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安隆帝可沒打算輕易的放過她,出聲問道:「若是星月答應到朕這兒來求朕,朕又偏袒著她,治你得罪,你會如何做?」
章小草不假思索,肯定回答道:「沒有『若是』聖上乃是難得明君,就算在家鄉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見不到多少世面,可是僅從當下的百姓純善,少出刁民悍匪就能看出聖上治下清明!古人有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聖上既然能管好萬里江山,自然是因為把自己的『家』管得很好,所以草民認定聖上定然會公正公平的處理這件事!」
她沒有直接說這事完全是六公主的錯,誰家的父親喜歡別人說自家子女的壞話?只強調安隆帝是個明君,當皇帝的最討厭別人說他昏庸,自然就喜歡別人稱他是明君!雖然這番話有拍馬屁的成分,可是也不全是,她從林肇源那裡聽說過安隆帝,他的確算是個不錯的皇帝。
「好一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這個小丫頭懂得到不少!」
果然,安隆帝聽得龍心大悅,他能看出這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說的是真心話,所以這就更令他高興了,也就不再為難她,笑瞇瞇的對風衣道:「你說得對,的確是個心性不錯的!」
風衣得意一笑:「那自然,我看人的眼光可不比你差!」
章小草聽著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像好朋友在一起嘮嗑一般,頓時有些懷疑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裡頭有水分!
安隆帝見她呆呆的出神,不禁好奇道:「跟朕說說你在想什麼?」
章小草恭敬道:「在想怎麼討好風衣大人,有他給聖上說情,草民就不用再跪在冰涼的地上了!」
安隆帝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對風衣說道:「難怪你說她脾性跟你相像,如今一看,果然很像,難怪這次去宣旨回來,你沒跟朕叫苦!」
風衣含笑的看著章小草,上前摸摸她的頭說道:「可不是?要不是她是個姑娘,我都想同她結個忘年交!」
皇上見他不似作偽,覺得這個小丫頭大概是真的入了好友的眼,於是開玩笑道:「這有何難?你認她做你的義女,以後她天天陪著你,誰也不會多嘴!」
風衣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撫掌而笑:「聖上這主意不錯,正合我意!」
說罷,扭頭看著目瞪口呆的小姑娘,鄭重的問道:「你可願意?」
這下,章小草不是呆了,而是真的傻了,現在不是談棉花的事麼,怎麼又扯上認干親了!
而安隆帝更加詫異,他不過是隨口一說,哪裡想好友竟然真的要這麼做!
風衣見了小丫頭傻愣愣的模樣兒,覺得十分可愛,不禁伸手捏捏她的臉,故作兇惡的問道:「難道你不樂意?」
章小草皺眉,想也不想的拂開他的手,順手揉了揉臉,不知道捏臉很疼麼?
風衣安隆帝看好戲的目光下,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卻不敢再問,免得最後被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姑娘把他的臉面狠狠地踩到腳底下!
章小草揉著臉,側仰著頭看著風衣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風衣一聽,覺得這事有戲,喜得連連點頭,他早已經絕了成家的心思,這輩子注定無兒無女,雖然覺得一個人過活沒什麼不好的,可是在章家待了幾天,他就喜歡上了那種簡單而溫馨的生活,後來在趕路的路上,每天吃著用小計謀得來的飯菜,特別是同她一起吃飯,覺得十分安寧,她就給他一種溫馨安寧的感覺,就是那種共聚天倫的溫馨感覺!
所以好友一提,他就立馬同意了!
只是,小姑娘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要是我答應了,有什麼好處沒有?」
章小草笑瞇瞇的說道,狡黠的黑眸裡閃過一抹算計。
坐在龍椅上,正在喝茶的安隆帝聽到這話,差點讓水嗆到了,第一次用毫不掩飾的用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著章小草。
雖然風衣無官無爵,可是在整個京城,除了他,還沒有誰敢動他,要是將他要認干親的消息傳出去,只怕前來的人能從宮門口排到城門口還不止!
風衣眼角直抽搐,無奈的說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
章小草見他說的毫不猶豫,心裡莫名的有些感動!
「其實也不難,只不過不一定所有的人都能做到!」
風衣一聽,猜到她要的不是金錢名利之事,示意她繼續說。
章小草正要說,突然想到棉花一事尚未說明,這其中牽連的事有多大,她不是很清楚,但是林肇源說過不能讓皇帝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他們幾人身上,若是不把這事解決清楚,她沒辦法答應風衣做他義女,更不想讓人覺得她答應這事,是別有所圖。
「風衣大人,這事先放一放,等小女把棉花的事情向聖上說清楚了,咱們倆再私下裡商量認干親一事怎麼樣?」
風衣聞言,自然沒意見。
安隆帝見此,瞬間想起了正事,遂開口道:「你可知你們章家村種植的棉花是流向何處的?」
章小草一聽,愣了愣才回道:「草民和鄉親們都同樂家的少主簽訂了契約,所以每次收上來的棉花都是直接賣給他的,他是如何處理的,草民並不知道!」
安隆帝雙目如炬,見她一臉淡定,眼裡不見絲毫慌亂,不像是在說假話,於是繼續問道:「這棉花增產的法子是你摸索出來的,樂家花銀子替你買地種棉,收穫的棉花要以低於市價的兩成賣給他倒是可以理解,可為何其他村民也要如此?」
章小草不慌不忙的解釋道:「這是為了讓鄉親們從心底認定簽訂的契約是真的,不會教他們抱有僥倖心理,將棉花一事宣揚出去,這也是為了他們的長遠利益著想!再者,有樂家壓著,其他眼熱的人不敢搗亂,這算是大家都默認的,還有一點是草民同樂少主私下商議的,就是五年內,若是棉價上漲,就還是以低於市價的兩成來算,可若是棉價下跌,仍舊按照往年的棉價來!」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其實我同樂少主早在簽訂契約之時,就預料到高產棉花會在三兩年內傳開,畢竟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那個法子不肯能瞞過五年之久,所以我們都準備隨時將法子公佈開,這樣一來,棉價勢必下跌,鄉親們就不能在掙到更多的銀錢,所以現在價格低些收購,待棉價跌了,鄉親們還能繼續高價賣掉棉花,實際上,他們幾乎沒有損失,這事我並未告訴鄉親們,也是擔心他們沒有顧忌」
這個約定並非她胡說的,就在今年棉花全部收穫賣給樂霆後,樂林按照樂霆的吩咐,帶來了這個契約,她當時就簽了!
安隆帝一聽,內心受到了震動,他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個約定,他再次細細的打量這個小丫頭,突然覺得自己那幾個只知道爭權奪利的兒子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姑娘豁達能幹!
一旁重新坐下的風衣感觸更深,他早就知道小姑娘心性善良,為人大方,雖然一路上,因為自己賴吃的,沒少扔他白眼兒,可他就是覺得她親近他才會如此,所以想要認她做義女的念頭就愈發強烈了!
章小草見安隆帝不說話,緊張的手心直冒汗,生怕他懷疑什麼,她不希望林肇源幾人攪和到朝堂,甚至參與儲君之爭,但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是萬萬不能露馬腳,給他們帶來災難!
過了好一會兒,安隆帝才再次出聲,問了一個當初風衣問過的問題:「既然你知道棉花的重要,為何要想方設法的隱瞞?你若是早些上報地方官員,朕知曉後,難道還會虧了你這個有功之人?」
章小草暗自苦笑,她當初只知道棉花值錢,誰知道後面還牽扯那麼多,要是當初知道種個棉花能鬧出這麼多事來,她說不定直接將增產的法子宣揚出去了!
「草民自幼在鄉間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只知道棉花值錢,就想靠它脫貧致富,所以就狹隘的想著關起們來掙銀子,後來得知好多人會因為沒有棉花而凍死,就想著把增產之法公諸於眾,只是被樂少主阻攔,說是其他幾國也盯著棉花,所以就沒有說,不過也沒再想著嚴防死守,再後來……聖上就知曉了!」
安隆帝聽完,面上沒有一絲起伏,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章小草仔細的回想一遍自己的回答,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不過作為皇帝,尤其是有為的皇帝,她始終不能大意!
良久,安隆帝突然說道:「你想要何賞賜?」
章小草愣怔片刻,思維方才跳躍過來,想都沒多想,張嘴道:「聖上不介意,就賞草民銀子吧!」
既然人家都開口了,她不要反倒不好,除了銀子,別的東西她要不起!
安隆帝有些意外:「朕聽說你還有個弟弟,你若是提出給他留個官職,待他長大,即可上任,這不是更好嗎?」
章小草搖搖頭:「他若是有本事,自然會為自己謀一份前程,若是沒本事,就是給他芝麻小官兒做,他也做不好,甚至會誤了大事!」
安隆帝暗暗點頭,這個小丫頭看起來像是沒什麼見識,卻不貪一時之利,能把事情看得透徹,的確不錯!
「既然如此,那朕就賞你黃金五百兩!」
黃金五百兩?
章某人一聽,表示很失望,一兩金子可兌換十兩銀子,這五百兩黃金,也才五千兩銀子,她多種一年棉花,就能掙幾倍出來!
儘管覺得皇帝小氣,但是章小草不得不做出高興萬分的樣子來,跪在地上高呼:「謝皇上賞!」
可是,一旁的風衣不滿意了,他站起來說道:「聖上,這丫頭種出高產棉花,這樣的功勞可不止價值五百兩黃金,你也太小氣了些!」
安隆帝聞言,笑罵道:「她都沒說什麼,你倒是嫌朕小氣!」
「她即將成為我的義女,我自然要替她著想,聖上的私庫又不缺這點東西!」
風衣以章小草的長輩自居,跟皇上討價還價。
安隆帝冷哼一聲,佯怒道:「你自己沒好東西送給義女見面禮,想從朕這裡劃拉,真是好算計!」
風衣謙虛道:「誰叫聖上這裡好東西多,我那些破銅爛鐵哪裡好意思拿出來!」
安隆帝懶得跟他扯,揮揮手像是趕蒼蠅似的不耐煩道:「趕緊走趕緊走,再讓你們爺倆待下去,朕非得大出血不可!」
風衣瞅著安隆帝:「那……」
安隆帝瞪眼,隨手抄起龍案上的筆架,扔了過去:「少不了她的好處!這還沒結干親,就替她打算上了,虧得朕和你還是多年的好友,你就這樣幫著她來算計朕?」
風衣旋身一躲,拉著一旁瞠目結舌的章小草哈哈大笑的退出了偏殿!
安隆帝笑著搖搖頭,重新坐下來,朝著門口沉聲道:「小郭子,進來!」
風衣帶著章小草七彎八拐後,很快出了皇宮,看到等候在宮門口的凌風三人,眸光閃了閃,繼而對章小草道:「現在先去護國寺,讓了願那個老和尚算個好日子,好舉行認親儀式,你看怎麼樣?」
章小草瞪眼:「用的著這麼麻煩麼?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做你的義女呢,你總得給我時間想想吧!」
風衣眼角一抽,什麼時候他要認閨女變得這麼難了?
章小草見他面露失望,忍不住安慰道:「認干親可不是小事,從心裡來說,我是十分樂意的,可是你得好好想想,這門干親到底合適不合適,難道你就這麼相信我,覺得我不是看在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才答應做你義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