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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4春天(三) 文 / 福祿壽喜

    二月,何有志與何有田出發去參加縣試,何有梁劃好了宅基地準備建房,大荒地三小將大後院塞滿了牲口、家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連雙胞胎都在努力地學習走路,唯獨傅石一個人閒得長草,至於何桃麼,她向來就是把閒得長草當做人生目標的。

    傅石很難得的十分認真地在思考人生大事。

    二十年前的他,唯一的煩惱就是為什麼村裡的小夥伴都不喜歡他,欺負他,十五年前,他十歲左右的時候,成天想的就是什麼時候能回到自己家生活,十年前開始,他的人生就只剩下活著,什麼成家立業,什麼繁衍子孫,什麼壯大宗族,都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直到三年前,大半夜的,傅泉跑過來跟他說:「石哥兒,我給你找了媳婦,明天就送過來。」

    從那以後,他的生活重心就是,媳婦、媳婦、媳婦……有了兩個閨女以後,重心又變成了「媳婦、閨女、閨女」。

    他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現在看看周圍,六歲的念宗為了學業「遠赴」鎮上,快六十的傅泉還有著繼續拚搏的精神,而正處壯年的他卻每天閒得發霉……

    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有自己的事業,成家立業,成了家後就該說業了!

    何桃見傅石一直保持著思考者的造型都一上午了,忍不住問道:「石頭,你在想啥呢?」

    傅石很深沉地答道:「我突然覺得,我這個年紀,不應該就這樣子荒廢了!」

    何桃聽了,心想果然是男人啊,就是有事業心!她問道:「那你打算做點啥?」

    傅石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應該找點事做。」

    「……」,何桃覺得他純粹就是閒的。以前也沒見他這麼勤快過呀!難道這孩子晚熟——基準當然是大齊的成家年紀,都二十五了才生出了事業心?

    傅石接著說:「其實也有,不過麼……以前去參軍是覺著在家裡沒意思,想去混口飯吃,現在退了,再想想,部隊裡其實也挺不錯的,我喜歡射箭、搏擊,媳婦,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參加訓練營的時候,還有在先鋒營的時候也一樣,不管是騎射還是搏擊,都是第一名!」

    「說過。」,何桃點頭。去年傅石去邊城賣方子,在那裡當了半個多月的教頭,回來以後一直說這個事情,還整天操練家裡的幾個小的。

    「要不,你開個武館,收學生?」,何桃一拍手。

    傅石很認真地想了想以後,搖搖頭:「開武館還是算了,我沒想過靠這個吃飯,教念祖他們幾個是興趣,要是真的當成件正事來做的話,我估計我也不大樂意的……」

    確實是,興趣變成事業以後就會多許多限制性,反而沒辦法享受原有的樂趣了。何桃也跟著幫他想:「那你為啥突然就覺得想找事做了啊?」

    傅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前幾天不是跟二叔聊辣醬的事麼?二叔說了,就算辣醬生意結束了,以後他還準備找別的生財路子。我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啊,媳婦,咱們家的銀子,其實都是你賺的,說起來,你才是養家餬口的那一位,而我……」

    「這話不對!」,何桃打斷了傅石道:「雖然法子是我想的,但是實際上做的是你呀,如果不是有你的話,方子再好也賣不了多少銀子,說不準就跟百福方子一樣賣個一千兩我都偷笑了!還有辣醬也是一樣的,當初二叔已經做了很久生意了,他賣辣醬也只要五兩銀子就很高興了,是你堅持著,那個范老闆才漲了價的……」

    這些話倒不是何桃安慰傅石,她確實這麼想的。

    傅石笑了笑沒說話。

    何桃自認為是個小女人,願意接受丈夫的庇護,生活在丈夫的羽翼之下。傅石則是個典型的大男子漢,把保護妻兒當做是自己畢生的職責。他們倆可以說是相輔相成。並且,一直以來,何桃很注意維護傅石的尊嚴,再小的事情也願意跟他商量著來。可是沒想到,傅石還是覺得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夠穩固。

    何桃靠過去,頭依在傅石的肩膀上,抱著他的手臂,道:「你想做啥就做啥吧!我都支持你,只有一點,我希望你能時刻記在心裡,我和冬枝、冬葉都靠著你呢,你千萬不要把自己置身險地……」

    「媳婦……」,傅石轉身捏住何桃的手,堅定地說:「你放心,為了你們,我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從這天起,傅石就開始認真地考慮自己應該做啥營生,最後他把自己定位在地主這一檔。

    老祖宗說得好,啥都靠不住,只有土地才是最實在的。

    他對何桃說:「咱們買下的稻香村,一年就是幾千兩的收益,就算難免會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但那個畢竟是幾年,甚至十幾年才會遇到一次。我想好了,以後呢,我沒事就去咱們這附近的幾個縣,看著哪有合適的地出售的,就都買下來。不止是土地,還有商舖也一樣,只要有合適的都可以買下來……你不是經常說的麼,銀子放在家裡時不會生銀子的,雖然現在咱們家的家底都是你賺的,但是,以後,我就把咱們的家底再翻一番、兩番……」

    「嗯,這個主意好!」,何桃點頭——這不就是她一向的方針麼?男人的自尊心什麼的最可笑了!

    得到何桃的贊同,傅石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他先去柳樹鎮找到了羅保成,跟他打了招呼,讓他只要看到有合適的土地、商舖就給他留下來,然後又問他要了在他看來靠譜的官牙名單。

    傅石拿著名單,今天跑趟金槐鎮,明天跑趟高山鎮,大後天又去了三岔鎮……家裡一沒事,他就騎著馬、揣著銀票到處晃去。

    傅泉也開始尋找新的賺錢項目。

    他比傅石更具有冒險精神,傅石是萬事只求一個穩,傅泉卻相信高風險帶來高收益。他把鎮上的土產店正式交給了大兒子傅雷打理,然後帶著老二傅超和老三傅田去了省城。

    傅泉先在省城商人集居的西大街買了個不大的小院子,又添置了一房下人打理他們的日常生活,而他則每天帶著倆兒子去茶館喝茶、聽書,一來二去,跟那裡的常客就混了個臉熟。

    等到出最後一茬辣醬時,傅泉已經跟那一片的商人們稱兄道弟了,至於新的項目,他心裡也有底了,只等著賣了辣醬方子有了本金就開始啟動。

    三月底,大荒地的人馬兵分兩路,傅石、傅磊、念祖、李有嗣押著辣醬去省城,何有梁則去青山人的村子請金老伯下山。

    傅泉和傅石跟行商范老闆三人,圍著茶寮的一張短腿桌子坐著,三人俱是一臉嚴肅。

    范老闆道:「您二位的意思是,想把這貨源賣給我?就憑著貨源就想收我十萬兩銀子?您二位也忒貪心了吧?」

    傅泉笑瞇瞇地說:「范老闆這話就過了,這買賣嘛,講的就是你情我願,您要是覺得值呢,你就買,您要是覺得只是一個貨源,不值得您掏這麼多銀子的話,咱們也是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傅石沉著臉加了一句:「就是,那我們就找別人賣去!」

    范老闆圓嘟嘟的臉都快擰成麻花了。

    他這邊收購辣醬是十兩銀子一罐,回到京城,他賣的可是五十兩一罐,還供不應求。誰讓天下富貴七分都在上京城呢?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更不缺的就是愛攀比的貴人!

    你家吃的是平湖的香辣醬?哎喲喂,那玩意兒能入口啊?您都別說出來污了咱們的耳朵,現在誰家不備上幾罐子紅瑪瑙啊!您別是沒吃過吧?要是您沒吃過的話,那倒也是說得過去,畢竟麼,好東西也不是誰家都能搞到手的!

    紅瑪瑙迅速地攻佔了上京城的權貴階層所代表的奢侈品市場,一趟辣醬賺的銀子比他跑香料一年三次賺得都多!沒辦法,香料賣價雖然,但是進價也貴啊,而且,做香料生意的又不止他一家,有時候貨運回去了還可能賣不掉!相比香料,辣醬就特別討他喜歡了,進價便宜,獨此一家……

    范老闆一拍桌子:「成,這生意我做了!」

    傅泉笑得暢快:「范老闆,您不虧的,也不怕實話告訴您,我們買這個辣醬也就是二兩銀子一罐,你以後一罐就可以省八兩呢!」

    范老闆苦笑:「一罐省八兩,我得賣一萬二千五百罐才能把這個中間費賺回來,哪兒比得上您二位這一下子就賺了個滿懷!」

    傅泉、傅石:「呵呵呵……」

    事情既然已經談攏,收了銀票後,傅泉、傅石就領著范老闆一路趕往大荒地,與金老伯會面。

    「二兩銀子一罐?!」,金老伯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丫頭,你不是在哄你大叔吧?二兩銀子?!真是二兩銀子?傅老弟不是說才賣八十一罐麼?咋就能賣二兩銀子了?」

    何桃笑得有些勉強,清了清嗓子,一臉認真地開始忽悠:「是這樣子,一開始呢,我二叔確實是不知道辣醬能賣啥價的我們拿到這麼多銀子也是嚇了一跳的。清酒紅人臉,錢帛動人心,我們一開始也是被銀子晃花了眼,這冷靜下來以後吧,才覺得愧疚,對不住您,畢竟這東西是您做的,賺大頭的反而是我們……」

    金老伯倒是豁達,笑呵呵地說:「不怪、不怪,這東西從祖宗那裡傳下來,咱也吃了好幾百年了,從來沒有用它換成過銀子,要不是你們的話,咱也沒這條路子。」

    「您不怪罪就好!」,何桃鬆了口氣:「我估計,明天二叔他們就回來了,您就在這住一晚上,我好好招待招待您……」

    「好,我也嘗嘗你們壩上的好東西……」

    大後院裡,陪金老伯下山來的青樹正在和何有梁聊天。

    青樹問道:「哎,你們村是不是有戶姓容的人家啊?有倆閨女,一個叫容藍,一個叫容瓶的?」

    「連你們都知道啦?!」,何有梁大吃一驚,沒想到惡鬼作祟的事情都傳到隱居的青山人耳朵裡了。

    「說起來,那段時間咱們村的人可都嚇得不敢出門呢!誰也沒想到容藍都去了四年了,鬼魂還會回來作惡,村裡接二連三地死人,幸好咱們請了高堂寺的高僧來做法,要不然啊,說不準,咱們榕樹村都成了**了……」

    青樹看著滔滔不絕的何有梁,臉上若有所思,試探著問道:「我也是聽人提的,那人也沒說明白,你跟我好好講講唄!死的都是哪些人吶?」

    「第一個就是咱們的太叔公,第二個就是容瓶……」

    「容藍妹子死了?」

    「是呀,就在容藍淹死的那塊,也是一樣的,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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