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田!
戰爭的衝擊使得何桃幾乎要忘掉這這個名字了。
雖然她一直覺得何有田不是個好人,可是卻沒想到他壞到了那個地步。何桃心想,這就是所謂的不能得罪,要得罪就得得罪到死讓他沒有反擊能力的人了!
何桃幾乎能完全確定,傅石所謂的「辦了何有田」指的就是讓他不再有任何反擊能力。什麼樣的人沒有反擊能力?沒長牙的寶寶都能用噪音來折磨人,也就只有死人才沒有反擊能力了。
何桃條件反射地聖母了一下,隨即就完全釋然了。她想起之前傅石說了「交給他處理」後就再沒出現的兩個縱火賊,還有很早之前的張大,她現在再聖母就顯得矯情了。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就做出一副「剛才的對話只是幻覺」的樣子,拿起一個桔子低頭逗弄雙胞胎。
已經完全適應她掩耳盜鈴性格的傅石自然也沒有再提這茬,動作與她保持一致,也拿了一個桔子,引雙胞胎來抓。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一點也看不出來剛才這倆人嚴肅認真地決定了要在不久的將來結束某個人的生命。何桃嘴角一抽,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半的良知,那一半不用存在的良知。
傅石向來都是沒事就懶著,有事就立馬做的性格,吃了午飯就帶著黃耀南、黃管家出發去了鎮上。
如今戰事已經結束,一路上倒也能偶爾看到個行人,相比以前依然顯得十分冷清。鎮上的一些商舖已經恢復了營業。戰事剛起時,許多販賣日用品的商舖,比如雜貨店、糧油店等被一搶而空,敵人退走後他們也沒有貨物可賣,恢復營業的是諸如布莊、酒樓、鐵鋪一類,除了賣節氣用品的雜貨鋪外,就只有發戰後財的紙紮店、壽材店的生意最好。
傅石領著黃耀南進了棺材鋪,掌櫃的忙得腳不沾地,只讓他們自己隨意看。傅石不懂這個,黃耀南更加不明白,只好讓黃管家來挑選。
黃管家感受到了沉重的使命感。一個人的出生、成親、逝世是一輩子中至關重要的三件大事,作為黃家最忠心耿耿的僕人,也是黃家目前唯一的僕人,他覺得自己必須得把主家的身後事辦好了。他看著各種價格高低不一的棺材料子琢磨,對大齊人而言,死後殊榮也是很重要的,要辦好自然就要用好東西,可是主家又向來節儉,最厭惡的就是鋪張浪費,他糾結啊糾結,半天也沒拿定主意。
傅石和黃耀南等得不耐煩了,乾脆把他一個人留在了店裡,他們帶著隨行的巨石衛先行去黃家的宅子。
到了黃家門口一看,喲,裡面那叫一個熱鬧,宅子居然被一幫無家可歸的流民給佔了,那些流民正在為著這個宅子的所有權幹架。
如果傅石跟黃耀南不曾相識,他估計會說句「報應」,可是如今麼,他卻得承受「黑心肝」「狗腿子」的謾罵幫忙把宅子奪回來。
巨石衛們趕走了流民後,傅石他們才進了宅子。屋裡的傢俱全沒了,有的屋甚至窗戶、門板都被卸掉了,都成了流民取暖的柴火。不過,還是有一點好處的,那就是之前橫七豎八倒在院子裡的屍體也都被流民們處理了。
黃耀南大叫一聲直奔家中的祠堂,原本有序地供奉著的祖宗牌位也都沒了。他跪在糖前哭了一場,一邊哭一邊罵自己沒出息,膽小懦弱,對不起爹和大哥、大嫂,又賭咒發誓以後一定會守住祖宗家業……哭完了以後,「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連傅石聽到那聲音都覺得膽寒,這得用了多大的勁啊,這麼響!果然,黃耀南站起來後他一看,額頭上一個大血印子,滿臉是血。
傅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長毛是被打退了,但是外面還有很多流民,你一個人住著也安全。我跟你桃嬸的意思是,你現在榕樹村住著,等情況好一些了你再回家住。」
黃耀南弄了一把眼淚,抽了抽鼻子,然後對傅石說:「嗯,謝謝大叔。」
說實話這宅子的情況,就算外面沒有流民也是暫時沒法住的。
另一邊黃管家已經選定了材料,最終還是需求大於一切,這段時間辦喪事的人多,店裡只剩下最貴的棺材,便宜的沒有現貨需要預訂。
店家派人將棺材送到了黃家,眾人將前埋的屍體挖了出來,以最快的速度裝殮後就抬去了黃家祖墳匆匆下葬了。
辦完了黃家的事情後,傅石就打算辦何有田了。打聽之下才知道何有田還沒有從省城回來,何有棟擔心他出了意外,長毛退兵後就出發去府城接他去了。
「何有棟去接何有田?這事倒是新鮮,他們倆可是從來都不對付的,何有棟居然那麼好心……我知道了,他才不是好心呢,他這是巴結何有田呢,何有田現在是秀才了!」,何桃自以為自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不過,事實與她的猜測也沒有多大的偏差。
傅石不關心這個細枝末節,對他而言能在村外辦事更好,當下就騎馬出發了,打算在路上截胡。
與其同時,另外一個心心唸唸要做掉何有田的人——容藍,早就已經在路上守著了。
容藍雖然身在山中,卻也不是對外面的大事一無所知。青山人如今直接與范老闆做生意,之前雙方約定了在冬月中旬交貨,到了時間青山人帶著貨物下山後就知道打仗的消息,又帶著辣醬無功而返。容藍當然也知道了,只是她報仇的決心是在是太過堅定,她依然按照原計劃在臘八前就到了榕樹村。
高寡婦勸住了她——長毛鬼子沒退何有田不可能回來,你在路上守著也沒用,又勸她來日方長,這次殺不了何有田就等下次,不能為了報仇搭上自己的命。
容藍難得下山一次,乾脆就在娘家住了下來,就在她打算回山裡的時候,傳來了長毛被打走了的消息,她就帶著丈夫出發了。
她想著長毛走了,又馬上要過年了,何有田肯定會回來的,誰知道這一等就是三天,何有田沒等到,卻等來了何有田的堂兄何有棟。
何有棟一方面畏懼何有田殘忍的本性,另一方面他又迫切地需要何有田中舉後改變他的命運,懷著矛盾的心情出了家門。
榕樹村距離府城距離不近,快馬加鞭一天就能到,不過何有棟沒有馬只能靠自己的兩條腿,再加上他並沒有下定決心是否要救何有田,他一路走走停停,出門兩天後才到了容藍夫妻倆埋伏的點。
容藍看到何有棟後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決定跟著他,跟著他肯定能找到何有田。事情也真夠巧的,他們跟在何有棟走了兩個時辰後,就在金槐鎮遇到了步行往家趕的何有田!
何有田之前又將百福方子賣了一次,所以他才有銀子雇凶縱火。他倒是算盤打得響,找外鄉人去辦事,就算沒辦成也沒人知道他躲在後面。事情也確實沒有如他所預料的那般順利,那兩個無賴子拿了訂金後就沒再聯繫他,但是他並沒有想到那倆人被大荒地逮住了,還在嚴刑逼供下把他供了出來,然後被傅石處理了,他以為自己被無賴子騙了。
他想著自己如今有銀子,一次不成還有下次,實在不成等他高中做官以後再說,到時候弄死何桃一家就跟捏死一隻螞蟻沒啥區別。
一進了金槐鎮的地界,何有田就加快了腳步。他咒罵起了長毛,因為戰亂府城的租車行也關門了,一路上也沒遇到能讓他搭順風車的,不然的話他早就路過金槐鎮了。
他最討厭的地方有兩處,一處是耳東村,一處就是金槐鎮,前者是陳芸的娘家,後者則是陳芸的現居地。
想到陳芸他嘴角一扯,陳芸啊陳芸,咱們走著瞧。
自從意外與顧誠相識後,何有田就在心裡謀劃著如何通過顧誠來報復陳芸。他養了個得了髒病的粉頭,找機會就帶顧誠去喝花酒。當然這事情要做得自然、隱密,不能讓顧誠看出來任何紕漏,如今的他可惹不起顧家,他只能徐徐圖之,一次、兩次,眼看要成功的時候府城突然間被長毛佔領了,顧誠在第一時間逃離府城回了金槐鎮,他不得不暫時中斷了計劃。
他這邊在可惜沒能如願以償,卻不知道自己的算盤已經被顧誠看穿了。
作為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顧誠見識過的陰私手段可比何有田多了去了。何有田第一次帶他去「私窯」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得不對勁,私窯要是窯子,裡面也是有老鴇的,這傢俬窯卻只有一個姑娘,別的什麼人都沒有。根據他的觀察,何有田平日開銷也不算拮据,怎麼就對這個寒磣到極點的地方情有獨鍾呢?姑娘也長得不是特別好,談吐粗俗,仔細一看臉色也不大好,像是有什麼重病似的,可是何有田去把她誇上了天,還明示暗示他一定要一親芳澤,不然就是多大的損失。
顧誠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第二次以為自己是想多了,第三次依然是同樣的情形他就心裡警鈴大作了。
他回家後與陳芸閒談時無意中說起了這個,自然,他沒有說具體的,只是提到了何有田這個名字。
陳芸聽了以後面色大變,追問了事情的具體經過後,陳芸也把她跟何有田的「陳年舊事」說了。在陳芸的說詞裡,何有田是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沒臉沒皮的實在是讓人噁心,直到被陳大戶教訓了一頓後才沒敢再去騷擾她。
聽了陳芸說的,顧誠再回想與何有田相處的點滴,然後就肯定了何有田是帶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的,再想想那個奇怪的私窯,還有那個臉色不好總是塗著厚粉的窯姐,顧誠當下就摔了一套茶具。
在一般情況下顧誠是個好脾氣的人,可是一旦有人惹了他,他身上公子哥的習氣就展露無遺了,即使何有田沒有成功害到他,他也不能就這麼放過他。
顧誠讓自己的長隨帶了人馬等在了金槐鎮與柳樹鎮之間的道路上,只等何有田一到就下死手!
因此,在何有田回家之路上就有了三批不同的人馬等著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