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情戴上耳機,她按下了接聽鍵。
雙方極富默契,沉默,沉默,再沉默。
濃情總感覺今天的厲非名有些不對勁,有一瞬間,她都認為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就當她沒有勇氣再面對想要掛電話時,厲非名略顯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問:「濃情,你在哪?」
「……怎麼了?」她沒有直接說自己在法國,因為她不想自己明明在中港卻要當面說謊。
厲非名聽到她清冽的嗓音問他的情況,他都快覺得這是此刻自己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了。
他歎了口氣:「我病了……」
「病了?」濃情不免擔憂,「嚴重麼?」
「發高燒……」厲非名此時正靠著自己的車,站在一處面向大海的山崖上,吹著夜晚清冷的海風。
濃情似乎聽到那邊呼呼的風聲,不由一愣:「你在哪?」
「我在青馬大橋對面的青衣山頂上。」厲非名明知道她在法國來不了,可就是想讓她知道他準確的位置,好似這樣,沒準她可以在手機地圖上查到他所待的地方呢?
他就當她在身邊吧……
至少這樣,他還有一絲勇氣堅持下去。
濃情剛開進維多利亞小區,聽到厲非名說完具體地址,掛完電話,猛然倒退,輪胎摩擦柏油地面,發出吱的一聲巨響,門口的保安都被驚擾了出來,只見一輛粉色蘭博基尼半漂移拐了個方向,又飛速開出了小區。
伸手打開車內gps定位儀,快速輸入青衣山。
很快,最短路徑顯示了出來。
濃情沿著定位儀指向的紅點,一直前進,不斷急速超車,不斷闖紅燈,甩掉騎摩托追來的交警,離前後不過十分鐘而已,到達山頂,一氣呵成。
厲非名還沉浸在濃情莫名其妙掛他電話的失落之中,眼神盯著手機,他以為信號不好,反覆朝天空舉了兩次,才發現信號一直都是滿格。
狂湧的海浪拍打著陡峭的山壁,鼓噪的風夾帶著海面鹹澀的味道鑽入鼻腔。
濃情將車停穩,並沒有立馬熄火。
透過前擋風玻璃,她的目光落在那抹孤獨而傲岸的身影上。
他靠在他那銀色拉風的跑車前,一隻手插在口袋,一隻手緊握著手機,朝天空晃了晃。
這一幕,不由讓濃情勾起了唇角。
他在等她的電話麼?
他近在咫尺,她要下車麼?
要如何面對?
要不要告訴他實情?
這一系列的問題撲面而來,剛揚起的淺笑,很快消失殆盡。
哪怕離得這麼近了,只要她下車,只要她說一聲「非名,我在這裡」,她就能得到溫暖的懷抱,只要她什麼都不說,他們之間就還是昨天打電話互訴情長的情侶。
其實,他們真正確認關係的時間,三天不到……
忽然,漆黑的車內,亮起一絲光線,她餘光望去,是厲非名打過來的。
她手伸過去,猶豫了半晌,終是放下了手。
目光挪回到不遠處的厲非名身上,她看到他耳朵貼著手機。
她想,此時,他正一聲一聲聽著嘟嘟嘟的長音吧。
可惜,她沒有接聽電話,一定讓他失望了。
屏幕總算黑了下去,車內又恢復了漆黑,濃情擰開車鑰匙,發動車,打算離開。
卻沒想到,厲非名聽到她發車的聲音,朝她轉過頭來。
濃情幾乎能看到他瞳孔在慢慢增大,那裡面寫著驚詫、疑惑還有瘋狂的喜悅,她被穩穩攝住,在他幾乎踉蹌提腳打算邁動步子之時,她頓時醒神,慌張之中,她腦海中只剩一個字——逃!
猛踩油門,拉下退檔,以嫻熟的車技在狹窄的山路上掉頭。
「濃情!」站在山崖邊的厲非名瞬間意識到車內主人想做什麼,眉間掠過一絲急色,他不顧還昏昏沉沉的腦袋,火速打開自己的車門,發動引擎,倒退拐彎漂移著追了過去。
青衣山的盤山公路上,上演一場車技大考驗,一個追,一個逃。
車速全都上了150邁超高速,飛出去就如火箭一般。
這樣很容易出車禍,但在濃情和厲非名心裡,出車禍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很快,兩輛跑車從青衣山頂行駛到青衣山腳,飛速越過青馬懸索大橋。
這座大橋,藏著他們的回憶。
兩人不停超車追逐的時候,都不約而同想到了往事往日。
那次,還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在大橋之上,來了次血脈僨張的車震。
那時候,他們已經互生情愫,可關係還沒有這麼複雜。
他們之間沒有多餘的人參與進來,他們之間也沒有一條人命,他們之間……至少還是快樂的。
厲非名追濃情的時候就在想,難道現在遇到困難了,就應該選擇逃避嗎?
如果他們的感情真這麼脆弱經
不起任何考驗,那真的算愛彼此嗎?
倒不如回到最初的狀態,單純以**結伴,不動情不動心,不必擔心誰受傷……
可真的能夠做到肉|欲為上麼?
那她濃情在自己眼裡,跟曾經和他一夜既忘的女人們又有什麼區別?
他做不到把她當成過目既往的女人,他從未比現在更強烈的想要跟一個女人一生一世走下去,更沒有比現在更心疼一個女人的時候。
所以,哪怕今天她要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追到!
濃情又踩了腳油門,劇烈的風聲刮過車體發出嗚嗚的聲音。
厲非名見他們車之間的距離又遠離了一些,忙跟著一腳油門踩到底,一路呼嘯跟隨了過去。
過了青馬大橋,就是中港繁鬧的市區,車來車往,紅綠燈林立,不時還有路人從旁邊路過。
這樣的高速度無疑給濃情和厲非名帶來了壓力和考驗,他們都不想傷到人,但一個不想被抓到,一個又誓不罷休。
終於,在一追一趕避過無數障礙之後,在打算橫闖一個紅燈之時,另外一個方向迎來了大量的人流,濃情狂踩剎車,卻發現因為慣性的原因停不下來,人們嚇得驚慌亂跑,而有兩個小孩根本來不及躲。
十米,五米,三米……
彭——
巨大的聲音驟然響徹天地,晴朗的夜晚在這一瞬間顯得格外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