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讓梁哥兒做我女婿吧!」
何花一進門就來了這麼一句話,全家人都楞住了。
何富國最先回過神,擺著手說:「梁哥兒已經說好親事了!」
最近幾天,何富國沒給過何有梁好臉色看,有天晚上他喝多了甚至說過「你這麼本事,都能做你妹子的主了,有本事你的婚事你也自己去求去」。何有梁一直擔心會真的印象他與春芽的親事,見老爹沒否認,心裡鬆了口氣,對何花說:「是呀,姑姑,我已經定親了!」
小陳氏和何蓮也連連點頭。
「你不是說沒定親麼?」,何花扭頭問何有棟。這是做啥?耍她啊?!
何有棟搖頭:「沒啊,爹,您可從來沒說過啊!」
何富國瞪了何有棟一眼,咋啥事都這個混賬小子插一腳!
「已經說好了,開春就去下聘!」
何花一聽不幹了,嚷嚷道:「既然還沒下聘這事就不算定了,大哥,我可是你親妹妹,可心是你親侄女啊,咱們這親上加親好得不能再好了,就這麼定了!」
何富國面對這個無理取鬧的妹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乾脆轉身不理她,何花卻把他的抗拒當做了默認,喜滋滋地對何有梁說:「梁哥兒,我家可心長得這麼好,你要不是我侄子的話,下輩子都別想娶……」
「我本來就不想娶!」
「你說啥?!」,何花騰地一下站起來,上來就扯住何有梁的衣服。
何有梁面不改色地說:「您沒聽著我已經定親了麼?」
周福順拉何花:「你鬧啥,當著孩子的面,也不嫌丟人啊!」
他也想把閨女嫁出去,不想養閨女一輩子,但是也沒有這樣上趕著巴著要嫁閨女的呀!
他哪兒知道何花的想法,何花是願意養閨女一輩子的,可是她更擔心的是就算她能,周家人也不會讓她養。最近周家人看周可心的眼神都是帶著估價的意味,說不準哪天就會像賣周可人一樣賣進青樓妓院裡……
她聽何有棟說了,何有梁會打獵能賺銀子,閨女嫁過來肯定不會過苦日子。
就算何有梁不願意也沒關係,婚姻都是父母之命,他願不願意不重要!而且閨女長得好,只要成了親,他何有梁還能一輩子不碰這麼個如花似玉的枕邊人麼?
「你要面子,我不要,反正你也不在乎閨女,只想著那個賤婦生的賤種!」,何花推開周福順,又對在一邊一臉為難的何富國和小陳氏說「爹娘還在呢,你們就不管我了……」,最後又拉起周可人的手說:「走,咱找你外公、外婆做主去!」,
說完就往東屋跑去。
周福順覺得難堪,甩了甩袖子乾脆走了。
東屋裡的床上,大周氏閉著眼睛躺著,何志高半躺在一邊的搖椅上,也是閉著眼睛。
何花一進屋就跪倒在床前:「爹啊娘啊,你們就幫幫你閨女吧,給你們外孫女一條活路吧……」
黃家來人那天何志高覺得身子骨好了些,就出去遛彎了,晚上回來知道事情的經過氣得病又重了兩成。明知道家裡缺銀子,明知道他們兩個老的就靠著銀子吊命,還把這種事情往外面推,這不就是不在乎他們倆老的死活了麼?!
何花才剛開口,何志高就睜開眼睛說話了:「別嚎了,我做主了,讓老ど娶可心,過完大年就娶回來!」
「爺爺!」,何有梁急急地上前說:「我已經定親了!」
「定親?老大,你來說……」,何志高扭腦袋問站在門口的何富國:「你說,他是不是定親了?」
「說好了的,春天就去提親……」
「那就是還沒定了!」
「爹……」,何富國乞求地看著何志高。大閨女早就瞧不起他了,因為黃家的事,何蓮也不親近他了,大兒子又是個靠不住的攪屎棍,這段時間他明著是在責怪何有梁,其實是在敲打他,他可沒想過真的把小兒子給推遠了。
何志高眼睛一瞪:「咋了?!我說話就不頂用啦?!我讓他娶他就得娶,我就是讓他去死他也得給我乖乖去死!」
只要他還活著,就輪不到下面小輩出來指手畫腳,做主只能是他!
何有梁聽了心裡說不出的悲涼,他轉身一言不發地看著何富國。
「何富國,你給我,咳咳咳……」,何志高吼了一聲,又轉身咳嗽起來,像是隨時都能斷氣一樣。何花趕緊上去又是幫他順氣,又是拍背的,還沖何富國說:「大哥,你看,你把爹氣成啥樣了,趕緊應下來啊!」
「我……」,何富國看看兒子,又看看老父,左右為難,急得滿頭是汗。
「跪、跪下!」,何志高咳嗽了一陣後又中氣十足地對何富國吼:「逆子,你說,我說的話你聽不聽?!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說!」
何富國一下子跪倒,頭埋得低低的,最終還是屈服在老父的壓迫下:「我聽您的,都聽您的……」
「然後呢?」,何桃問何有梁。
她和傅石從秦大舅家回來,進門居然看到了被何富國明規定不准來大荒地的何有梁,一問才知道何家又出了奇葩事,而他昨晚上就已經在這裡住下了。
與上一次被大周氏逼得說出「寧願做上門女婿也要脫離何家」時的沉鬱不同,這次被逼娶親的何有梁臉上帶著解脫,還有少見的輕鬆與豁達,他笑著說:「我跟他們說了,隨便他們咋樣,要娶他們自己去娶,反正我是不娶的!逐出家門也好,告我忤逆不孝也好,隨便他們!大姐,你可得收留我啊……」
「收留你是沒問題的,咱們屋子夠呢!但是,萬一他們真去衙門告你不孝呢?那是要打一百板子的!」,何桃有些擔心地說。按照何富國那個龜毛性子,說不準何志高一逼他,他就真的去告了。一百板子挨下來,估計不死也慘了,代價也太慘重了一些吧!
何有梁樂呵呵地說:「大姐,你以為我是傻的啊?我可是知道何有棟跟高寡婦私通的事情,還有,何有田跟高寡婦的事情,只要他們敢,我就一起捅出來,到時候何家一個兒子也留不下!」
「沒看出來啊,你都學會用腦子了!」,何桃摸摸何有梁的腦袋。之前遇到事還只知道躲起來呢,現在都會想法子了,還真是老話說得好,時事造人吶!
傅石卻冷不丁的冒了一句:「那兩件事你沒證據,捉賊拿贓,捉姦成雙,沒人會相信你的。」
「對呀!」,何桃點頭。這時候有沒有相機、攝像機,不能拍野鴛鴦的相片、錄像,沒有證據誰相信吶!
何有梁胸有成竹地說:「我早就想過了。如果他們去族裡告我,族裡最多就是逼著我聽話娶妻,我要是堅持不肯的話,最多就是把我逐出族,這還正順了我的意。就是要挨幾板子而已,不至於沒命。如果他們是直接去衙門告我的話,就更輕鬆了……」
「去衙門告還更輕鬆?」,何桃和傅石都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何有梁笑著說:「不孝罪可不是那麼好告的。咱們都是被那個律法給嚇著了。我打聽過的,如果一個地方出了不孝案的話,說明這地方教化不夠,是關係到官老爺的政績的,出了這種事他們捂著還來不及呢!就算他們去告了,衙門也是以教化為主的。打板子就是定了罪,官老爺不願意出這種案子,又咋會一下子就打板子呢?」
擦!沒想到還能這麼幹!何桃猛點頭,然後又覺得不對,她小聲說:「你說會不會,他們去告了,當官的想捂下來這件事,乾脆就……」
何桃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她對這個強權社會的官可是一點信任感都沒有的,好官也許有,就怕一輩子也遇不到一個!
何有梁笑著說:「大姐,您想多了吧,如果你是官老爺你是願意說幾句話嚇唬幾個不懂事的農民呢,還是要冒險弄死一大家子呢?」
「當然是嚇唬幾句咯!」
「那不就結了,咱們爹可不是啥膽大的,你沒見那天桑媒婆一句話就嚇得他啥都不知道了?」
「知識就是力量啊!」,何桃安心地長舒了一口氣,又扭頭問何有梁:「這些你是聽誰說的呀?」
何有梁笑著說:「有志哥……他一心想著以後能做官,平時可不止是在看那些四書五經啥的,律法啊邸報啥的,他可都再看的。前段時間給太叔公守靈的時候,我找他聊了聊,問了些這方面的事情。」
何桃想起何有志當初推銷手抄書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他確實跟我想像中的那種清高的讀書人不一樣,很靈活,我覺得他以後要是做官的話,肯定能做的不錯!」
「那就跟咱們關係不大了……」,何有梁突然扭捏起來,小聲說:「大姐,你能幫我個忙不?」
「你說……」
何有梁紅著臉說:「我想跟春芽見一面,出了這種事,我還是得跟她說一聲,小妹最近肯定是出不了門了的,你能不能……」
「成,沒問題!」,何桃拍拍胸口,小事一樁嘛!
下午,何有梁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心上人,大荒地餓眾人很有顏色的,大大小小地一起聚在大屋,把東屋留給了一對小情侶說悄悄話。
春芽羞得臉都快冒煙了,哼哼了一聲:「有梁哥……」
「春芽,我有事跟你說……」,
何有梁這次沒有大紅臉,一臉嚴肅地把家裡逼著他娶表妹的事情說了,最後很鄭重地問:「春芽,如果我真的被逐出族了,你還願意嫁給我麼?」
無宗無族是無根之人,有幾個人會願意面對這種困境?就算他自己也是碰壁了數次才不得已下了決心,如果春芽不願意,他也不會怪她。
春芽一下子抬起頭,很堅定地說:「願意!」
你為了我做到這一步,我能做的就是緊緊跟上你的步子,不管咋樣,一輩子,長長久久地,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