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的話,聖上只是命奴才告訴公主一句,他想念公主了!」
胡公公如實說道,當初看到聖上說這句話時的神情,險些把他嚇住了,還以為是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是有人冒名頂替的!
鳳舞一震,眼眶瞬間紅了,淚光隱隱,又被她強忍了下去,父皇能當著奴才的面說想念她,那定然是想極了,她自己卻樂不思蜀,沒有承歡膝下,實在是不孝!
胡公公偷偷的瞅了一眼,見公主臉色不好,又連忙低下頭去,果然還是皇上棋高一著,知道光是催促,公主不會老老實實的回宮,現在只一句話就讓公主動容,這回怕是真能迎回公主了!
鳳舞收斂的情緒,又問了胡公公這半年來宮裡還有京城發生的事,當得知五皇子鳳祳竟然請命想來章家村換回風衣,親自督促棉花一事,不由得面露譏諷,不屑道:「他還真是不死心吶,不過倒是學聰明了,知道在京城小打小鬧的沒用,便想著遠離京城的紛爭,出來躲清閒,不管有沒有做出建樹,就是這紆尊降貴,為民謀福的名聲傳出去,對他來說也大有裨益,果然變得更狡猾了!」
她並不擔心胡公公會將這話傳到鳳祳的耳朵裡,他是父皇的人,只忠於父皇,就算他被人收買,傳出去也沒什麼,畢竟這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門道來!
果然,胡公公聽了這話,面上沒有絲毫變化,星月公主與大皇子、五皇子不睦,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二皇子也是不冷不熱,不過比起另外兩個好多了,至於對待三皇子鳳祾,那是各種討好,就是得不到一個眼神,也能熱乎乎的湊上去,那才真是叫人眼珠子都能掉下來!
小客廳裡,章小草、章奶奶正在整理那一堆賞賜!
縱然上次見過孫女從皇宮裡帶回的豐厚賞賜,可現在看到這一堆珠翠金黃,章奶奶還是驚呆了,不由得驚歎道:「皇家不愧是皇家,還真是有錢,這些東西隨便拿出一樣,怕是都夠尋常人家過活好幾年了!」
章小草點點頭,奶奶這話說的是事實,就她手上拿著的這支華美無缺的金絲纏枝翡翠簪子價值不下兩百五十兩,夠一個五口的小康之家過活七八年是沒問題的!
蘭芷綠蕪也十分歡喜的看著這些精緻華美的首飾,卻不敢伸手,生怕自己手粗,給碰壞了!
她們一直呆在莊子裡,主人鮮少過去,一個大男人又不會滿頭金銀,所以她們也極少見過這些好東西,每次去城裡辦事,看到那些夫人小姐頭上戴的華美富貴,那也比不上這些御賜之物!
章奶奶看完了,就帶著蘭芷綠蕪去灶房準備飯食,凌風他們也去幫忙招呼那些宮人侍衛!
章小草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拿過那只裝有地契的小匣子,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張薄薄的地契,這令她很歡喜,誰不想房產多一些?
不過一想到縣主府在京城,她的好心情就大打折扣,她不想離開章家村,那棟房子在京城放著怕也是沒機會住,租給別人又不可能——誰敢出租皇上賞賜的宅院啊!
就這麼放著,還得派人看守維護,唉,倒不如折算成金銀賞賜給她,還有那個縣主的封號,她是半點都不想要!
風衣得到消息,也是一臉詫異,連忙從地裡趕回來,就看到閨女一副愁眉不展的小模樣,待得知了緣由,不由得好笑:「這是聖上賜予你的榮耀,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義父知道你不看重這些,可是有了這個身份,也是多一重保護,那些妄想打你主意的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章小草鬱悶,她從來都覺得一個人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甚至更多,如今她得到這個有御賜封號的縣主,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皇上看在義父的面子上才給的,一般只有皇親國戚家的姑娘才能有此稱號,她跟皇室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儘管種植棉花土豆有功,最多也是像前一次那樣,賞賜一些金銀珠玉就行,哪裡有的著這麼大的手筆,她擔心麻煩不僅不會少,反而會更多,而且還是更難解決的麻煩!
風衣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著安慰道:「就算有人想打什麼歪主意,也得義父允許才行,你還有鳳舞這個好朋友,就算將來真有事,她必不會坐視不理!現在你只管把土豆種好,其他的事,有義父給你擔著呢!」
章小草感動的抱著風衣的胳膊,依戀的蹭了蹭,這個義父對她真的沒話說!
風衣溫和的摸摸她的頭,無聲的笑了!
鳳舞進來看到這一幕,心裡酸酸的,有時看著他對雲兒那麼好,她都渴望自己變成雲兒就好了,不過也只有一瞬間會這麼想,他們是父女之間的感情,可不是她想要的!
察覺到屋子裡多了個人,風衣扭頭一看,就見一個人站在門口,午日的陽光背對著她照射進來,令他有一瞬間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不過那份落寞卻讓他感受到了,心中一動,有些莫名的酸澀,洶湧的感情奔湧而來,卻堵在喉間,說不出半個字來!
章小草見周圍突然變得安靜,從義父的胳膊上抬起頭來,順著他的視線,輕易的看到了鳳舞,於是走過去拉著她的手道:「怎麼樣,要問的事問清楚了?」
鳳舞點點頭,突然說道:「我想過幾天同胡公公他們一同回宮!」話是對章小草說的,眼睛卻看向了風衣,裡面帶著滿滿的期待!
章小草一愣:「不是說要在這裡待到年底回去嗎?怎麼現在就要走,難道京城發生了什麼大事?」
先前她還說要一直陪著義父,義父什麼時候走,她就什麼時候走的!
鳳舞看著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的風衣,眼裡閃過一抹失望之色,聽章小草這麼問,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說道:「出來快半年,也該回去了!」
章小草張張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義父,閉上嘴巴沒再多問,只拉著鳳舞進屋說道:「天熱,你先進來坐會兒,我去看看廚房!」
說罷,就鬆開手,沖義父使了個眼色,見義父像是沒看到似的,不禁有些洩氣,悶悶的走了!
屋子裡,風衣、鳳舞無言以對,明明都有許多話要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口1
最後,還是鳳舞主動問道:「你要等今年的棉花都收上來才回京嗎?」
風衣看著眼前明眸皓齒的女子,有些恍惚,待回過神來,看著她的眼,沉聲道:「這要看聖上的意思,若是可以,我倒是想一直留在這裡!」
悠閒又充實的日子總是令人貪戀,更何況……
鳳舞卻沒有聽出他話裡的暗示之意,心漸漸沉入谷底,難道他從未想過跟她在一起嗎?
風衣看著她黯然神傷的模樣,心中一片刺痛,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安慰她,待指尖縈繞著對方身上的暖意時,像是被針扎似的,連忙收了回來,放在身後,死死地握住!
低著頭的鳳舞沒有覺察出他的異樣,心裡滿滿的都是失望傷懷,她強忍著奔湧的淚意,淡聲道:「現在父皇不會允許你就此回歸山林!」
頓了頓,突然抬起頭,直視風衣的眼,眼裡透著深沉的執著:「你就沒有為將來想過嗎?就算有一天你能卸甲歸林,可是身邊沒有親人,你就不孤獨嗎?」
風衣一愣,隨即一笑,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孤獨?如何不孤獨,自從鎮南侯府遭逢巨變,蕊兒身故,自己脫離家族,就一直孤獨著,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認了小草這個義女,重新感受到親人的溫馨,他還會一直孤獨下去!
「現在我有小草這個閨女承歡膝下,沒什麼可孤獨的!」
鳳舞卻不肯放過他,犀利的追問道:「雲兒總有一天會嫁人,有自己的新家,將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日日照顧你、陪伴你,到那時,垂垂老矣的你,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你還會有今日的幸福快樂嗎?」
風衣心有觸動,脫口而言:「世上孤獨的人何其多?這麼多年能好好的,將來也能,不然,公主以為要如何?」
此話一出,不僅鳳舞愣住,連他自己也愣住了!
鳳舞眼睛一亮,略顯激動地上前一步,情不自禁的拉住他的衣袖,期盼的看著他,喃喃道:「你知道的!」
風衣頓時語塞!
吃飯的時候,家裡又添了一張桌子,是給胡公公一行用的,因著鳳舞執意回宮,他們也要多留幾天,等這頓飯吃完,就去鎮上的客棧住,待鳳舞的東西整理好,就準備隨時啟程!
對於鳳舞還是要回宮一事,章小草對風衣產生了極大的意見,鳳舞為何要來章家村,還一待就是半年,不都是為了他麼?
好了,現在人要走了,他連挽留的話都不說一句,只要他肯開口,鳳舞就不會離開,至少現在不會離開,可是現在倒好,兩人的關係更僵了,一句話都不說!
風衣自然察覺到閨女對他的埋怨,並沒有做任何解釋,他承認他被鳳舞鍥而不捨的深情所打動,甚至心裡隱隱產生了那樣的感情,可是不表示他能坦然無畏的接受!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就算雙方不介意,能邁過那道坎,可是來自外界的巨大壓力,能輕易摧毀這段不被人看好的感情,最大的阻力就是當今!
儘管他沒有說什麼,每次密信裡隻字不提他和鳳舞的事,可正因為如此,表明他絕對不會贊成,他甚至瞭解自己不會應承鳳舞的感情,所以放任鳳舞在這裡停留將近半年之久!
明知沒有結果,讓他如何去爭取?到最後,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章小草明明白白的看出鳳舞眼裡的難過和絕望,心急萬分,也忙在忙亂之中,找機會詢問過、安慰過,卻沒什麼用,鳳舞連那天她走後,和風衣之間的對話都不肯說,她也沒了法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消沉下去!
她又找義父隱晦的詢問過,二人卻像約好似的,什麼都不肯說,令她十分洩氣,最後索性什麼都不管了,讓他們自己相互折磨去!
直到最後回宮,也不見二人說話,她卻清楚的看到在鳳舞轉身,登上車輦的那一刻,義父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楚!
章小草被冊封縣主的消息,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傳遍了附近幾個村子的邊邊角角,天天有人上門道賀,章家村的鄉親就不說了,就是附近幾個村子裡的族長等那些點頭之交的人也來道賀,樂掌櫃,樂霆程遠鵬也來過,程遠鵬還帶來了他爹備下的賀禮!
不僅雙河鎮、臨江縣,還有府城那些半絲交情的官員也派得力的人送來豐厚的賀禮,這讓章小草深刻的認識到封建社會,等級地位的巨大差別,難怪每個人都卯足了勁兒往上爬!
章奶奶看著偏廳堆積的滿滿的賀禮,對章小草道:「裡頭有好些貴重的物件,咱們是不是要退回去啊?」
「奶奶,這事我心裡有數,您不用煩心!」
章小草隨意的打開幾隻禮盒看了看,的確有不少貴重的,送來這些賀禮的人絕大多數跟她並沒有任何交情,她自然不能全部收下,整理過後,將那些太過貴重的都添了一些回禮,退了回去!
不知不覺中,忙亂了好些天,要不是蘭芷提醒,章小草險些將土豆的事也忘了,八百斤的土豆種已經全部出芽,可以切開種植,她也沒工夫再去理會還絡繹不絕的上門道賀的客人,讓奶奶去招呼,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土豆上!
前世她只是見人種過土豆,而且只是種春天這一茬,至於秋天是不是像春天那樣打理,她完全不知道!她擔心這一茬種不好,所以事先做了充足的準備,以防止各種意外發生,影響土豆的正常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