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宰一方,權柄滔天,終抵不過閤家團圓,親人和睦。
雖然五年沒見,但看見李浮圖與自己依舊沒有生疏之意,還是讓李弘爽朗一笑,隨即輕歎道:「這五年辛苦你了。」
李浮圖搖搖頭,輕聲道:「苦也不苦。」
李弘不可抑止的愣了一下,盯著眼色流露出與他年紀不符的滄桑之色的李浮圖,不再出聲,心中卻滿是看著後代成人的慨然。
「奕非,你媽正在房裡等你,你先去吧。」幾秒後,李弘先是淡淡開腔明顯是要將李奕非支走。
「我媽也來了?」李奕非聞言一愣,隨即歡天喜地的與李浮圖說了一聲,然後朝裡面跑去。
男孩大多親近母親,女孩大多粘膩父親。同理放在李奕非身上也不列為。比起他老爹李弘,時常給他偷偷塞零花錢的母親秦芳菲在他心目中可要和藹可親多了。
見李奕非的身影消失在廳內,李弘緩緩起身,然後朝老爺子的書房走去,李浮圖也心有靈犀的主動跟上。
李老爺子雖然處於半隱退的狀態,但影響力還是沒有一絲衰減,軍委對於某些重大事物的處理還是需要徵詢他這個大佬的意見的。藉著老爺子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對叔侄暫時借用了老爺子的書房,小半下午的時間兩人在書房裡究竟談論了些什麼,沒有任何人清楚。只不過隱隱從書房內傳出來的李弘滿含欣慰與滿意的笑聲,便知道這對叔侄應該相談甚歡。
等晚上老爺子也從軍委回來了,李奕非前來敲門,李浮圖還有臉上笑意遮掩不住意猶未盡的李弘才從書房中走了出來,李奕非還詫異的多看了自己老爹一眼,他還從沒有看過自己喜怒不形於色的老爹產生這樣大的情緒波動露出如此開懷的樣子,簡直是不加掩飾。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和睦祥和的晚飯,聚集了李家老中青三代的四個男人硬是幹完了三瓶特供的茅台,甚至連李奕非都被向來對他管教嚴厲的老爹李弘特別允許喝了兩杯。這小子平時燈紅酒綠聲色犬馬的奢靡頹廢生活確實沒有白過,兩杯茅台下肚,臉色依舊跟個沒事人一般,看起來絕對酒量不淺。惹的李弘眼角抽了抽,差點就又要忍不住訓斥這不成器的小子。不過今天難得的閤家團聚的好心情,還是讓作為嚴父的他忍住了這股衝動。
吃完飯後,作為在場唯一的女性,李浮圖的二嬸也就是李奕非的母親秦芳菲親自給李家這大小爺們煮了醒酒湯,一一擺在幾個男人桌前。
「謝謝二嬸。」李浮圖抬眼看了眼溫婉如玉的女人,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件特別名貴的首飾的襯托,但同樣出身大家族,女人的舉止神態間便自然而然流露出天生的高貴。嫁入李家多年,秦芳菲並沒有將豪門千金慣有的刁蠻任性一同帶入李家,除了對待李奕非有著為人母的天性的嬌慣,作為李家媳婦,她可謂是沒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
看著眼前的二嬸,李浮圖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離國前的那些年,秦芳菲待他確實就如同對待李奕非一樣,是拿他當親生孩子一般對待。
可是人生在世,周圍可能會遇到很多對自己好的人,但母親卻終究只有一個。
雖然對眼前的秦芳菲感激尊敬,但李浮圖也清楚的明白,他的母親,在八年前的那個雷雨夜裡,帶著遺憾與眼角的一點淚光,離開了這個寒冷的世界。
那夜,雷電交加,大雨滂沱,天地蒼茫。
彷彿無情的老天也在為世間痛失一個完美的女子而感到悲慟。
「什麼時候與二嬸這麼生分了。」秦芳菲屈身坐下,嘴角帶著一抹雍容的笑意,就如同花中貴族的國色牡丹。
「雖然因為軍務纏身,大哥沒來得及趕回來,但他心裡還是惦記你的,浮圖,希望你不要……責怪他。」秦芳菲猶豫著開口,在場的幾人中也就只有她適合說這樣的話。
老而彌堅的李擎蒼和如今已是一省之長的李弘都在喝著醒酒湯,聽到秦芳菲的話眼中同時流露出一絲歎息。這對父子的恩怨他們插不進去手,也確實沒有立場去幫李崢嶸說話,只有等待時間去縫補這對父子之間的裂痕了。
單看李浮圖此時的神色,便能明白他心中對李崢嶸的芥蒂依舊沒有完全消除,五年的時間雖然不短,但看來比起李浮圖曾經歷的那份傷痛,終究還是有點微不足道了一些。
確實,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便失去了母親的溫暖,這種打擊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虎將李崢嶸此時依舊沒有回京,除了軍務,其中的原因也應該夾雜著他不敢面對孩子的那份虧欠。
為將,他做到了不愧於國家,不愧於黨,不愧於民,但為人夫、為人父,他卻無法做到問心無愧。
「我知道。」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李浮圖不再像五年前只要聽到他的父親便會立馬憤怒翻臉,此刻只是輕笑著淡淡品茶,只不過從那堅冰般的眼神,便可以看出他仍然沒有放下對父親李崢嶸的怨念。
五年時間的成長,讓他可以放下曾經作為一個孩子卻享受不到應有的父愛的那種痛苦,但他的恨不僅僅只是產自他自己,他還代表著懷著遺憾離世的母親。
他可以原諒作為父親的李崢嶸,但無法原諒還為人夫的李家虎將!
為了防止二嬸再替那個男人說話,李浮圖放下茶杯,然後略有點嚴肅的道:「二嬸,我有點事情想對你說。」
秦芳菲看著一臉鄭重的李浮圖,也感覺到有點奇怪了,她這個侄子可是從來沒有這麼嚴肅的跟她這個二嬸說過話。五年前,她是想方設法找這個孩子談話,畢竟這個可憐的孩子父親常年在外,母親……,為了彌補這
個孩子給他家的溫暖,她可是煞費苦心想盡了方法,甚至在李奕非這個親生兒子身上,她都沒有動過如此大的心思。
可惜的是,李浮圖那時就逐漸開始放逐了自身,漸漸變成了桀驁不馴的紈褲子弟,對於想要關心他的二嬸,一直都採取避而不見能躲就躲的方式。
畢竟,他雖然想要借放縱沉淪來麻痺自己,但仍舊不願意看到像著自己母親的秦芳菲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