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情盡量不讓自己的腳步顯得凌亂,她出了咖啡廳坐在她那粉色蘭博基尼駕駛座前,掏出鑰匙想要對準鑰匙孔,卻怎麼也對不上,恍惚中才明白她的手在拚命發抖,而整個人的靈魂好像都被抽走了。
想起資料中那三個字,她更沒有心思開車了。
無力地躺倒在駕駛座靠背上,眼神漫無焦點。
「厲書廷……」她喃喃,不由淒然一笑。
當時她派人調查厲非名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他老爸老媽是誰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之間牽扯出她曾經殺過的赤羽組織頭頭,厲非名的舅舅,慕羽。
而現在,厲非名的老爸厲書廷,為了替小舅子報仇,潛藏了好幾年,就為了在合適的時間解決她!
現在她和厲非名處在兩個對立面,這是不是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她那時欠下的債,如今已經不是血來償還那麼簡單了!
如果此刻她與厲非名不相戀不認識,那麼她和他爸厲書廷對峙也不會如此糾結。
果斷下手就好了,哪還有現在的不安心緒?
她猶豫了,這還是她做殺手以來第一次產生逃避的情緒。
她突然不想完成這最後的任務,哪怕夏爾會生氣,她完全可以說服他,不要動厲書廷,然而,如果她不面對,厲書廷也會派人來殺她。
她能怎麼辦?
將自己的命送到厲書廷手裡嗎?
她相信,這之間最難做人的還是厲非名,她驀然想,如果她和厲書廷真的要他選擇一個活下來,他會選誰……
彼端。清晨暖暖的陽光從幾棵巨大的銀杏樹葉間穿透落地窗,抵達厲家走廊最深處的房間裡。
厲非名背對著光線,已經在水晶冰棺週遭坐了整整一夜,因為太靠近棺柩,他的濃眉毛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細霜,整個身子也彷彿凍僵了一般,根本毫無知覺。
厲書廷每天早晨都會來向他死去十年的愛人道一聲早安,他推門走進來,滿地的白紙,他目光一凝,一眼就看見帶有濃情照片的履歷躺在腳邊,這些,竟然是昨晚自己給非名的資料!
他抬眸,果真看到厲非名坐在冰棺旁的椅子上一動不動,他猛然震愕。下一秒,顧不上任何,他匆忙湊近。
「非名?非名?」厲書廷擔憂地拍打著對方的臉,他沒有任何反應,唯獨死寂中那抹清淺的呼吸,才知道他還活著。
良久,厲非名才艱難抬眸望向厲書廷,勉力一笑:「爸……」
厲書廷望著他那染上白霜的眉毛額發,以及凍得蒼白的俊顏,感覺他兒子在一晚的時間裡憔悴了很多。
他既心疼又惱火。
剛要訓斥,兒子猛然歪倒,凍昏了過去。
「非名?醒醒!」厲書廷叫他的名字,他已經沒有回答。神色一凜,忙扶起他,往外面走。
厲非名的臥室,厲書廷為兒子緊緊蓋了兩床被子,手忙腳亂之中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二兒子厲非衡。
厲非衡聽到大哥生病,起初不信,但他老爸的聲音不對勁,他忙趕了回來。
傍晚時分,厲非名腦袋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剛退了燒。
待他有些知覺的時候,便聽到他老爸和誰在爭論。
「……我哥這樣,還不是因為你執意要把老媽放在家裡!當時我就不同意——」
「閉嘴!你除了吃喝玩樂,你懂什麼?!」
「爸!既然我不懂,你倒是告訴我實情啊!」
「已經夠亂了!你參與進來有意義嗎?」
……
厲非名的手指動了動,艱難睜開眼,就看到厲書廷和厲非衡在他床邊吵架。
他啞然出聲勸架:「你們……都別爭了……」
厲書廷和厲非衡一愕,意識到是厲非名在說話,忙湊攏了過去。
「哥!你醒了?」
「嗯。」厲非名頭昏腦漲,見弟弟厲非衡神色如此緊張不免疑惑,「我這是怎麼了?」
厲書廷忙斂去擔憂之色,冷哼道:「你為了一個女人搞成這樣,值得嗎?!」
不等厲非名說什麼,厲非衡想起躺在冰棺中的溫婉婦人,勾起一絲唇角反問:「那你為了老媽,頭髮全白,悲痛欲絕,不顧世俗眼光將她囚禁在家裡,值得嗎?」
厲書廷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他不也一樣麼?
他卻不知道,大兒子厲非名對那個濃情,已經用情如此之深。
這倒讓他犯了難。
殺她?還是不殺?
不!慕羽死得淒慘,如果不殺,他今後老去,又怎麼對得起慕婉?
赤羽組織在最開始並不叫赤羽,而叫耀廷!
他曾是這個組織的頭頭,因自己外出辦公,仇人突然來家尋仇,小舅子慕羽救了他三個孩子,卻沒能保住慕婉。
爾後,他因為慕婉一心頹廢,而慕羽分外愧疚自己沒能護好姐姐慕婉,
帶領耀廷的人徹底解決掉仇人為慕婉報了仇。
而耀廷改為赤羽,則是因為他厲書廷感念喪妻之痛再無心思涉及黑幫,才將手裡的人全都交到了小舅子手裡。
「爸,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哥會坐在老媽房裡整整一晚?」厲非衡不搞清楚這個問題,他心裡就覺得老爸厲書廷有事瞞著他。
厲書廷斂回思緒,岔開話題:「既然你哥醒了,也就沒你事了,你回學校吧!」
「今天週末,不用去。」厲非衡說。
「呵……我回中港一個月了,平時你週末放假,我怎麼沒見你回來過?」厲書廷譏誚。
自己這二兒子一直介懷於這邊的環境會讓他想起傷心往事,所以沒有大事,他一般都不願意過來。這次趕他走都不走了,可見他想要瞭解真相的決心。
厲書廷想,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該急匆匆地打電話給厲非衡,現在已經有一個兒子因為這事糾結生病,又怎麼開口跟另外一個兒子說這事?
畢竟,慕羽沒有孩子,對他們兄弟幾個更是疼愛得很。
「我沒事……非衡,你回去吧……」厲非名開口說話了。
「哥,你也要瞞著我嗎?剛爸說你為了一個女人這樣,是失戀了?」厲非衡猜測。
厲非名心口一疼,失戀?如果真是簡單的失戀,他也不必如此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