    沒人能夠完整地形容出她的美麗和優雅,正如盲人無法勾勒出滿月那醉人的光輝。她盈盈的目光流轉著,眾人就都感到她看到了自己。

    喧鬧的傳送陣沉默了,寬闊的街道沉默了,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小鎮沉默了。

    商人不再論斤稱兩、嘻嘻哈哈,鎮民不再為了舖位而你來我去地大聲吆喝,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為這一美妙的身影而迷醉,直到她裊裊婷婷地消失在鎮裡最大的旅店裡——

    艾雷從魔法陣裡走出來,一路走進了家餐館。

    打量著眼前的世界,他目瞪口呆。這裡的人們一個個梳著奇怪的髮型,穿著從沒有見到過的服飾,有蕾邊敞裙的貴族禮服,有從肩部披到腳踝的柔順綢裝,甚至還有在古希臘文化中才能見到的樹籐白袍。

    再看看周圍的建築,竟都是由厚實的白色巨石搭建,一方一方的,外表無一例外全是橢圓形。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艾雷驚歎著,目光從房子處收了回來,赫然發現人們都睜大了眼盯著自己。

    我……長得很奇怪嗎?

    艾雷心下忐忑,迎向人們的目光,有驚歎,有嫉妒,有不敢相信,而有更多竟是癡迷和愛慕。被女人愛慕是正常的,可來自男人的愛慕麼……艾雷渾身一顫,不禁起了陣雞皮疙瘩。他怒目而視那些男人,看到的卻是更加赤裸裸的迷戀。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犯不著為這檔子事生氣。

    一屁股坐在凳上,他揉了揉酸痛的大腿,叫道:「侍應!」

    立刻,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他看了艾雷一眼,臉上一紅,馬上又埋下了頭,保持著立正的姿勢說:「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艾雷:「給我一間房還有食物。」

    「好的,」男孩看了看四周,突然細聲說,「您跟我來。」

    「好啊,」艾雷答道,他實在受夠了這些人的目光。

    艾雷隨著男孩上到了二樓,樓梯是直的而不是其他什麼奇怪的形狀,這讓他一陣心安。

    男孩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掏出鑰匙打開了,說:「就是這裡了。」

    艾雷接過鑰匙,瞅了瞅房間裡的擺設。很大的一間屋子,面對街道的方向開了兩扇大窗,蠻空曠的,不過看不到廁所和浴室,該不會是用水桶來洗澡吧?「浴室呢?」

    「浴室?」男孩一臉不解。

    「您要洗澡嗎?我馬上去給您打水!」

    果然!艾雷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好些天沒洗澡了,黏乎乎的,說:「那麻煩你了,先給我送些食物來吧。」

    「好的!」男孩連聲答應。說完,又忍不住偷偷看了艾雷一眼,臉上一紅轉身跑了,像只剛蓄滿了腿勁的小兔子。

    菜終於端了上來,送菜的是胖胖的旅店老闆。他穿著件翻領繡花的百褶短衣,腰上綁了條金腰帶,腰帶勒得有些緊,肚子挺了出來,吊在空中,像只球,一走動,左搖右晃,看得艾雷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胖老闆將菜擱在了桌上。一碟綠油油的蔬菜,一碟像是蝸牛肉,還有一碗湯,黑乎乎的,看起來和泥漿差不多。

    胖老闆指著綠菜,說:「小姐,容我為您介紹一下,這是小店的特色菜『桑蘭葉』,爽滑多汁,吃了後滿頰生香,讓人精神輕爽!」又指了指「蝸牛」,「這是爆利姆,外脆內嫩,肉味極美,油而不膩,鎮上做得最好的就是我們這裡了……」

    胖老闆一邊說著,艾雷也以便叉起菜吃了起來。確實如老闆所說呢,味道相當不錯,不由連連讚道:「好吃!好吃!」

    老闆一聽,迷起眼呵呵直笑。

    「老闆,這裡是什麼地方?」艾雷邊吃邊問,他已經餓了足足兩天,一嘗到如此美味的東西,恨不能多長上張嘴。

    「這裡是德蘭郡的隆客鎮,」老闆回答,這位小姐有些奇怪,自己到了哪裡也不知道。

    艾雷嘴裡含著東西,口齒不清地問:「德蘭郡又是哪裡?」

    「小姐,德蘭鎮是我雷普斯王國最大的郡,以盛產火蠶絲聞名。每年夏季,商船都會從四面八方會集到這裡,購進火蠶絲,之後順著汐南河運到羅沙、美沙斯、泰羅等諸國。故我國雖小,卻也十分富庶,」老闆自豪地說。

    「這樣啊,」艾雷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說,「請不要叫我小姐!」

    老闆愣了下,不叫小姐,難道叫夫人?看起來不過十,這麼年輕就嫁人了?不知是哪位大人這麼幸運!要是……呃!這位小姐的吃像怎麼……怎麼……

    也不顧老闆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艾雷如風捲殘雲般對付了桌上的美食好一會兒,直到胃部稍稍舒服了才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老闆,請問最近有沒有見過奇怪的人出現?」

    「奇怪的人?」老闆眨了眨眼,看著艾雷,風趣地說,「這裡每天都有奇怪的人進進出出,呵呵。」

    艾雷翻翻白眼,知道在這兒是問不出什麼關於阿傑的事情了。他放下了刀叉。

    老闆說:「這湯還沒喝哩,這是賊首龜湯,最能能保膚養顏,是來我隆客的富紳貴族家的小姐們最為喜愛的哩。」

    「老闆!請不要把我和那些小姐們聯繫在一起!」艾雷喝道。

    老闆一怔。

    這位老闆也只是好客了些,並不知道我其實是……艾雷想著,收回瞪著老闆的目光,歎了口氣,說:「老闆你下去忙吧,我想休息。」

    「好,有什麼吩咐請拉鈴,鈴就在床頭,」老闆古怪地看了一眼艾雷,轉身走了出去,心下卻在嘀咕著,自己做錯了什麼嗎?只不過是推薦了一款食物而已,竟惹得這位美麗的小姐忽然生起氣來。

    艾雷摸了摸肚子,按以前的自己來說,餓了兩天一定會吃上許多的,可剛才吃得也不多,人就飽了。這肚子……唉!

    剛吃過飯,不一會兒,熱水已經送到。

    看著一大桶冒著熱氣的清水,艾雷精神一振。他趕緊關上門窗,脫下外衣,待要將胸口上的項鏈也摘下來時,卻發現剛摘下來,項鏈突然就消失了,接著又出現在自己的胸口上。再試幾次仍然如此。這根項鏈是他剛剛從神秘宮殿裡醒過來時便出現在身上的,處處透著古怪,既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處。不過,既然摘也摘不下來,而且又貼身藏著不會被人看到,那也就只好任它吊在那裡了。

    艾雷放棄了摘下項鏈的試驗,笨拙地脫掉了內衣,「噗」一聲跳進了桶裡。

    桶很大,以現在的體形,容納兩個他也不成問題。

    想到現在的樣子,艾雷心情複雜地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晶鏡。鏡子裡立刻呈現出了一具潔白柔美的女性**。

    她的雙腿交叉在一起,白嫩細長,曲線完美;腹部平坦而充滿彈性;胸部高高聳立著,豐滿挺拔,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貼上去確切地感受一下那裡的細膩和彈性。

    艾雷的手不知不覺地撫上了因熱水而變成粉紅色的肌膚,也不知是否水太熱了,竟叫人渾身發軟。

    他感到臉上在發燒,火辣辣的。十多年來見過的女人不少,卻找不出一個可以和鏡子裡的她相媲美,她的美是無可比擬的。

    艾雷的喉部一下一下地收縮著,包含了驚歎,而鏡子裡的女人的喉部也一下一下地收縮著,清澈的目光變得瀲灩起來,無比誘人。

    艾雷看著她,她也看著艾雷。看著她精緻美麗的臉,看著她猶滴著水珠的藍色長髮,艾雷呆住了,一時間渾忘了他就是鏡子裡的女人,而鏡子裡的女人也就是他自己。

    像是被魔力給蠱惑了般,艾雷向鏡子裡的人慢慢地伸出了手。手伸直了才赫然發現那高懸的鏡子根本就是夠不到的。

    「嘩!」艾雷頹然放下了手,激起木桶裡一片水花。我……我這是怎麼了?這副身體,那鏡子裡的女人,這不是我呀!艾雷兩手抱頭,無力地靠在桶邊。

    就在幾天前,他還是一個生活在地球二十一世紀的十七歲男孩,一次探險,一顆奇怪的石頭,一次電擊便將他帶到了這裡。

    從男孩到女人,從地球到這個完全陌生的鬼地方,這是多麼得令人難以相信和接受。

    剛到這裡時,他是以沉睡的狀態出現在一個華麗的宮殿裡的。醒來時,才看到那偌大個宮殿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從未見過的各種擺設和雕飾閃爍著眩目的光映入眼簾。這是哪裡?還沒有想清楚,艾雷所需要承受的震驚已接踵而來。首先,他不敢置信地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女人,其次,同樣遭受了電擊的好友阿傑不見了。

    震驚!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那一刻,接連而來的巨大衝擊令艾雷的腦部完全癱瘓,空白一片。直到陣陣強大到叫人全身抽痛的飢餓感從胃部驟然襲來時,他才清醒過來。也不知這身子餓了多久了,強烈的譏餓感占踞了他整個的思緒,原始的本能引領著當時已經神智不清的他立刻作出了唯一的也是必須的舉動──尋找食物。

    一天一夜,在因為飢餓而變得無比漫長的日子裡,變成女人和到了異世界所帶來的震撼雖然巨大但也沒能維持多久,退居到思考的範圍之外。

    第二個黃昏降臨的時候,餓得快要徹底失去了行動力和思考力的他終於在宮廷中央的花園裡找到了唯一的一棵果樹,果樹上結滿了紅色的碩大果實。他已記不得那果實是什麼滋味了,在見到果實的一剎那,他立刻就忘卻了其他的一切,滿樹幾十顆果實都被他囫圇而盡,那一刻,就像是找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滿足。

    也許是因為那不知名的果實的關係吧,飢餓感奇跡般很快散去,並支撐著他在接下來的三天兩夜裡能夠有能力繼續走動。終於,他在宮殿的一個暗門中發現了一個奇特的魔法陣,陌生而古怪的文字沒有對他造成阻礙,如同天生就會那些文字般,他成功地啟動了魔法陣。之後,就被傳送到了隆客鎮上。

    「啪……啪!」

    正當艾雷在想著的時候,門破的聲音突然響起。

    艾雷清醒過來,轉頭一看,門外竟滿是人頭攢動,一個擠著一個往屋裡張望。

    原來是有人看艾雷上了樓,也跟了上來,隔著門縫偷偷看他。其他人見了也有樣學樣,湊上了熱鬧。人多了,你擠我,我擠你,老舊的木門自然經不住折騰,終於破了。

    「啊!」艾雷驚叫一聲,事發突然,腦際暫時處於空白狀態的他直覺地一把拉過木桶旁的衣裳遮在肩上,飛快地沉進了桶裡。

    「你們這幫混蛋!立刻給我出去!滾!」老闆出現了,大聲吆喝著趕走眾人。

    而艾雷還沉在木桶中,一句話也沒說,衣裳遮住了他的頭臉,誰也看不到衣裳下的他究竟是怎樣一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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