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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拿車吧!」
黎北辰站在原地沒有動,慕遙側身望了他一眼——他的俊臉隱匿在淺淡的光線裡,顯得晦暗莫名。他沒在看她,薄唇緊抿著,彷彿若有所思……
慕遙的手動了動,從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裡摸到了車鑰匙窠。
「那我去開車……」她刻意忽略了他的沉默,喃喃地開口,說話的同時,她已抬腳邁了出去燔。
只是,腳下還未正式跨入那片雨夾雪的領域,肩膀陡然一緊,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拽了回去……他從身後突然抱上來,將她牢牢地錮在懷裡。
「有一個問題。」他在她耳畔開口,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廓上,帶著濃郁的酒精氣息,「我想問你……」
他的聲音低柔、暗沉,參雜著幾分無奈的意味,但是抱著她的姿勢卻還是執拗強勢。
慕遙的身形不由一僵。
鼻翼間儘是屬於他獨有的清冽氣息,耳邊是他認真又頹敗的聲音……她忍不住心慌,怕自己的堅持維持不到最後,急急地低喃:「……不要問!」
她什麼也不想回答!
她怕自己一旦思考他的問題,就徹底亂了。
「慕遙。」橫在她腰際的胳膊緊了緊,黎北辰固執地抱緊了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開開心心留在我身邊?」
憑他的勢力和手段,把她留在身邊輕而易舉。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軟的硬的方法都試過,她還是對他緊閉心門,黎北辰是真的很挫敗……到底要怎麼做?
「你……什麼都不用做。」強忍著鼻翼間的酸澀,慕遙的聲音都在止不住發顫,她盡量深呼吸壓制著情緒,用最平靜的聲音否定了他,「不管怎樣,我們之間都不可能……黎北辰,我們完了。」
他們之間,早就完了,早就萬劫不復了。
他沒有鬆手,依舊是這樣抱著她,沉默著不再言語,落在她耳邊的氣息也一點點放輕……
****
良久。
像是一場無言的對峙,終有一方默默地敗下陣來。
圈制她的手臂緩緩落下,他終於鬆開她,聲音很低很輕:「我去開車。」
他終於由頹喪等到絕望。
她說他們之間完了……
黎北辰淡淡地想:也許,他們之間真的是完了
慕遙站在原地,眼看著他越過她的身側,一步步走下那大理石的台階,邁入冰冷的雨夾雪裡……他的背影高大冷清,週身徒剩孤獨氣息。像是一匹狼,一匹……被拋棄的狼。
她突然就覺得好難過,難過得想大哭一場。
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把他追回來!
吸了吸鼻子,慕遙抬頭,盡量把自己的眼淚壓制回去……可就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她看到高空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徑直墜下來,直襲黎北辰的方向……
「黎北辰!」完全是本能的,她在瞬間叫出來,小臉煞白,「小心上面!」
緊張之下腦袋一片空白,她甚至顧不上前面的幾步台階,驚慌地追過去,想要把他推開……上面有東西掉下來!千萬不能砸到他!這是她大腦中唯一的殘存。
可是,雨夾雪中的大理石台階一片濕滑,而她又穿著高跟鞋……她走到最下一個台階的時候,腳下重重地一拐,整個人便重心不穩地往一側栽去。
「乒!」
她重重地撞上地面,同時也聽到物體落地的聲音。
「慕遙?」黎北辰呼吸一緊,在下一秒已衝過來將她扶起,臉上儘是擔憂,「摔傷哪裡了?」
「……沒……」話雖這麼說,慕遙的小臉卻因為疼痛扭曲成一團,她咬牙強忍著痛楚瞇眼,確定他沒事,才張望著尋
找高空的墜物——那是什麼?
在他們的三步之外,他適才站的位置,躺著一個用花編製成的綵球,因為高空墜落的撞擊,綵球上的花瓣都掉了,零零碎碎地灑了一地……她認得,那是剛剛在宴會廳裡看到的綵球。
「怎麼樣?忍著點,我送你去醫院。」黎北辰根本顧不上那個綵球,看到她疼得厲害,便想也沒想地把她抱了起來。
大堂處很快傳來細碎凌亂的腳步聲,好幾個員工追了出來,看到慕遙被黎北辰抱著,各個面色惶恐——
「砸到慕小姐了嗎?有沒有事?」
「黎總對不起,剛剛樓上擊鼓傳球太熱烈了,一個不小心就……」
「慕小姐,真的對不起!」
「……」
道歉和關切的人群將他們團團圍住,人人的臉上都是歉意——好不容易見到真人,而且還是第一次見面,他們竟然就把人給砸了……以後就再也沒見面機會了!
「都閉嘴。」黎北
辰不耐地冷斥,快速命令,「來個人開車,去醫院。」
而他抱著她,一同坐上後座
慕遙是真的摔疼了!
腳踝處一陣陣地脹痛,再往下都麻得沒知覺……她咬牙隱忍著,沒過多久額頭上就起了一層薄汗。和這腳傷相比,她手臂上的擦傷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黎北辰無聲地抱著她,想要檢查她的傷口,又怕會弄疼她,只能頹然地擔憂心疼著。
「黎總,真的很對不起!」開車的是sl的某個產品經理,他從後視鏡中偷偷望著後座的情況,忐忑道歉,「我剛剛開了窗子抽煙,沒想到後面正在搶球……」
所以那個綵球才會掉下來砸傷慕小姐。
「不用說了。」黎北辰打斷他,沒有追究事故的興趣,他的腦海中,忍不住回放著剛剛的情況——
她不是被綵球砸傷的,那個球原本砸到的該是他。
她在關鍵的時刻衝下來叫住他,為此摔成這樣……那個大理石的台階,可不算低。
明明跟他說「我們完了」,卻在緊急關頭願意衝出來……
黎北辰的心有點酸,有點暖。
雖然這麼想很不道德,但——
她這次受傷的原因,讓他忍不住高興。
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指腹忍不住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剛動了兩下,便聽到懷裡的人「嘶」地一聲抽了口涼氣。他低頭,這才看到她的指背被磨破了皮,蔥白的指間泛著淡淡的紅……
「醫院馬上就到了。」他忍不住低聲哄她,也不管前座還有下屬看著,不管這個動作和自己一貫的形象多麼不符,低頭吻上她的手背,「乖,馬上就不疼了……」
他們之間還沒有「完」。
她不肯承認的一切……終於被他獲曉。
****
至於前座的下屬,偷瞄過一眼,便大氣也不敢出了。
在某一個瞬間,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黎總會藏著他的未婚妻這麼多年,不捨得她拋頭露面?為什麼黎總的感情生活向來低調,從不接受媒體的滋擾?
因為……
真的是寵愛到了骨子裡,完完全全地保護在羽翼下
接近一點,兩人才重回西山別墅。
慕遙扭到了腳,踝部腫得像個饅頭
,醫生給她綁了一條彈性繃帶,不忘囑咐她回家多冰敷消腫;至於身上的那些擦傷,簡單地消毒處理一下也就好了。
只是,她走不了路,全程都是黎北辰抱著。
回到別墅,管家還沒休息,正在門口候著,看到他們下車,便主動迎了上來。
「慕小姐受傷了?」他撐著一把傘,主動幫兩人遮擋了雨夾雪,目光忍不住朝慕遙幫著繃帶的腳踝看了一眼,「有沒有傷到骨頭?要不要緊?」
「沒有。」慕遙搖頭,疼痛過後,她的精神有些虛脫。
「拿點冰塊過來。」黎北辰囑咐,他抱著她逕自回了自己的房間,將她安置在床面上,才好聲好氣地和她商量,「你要上廁所,或者洗澡的話,我幫你。」
***
剛剛在醫院的時候,醫生便囑咐過——
『這兩天盡量不要自己走路,避免腳踝處受壓,要不然很難消腫。』
『手上擦傷的地方也盡量不要碰水,避免傷口感染。』
『……』
一大堆需要注意的醫囑,聽得慕遙腦袋發沉,當時就多問了一句:『那我上廁所、洗澡怎麼辦?』她總是要自己走路,總是必須用手碰水的……
於是,那位醫生從敲打醫囑的百忙之中抬頭,很開明地望了黎北辰一眼,反問:『不是有你男朋友在麼?』
***
這一席對話,弄得慕遙面色尷尬,卻沒想到黎北辰全都記了下來。
「不用。我今天洗過了。」她悶悶地回絕,想到在洗澡那個酒店發生的事情,臉上浮起一層薄慍,努力撥開他放在她身上的手,「我想回我自己的房間。」
「冰來了。」管家適時走進來,他根本不用去敲隔壁的房門,就能猜到他們肯定在這裡,「需不需要我幫忙?」
「我來吧。」黎北辰理所當然地接過,順勢朝著管家交代,「你去弄點吃的過來。」他們今晚幾乎都沒吃東西,雖然他不餓,但是……她應該餓了。
「你們沒吃飯?」管家訝然,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們兩眼,「我馬上去弄。」年輕一代人的身體,真的是專門用來搞垮的!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時間靜到了極致。
黎北辰低下頭,認真地把冰塊包起來,仔細地試了溫度,才小心翼翼地貼上她的腳踝:「怎麼樣?」
涼爽又舒適,慕遙只覺得腳上一鬆,脹痛減輕了大半,但是表面上,她只是悶悶應了聲:「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黎北辰坐在床沿冰敷也累,於是便直接爬上了床,靠坐在床頭,將她的腳微微抬起,放在自己的膝上:「你要是困了就先睡……這裡我敷著。」
慕遙的確有些精神不濟,但此時卻毫無睏意。
他這樣抱著她的腿,讓她的腳幾乎抵上他的腰身,腳心傳來暖暖的都是他的體溫……慕遙忍不住動了動腳趾,正好蹭到了他腰間的肌肉……結實、緊.致。
「怎麼了?」他茫然地抬起頭來,「要什麼?」
慕遙連忙搖搖頭,面色有些赧然,再也不敢動了。
****
管家還沒有回來,她又沒有睡著,隔了半晌,黎北辰率先開了口。
「我們聊聊。」他的聲音平靜沉穩,抬起頭來看向她,目光中深沉讓她的呼吸不由緊了緊,「我剛剛問過你,到底要怎麼做,你才願意開開心心留在我身邊?」
他重拾這個話題,讓慕遙的臉色不由一僵。
「我改變主意了。」他笑笑,修長的指節扣著她手上的腳,依舊細心地敷著她的傷處,然後一字一句地緩緩出聲,「我們換一換好不好?你留在我
身邊,我們再想辦法開開心心起來……」
她適才的行為,讓他改變了想法。
既然他們之間沒完,而她又不肯承認,那……他們索性一步步來好不好?
先留在他身邊,只要他們在一起,那總有辦法,讓他們能開開心心地過……
「黎北辰……」他的說法,讓她有些動容,但是她又無法點頭說好,只能強迫自己別開眼,冷淡地扯開話題,「我不想聊天,你把電視開了吧,我看電視。」
他沒再繼續逼她,而是打開電視,依舊敷著冰陪著她。
已經過了午夜,早已沒有好的電視節目,屏幕裡正在播放一幕歌劇,聲音不大,正好能掩蓋住他們之間的沉默。慕遙的臉轉向電視,任由屏幕閃爍的光點映上小臉,她似看得很認真,但……什麼也沒看進去。
腳踝處的疼痛越來越淡,在冰塊的緩和下,終於完全不疼了。
黎北辰沒再主動說話。
慕遙也沒開口,她的目光看著電視機的方向,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只能憑腳上的感覺,辨別著他的動作——他敷著她的傷處,偶爾更換著位置,在她腫痛的地方輕輕按摩放鬆……
他就是這樣,默默地做著這一切。
慕遙沒敢回頭,她看電視的模樣似乎越發認真,連廣告都一字不落地全部看了進去。
直到,他揉捏的動作一點點放輕,最後停了下來……
******
很長時間後,慕遙才偷偷回頭,發現黎北辰應該是睡了過去,可手卻還扶在冰袋上。
經過這樣的一天,他也是累壞了,身體靠著床頭的軟墊,雙目緊閉,呼吸均勻……慕遙的腳尖微微動了動,他沒醒,她才確認他是真的睡著了。
只有在他熟睡的情況下,她才敢真正地看他——
電視的屏幕還在閃爍變化,慕遙的心底卻完全不在那上面了。她靜靜地看著黎北辰,腦海中忍不住想黎北辰剛剛說的那句話,然後頹然地發現:她真的不能想他的問題,她一想,腦袋就真的亂了。
他說留在他身邊,再想辦法開開心心過……
慕遙的鼻子有些酸:可是要怎麼樣才算開心過呢?
他們像是兩條相交過的線,從某一個點延伸出去,彼此都已走了很遠,早已忘記當初的模樣。現實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們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又要怎麼開開心心過?
慕遙忍不住靠近了幾分,抽出他手裡的冰袋,小手輕輕地覆上他的手掌——她一直在想,想一個對得起爸爸,也順遂自己想法的辦法,但是,她想不到。
她怎麼能在他毀了她的家人後,自私地再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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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深。
她終究沒有吵醒他,而是輕輕地躺倒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攬上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躺在他身邊,主動去抱他。只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才敢在這段萬劫不復的感情中有所回饋……
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慕遙突然就好難過,難過得幾乎掉下淚來。
她真的好想跟他說:「黎北辰,你把爸爸還給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可是,哪有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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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沒有醒來,只是感覺到她的氣息,在夢中無意識地翻過身來,手臂摟上了她,動作自然地將她往懷裡帶了帶。慕遙貼得離他更近,整張臉幾乎都埋在他的胸口……
只是,這回,她沒有躲。
她貼著他,茫然又絕望,聆聽著彼此的心跳,她慢慢閉上眼——
黎北辰,我們究竟該怎麼辦?
房門沒鎖,管家端著兩碗雞蛋羹站在門口,從門開的縫隙中看著這一切。
他剛剛在廚房找食材耽誤了一點時間,所以現在才過來。
他站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輕輕地帶上門,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這兩碗「宵夜」,還是不送了吧。他實在不忍心吵醒他們,吵醒難得這樣的兩個人。
「這兩孩子……」他長長地歎息,折回廚房,喉嚨也忍不住有些發澀。
這麼多年,他清楚地看著他們。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艱辛的感情——
一個愛的壓抑,一個愛的入魔。
他們都是無辜的……要是沒有當年的那場恩怨,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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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正在此時,大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管家一愣,趁著敲門聲吵醒樓上兩位前,連忙過去開門。外面站著的是陳澤,氣喘吁吁,臉色相當不好:「黎少在嗎?他陪慕小姐去醫院就關了手機,我聯繫不上他。」
「在樓上。」管家回答,攔住了欲往上衝的他,「今晚讓他好好睡吧……」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的話。
「出事了!」陳澤快速打斷,「慕向賢今天在轉獄途中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