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注定漫長且不平靜。
夜深人靜的小洋樓裡,有人悄然入侵,在黑暗中摸索著上樓,終於找到了暈躺在小床上的人。她的身體蜷縮著,眉頭緊蹙,身上燙得可怕……
她正在發燒羿。
來人不知道她發燒的原因,只是猶豫地在旁邊站了半晌,然後俯身用被子包裹住了她,將她扛了出去…圍…
看來祁漠沒有誆他。
回英國的飛機已安排在了後半夜,他來不及送她去看醫生,只能在飛機上給她吃退燒藥。還是盡快離開a市的比較好,留在這裡太容易節外生枝
麻醉劑已使用了足量。
「再多就會影響神經了……」醫生戰戰兢兢地解釋,在陳澤的要求下地位相當被動,「而且我也不能保證他不醒過來!術後的麻醉量是有限制的,病人肯定會清醒。」
只是早或晚的區別。
而且早、晚的最大差異也不過就幾個小時……
「知道了。」陳澤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幾番無奈之下,只能出了下策,打電話找人,「幫我找個人……要符合要求的,今晚就要!」
*****
黎北辰在後半夜醒來。
他強大的意志力不容他在昏睡中沉淪,縱使麻醉的藥力還沒完全過去,他也漸漸恢復清醒。俊眉緊蹙著許久,那雙深眸才睜開,思想回籠的那一秒,他的眸色不由一暗。
下一秒,他猛地翻身而起。
他的上身赤著,還綁著帶血的紗布條,這樣猛地起身,牽涉的疼痛讓他不由發出一聲低吟,額頭上迅速滲出一層冷汗。身上剩餘的那些監護電線,則被他猛地一手揮開,直接拆在了一邊……
病房內的不小動靜,驚動了正在外面的陳澤,他連忙推門進去,看到黎北辰正拔開手上的輸液針。
「黎少!」他只來得及驚呼一聲,便看到鮮血迅速地從針孔的位置湧出,陳澤神色一緊,連忙伸手去扶,「您幹什麼?您背上的槍傷不能隨便動!」
「小傷。」他冷淡至極地丟出兩個字,堅持從病床上下來,撈了掛在旁邊的衣服想往外走,「我有事要忙。」
他無法詢問,無法求證,無法相信。
他眼看著她坐的那輛車爆炸,卻無能無力。如今,他根本不敢問慕遙怎麼樣?根本不敢問慕遙在哪裡?他只能倉惶著向外,腦袋一片空白地想離開這裡……去找她。
「黎少!」陳澤慌了,眼看著他背上的傷口裂開,殷紅的鮮血迅速地沾濕了潔白的紗布。而他竟絲毫無所覺,還在哆嗦著試圖穿上衣服離開……
這哪是小傷?
陳澤忍無可忍,猛地將黎北辰手裡的衣服奪了下來,硬著頭皮喊出來:「黎少,您冷靜一點!慕小姐沒有死!」
「什麼?」黎北辰的身形一僵,週身的那種冷暗和陰沉頓時一收,連眼底都能看到清晰的狂喜和希望,「真的?她在哪裡?」
這一刻的他,像是看到了個失而復得的奇跡。
「慕小姐她……」陳澤蹙眉,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氣說完,「她在爆炸中燒傷了,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我讓她過來見您!您先把傷口重新包紮一下好不好?」
陳澤幾乎是懇求的語氣,眼看著黎北辰背後的血跡已從紗布滲出,蜿蜒著從脊背淌下來……
「她燒傷?」黎北辰蹙眉,還是忍不住擔心,「傷成什麼樣?」
陳澤已按下了呼叫器,快速地找來醫生把黎北辰強行壓了回去。而他也避免著直接回答黎北辰的問題,只留下一句「我去叫慕小姐過來」,便匆匆跑了出去
「我燒傷了……我燒傷了……」
長廊最外處,有一個女子正在反覆練習著發音,她是今晚被緊急找過來的人,某個表演系的大學生,叫小。在偌大的一個a市,尋找一個會模仿發音,身形和慕遙相仿的人,其實並不難。
唯有容貌上,只能借助這次爆炸了。
「練得怎麼樣?」陳澤走過去,醫生也正在旁邊替她的臉上貼上諸多紗布,綁上好幾層繃帶,掩飾了她本來的相貌,只露出一雙眼睛……澄澈、乾淨。
乍一看上去,她真的很像慕遙。
「咳咳,」小清了清嗓子,點頭微笑,「放心吧陳澤大哥,我不會露餡的。」
陳澤一怔:聲音真的模仿得超級像……
「我只需要安慰黎總好好養傷就行了嗎?那我假裝成慕遙的話,他萬一問起我什麼之前的事,我該怎麼回答?」她的模仿惟妙惟肖,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倒真有些慕遙的神態,「我現在就進去嗎?陳澤大哥?」
「你自己發揮。」陳澤蹙了蹙眉給她讓位置,不忘囑咐,「注意稱呼。」
「好!』小擺了擺手,朝著病房的方向跑過去。
她的任務,是安慰黎總到養好傷為止。
她覺得……應該不是難事。
*************
病房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小推門進去的時候,有幾個醫生還在房間裡包紮傷口。病床上坐著一個清俊的年輕人,他的神色略顯虛弱,聽到她開門的動靜,他猛地抬頭看過來,目光如梭。
小的步子一僵,心神同時也跟著一蕩。
好年輕!
好英俊!
她剛剛還一度認為,那個所謂的「黎總」,應該是年近中年的……
「慕小姐,」醫生都是陳澤視線安排好的,在黎北辰還在打量的時候,他們便先行開口,不動聲色地確認了她的身份,「您稍微再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能包好。」
小沒說話,只是遠遠地站在角落,乖乖地點了點頭。
黎北辰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醫生的下手是輕是重,他的傷是痛或不痛,他都沒有心思理會。他的目光緊鎖著門口的人,在醫生試圖幫他重新插上輸液針的時候,他才抬手阻止。
「怎麼不說話?」他開口,低沉的嗓音中帶著幾分的試探。
小往牆根縮了縮,腦袋委委屈屈地埋下:「我燙傷了……很醜。」
完全一樣的嗓音,再加上這委委屈屈的小模樣,黎北辰看著不由一陣心疼,朝她伸手:「過來。」
他往旁邊側了側,在床沿處讓了個位置給她:「沒關係……慕遙,到我這裡來。」
小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挪過去,小心翼翼地在他旁邊坐下,目光卻是躲閃著不敢看他。她怕靠得那麼近,黎北辰會看出什麼端倪來,可是陳澤又交代過,不能迴避得太厲害。
「黎……黎北辰。」她有些磕磕巴巴地出聲,差點脫口而出了那句「黎總」,然後對他開口,「你轉過去吧!我想看看你的傷口。」
「我沒事。」他嘴上這麼說,身子卻聽話地轉了過去。
小順勢避開她的傷處,靠上他另一側的肩膀:「黎北辰!你不要動!我們就這樣……黎北辰,你讓我靠一會兒,好不好?」
春寒料峭,後半夜的機場寒氣陣陣。
vip候機室裡,人員稀少——除了某個女明星和她的化妝師,只有一位中年的外國男人,用輪椅推著另一個人。輪椅上的人裹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到面容。
手機的聲音在空曠的候機室響起。
「桑榆姐。」小井皺著眉,臉色為難地看了眼號碼,將手機遞過
來,「又是投資商打來的電話……應該又是催我們的,剛剛他們說話就已經不太好聽了!」
「給我接。」喬桑榆面色一沉,主動把電話拿了過來,氣勢極強地站起了身。
電話那端的人口氣不善,幾乎是在通話接通的那一秒,便開始抱怨咒罵個不停,無外乎就那麼幾句——
「你們的演員怎麼回事?約好了晚上到整晚都不來?」
「有沒有職業道德?」
「有沒有誠信?」
「……」
沒等到他罵出第四句,喬桑榆已忍無可忍:「什麼意思?我早說了,我閨蜜剛脫離危險,我是傍晚才能上飛機的!現在機場出了事晚點,你跟我吼什麼?」
「喬小姐?」對方一愣。
「對!」喬桑榆繼續得理不饒人,「這就是你平時對我助理說話的態度?要不是我接電話的話,你要罵到什麼時候?飛機晚點關我們什麼事?」
她一肚子火地發洩出來,把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也悶著呢——
她傍晚的時候,才火急火燎地趕往機場,卻被告知,機場的停機坪上有清障車著火了,現在整個跑道都要清理,很多飛機都晚點,她的更是晚到了後半夜。
怎麼會無緣無故著火呢?機場上這種事情,新聞是不會報的,到時候媒體又要開始炒她故意耍大牌……
鬱悶!
***
恨恨地掛斷電話,喬桑榆剛回頭,小井已買了兩杯熱飲過來:「桑榆姐,您消消氣,喝杯東西暖暖。」
喬桑榆應了一聲,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那邊坐著的中年男人,似乎也往她的方向看。
她想了想,索性把兩杯熱飲都拿了過來,順勢交代:「小井,你再去買兩杯。」
「啊?」
「都是被困在機場的人。」喬桑榆聳了聳肩,朝另一個方向示意了一眼,「要照顧照顧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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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請您喝東西。」她拿著東西過去的時候,管家的目光已轉為機警,看著喬桑榆沒有說話。喬桑榆尷尬地愣了愣,又換了英語和日語,對方卻都沒有反應。
「呃……」她只會這三種語言了,喬桑榆只能指了指輪椅上的人,「這位是……他會不會一點中?orengl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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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同時,她往輪椅靠近了兩步。
可還沒有碰到上面的人,管家便猛地站起身來,低喝出聲:「不許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