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成奶奶的說的你聽到了嗎?」,何桃小心翼翼地問傅石。
傅石撓了一下腦袋點點頭。
何桃一下子覺得十分憋屈,明明身子不好的是她,反而還要她來放低身段討好人,心中頓時火起。她伸手猛地推了傅石一把。
傅石冷不丁地被她一推,沒坐穩一下子從凳子上翻了下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傅石,咄咄逼人地問道:「怎麼?我不能生兒子了就連話也不願意跟我說了?!」
傅石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抓住她的,吼了一聲:「你說啥呢!」
「我說啥你沒聽清楚?!我說是不是我不能生兒子了,」,何桃一開始還氣勢十足,說到一半心裡的委屈又浮了上來,瞬時就泣不成聲:「你、就、連話也……」
原本也有些火氣的傅石見她哭得連話也說不清楚後,立刻洩了氣,抱住她哄道:「媳婦,你別瞎想,我是啥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咱自己不能生了,也無所謂,大不了我找堂兄他們那邊過繼一個,不行的話,你以前不也是說過的嗎,咱以後給冬枝、冬葉找上門女婿……」
「石頭,對不起,我不該衝你發脾氣,我就是忍不住……」,何桃擦了一把眼淚,緩了緩氣說道:「我知道你想要兒子,你別騙我,我知道的。我懷冬枝、冬葉的時候,你就一直說自己有兩個兒子了,經常對著我的肚子喊兒子,還有,我生完冬枝、冬葉以後,有好幾次我睡了以後,你還偷偷摸我的肚子,一個人說話……」
誰不想要兒子?隨便找大齊的男人問問,沒一個會說「我這輩子一個兒子也不想要,全部是閨女最好」,哪怕是從小頂著喪門星的名頭的傅石!
不過,傅石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定親三次,死了兩個未婚妻,他一度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媳婦都沒有哪兒來的孩子?!
過繼一途也是行不通的,二房的幾個堂兄弟們也都很忌諱他,哪會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他?
所以他才會不顧世俗的眼光,替賀遠程頂包認下了曾九娘,後來又撫養曾九娘的遺腹子,他那時候就是將那個孩子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當成了他血脈的延續,將所有缺失的親情都放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
直到後來娶了何桃,得了一對雙胞胎閨女。第一次抱起冬枝、冬葉的時候,他感受到那種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吃苦受累二十多年都沒哭過幾次的他忍不住喜極而泣,被深藏在心底的信念又活了過來——傳宗接代!
看著雙胞胎一天天地長大,他欣喜的同時,又開始失落,他的寶貝閨女終將會成為別人家的媳婦,不可能永遠陪在他身邊!他強烈地希望有個兒子,兒子生孫子,再有了重孫子……傅家這一支能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
何桃跟他說自己又有了身孕以後,他那時候就想,這個肯定是兒子了!
傅石並不否認這點,他拉著何桃的手說:「媳婦,我確實想要兒子,可是如果咱實在沒有這個運氣的話,我也不強求。再說了,沒有兒子也不是只有咱倆,你看,林夏的爹娘不也只有她一個麼?還有成奶奶也是只有一個閨女,容三叔也只有兩個女兒,哦,還有那個陳大戶,他不是也只有一個閨女嘛!」
成老太的一句話就如寒冬裡的一盆涼水,將他澆得透心涼,一時間他緩不過也是正常的。但是轉念一想,沒有兒子也無所謂,他現在的日子已經遠遠他以前所能想像的——以前的他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但是現在的他卻是有妻有女。
何桃止了哭,她抓住傅石的手問:「你會不會跟別的女人生兒子?」
不是她多疑,傅石自己又沒問題,是她不能生。
傅石堅定地搖頭:「不會!」,
何桃追問道:「你現在已經不是喪門星了,你可以娶別的女人,而且你又有銀子,你還可以買很多妾,別說一個兒子,就算十個也會有的,你真的不會?」
傅石反握住何桃的手,他很堅定的說:「我發誓不會!」
「石頭……」何桃失聲痛哭。
傅石的這句承諾在信奉「孝道大過天」、「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大齊,幾乎是等於「我用盡所有來愛你」了。
「咱們還是去醫館吧!」,何桃哭夠了以後站了起來。
成老太並不是正規醫生,連赤腳大夫都算不上,她只是個懂點醫學皮毛的穩婆,何桃無法不接受被她的一句話判刑。而且,成老太自己也不太確信自己的診斷,說出來的時候也是猶猶豫豫的,一點信服感都沒有。
雖然原主的身體確實不怎麼樣,但是兩年錢她接手以來一直很注重保養,除了之前那次發燒,從未生過病,怎麼可能一下子就不孕了?!
況且,上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的生活習慣一下子被打亂了,起床時間、每天的勞動量都變了,引起內分泌失調也是有可能的。
她剛才是被震住了,一下子沒回過神而已,現在冷靜下來了,自然要去驗證的。
到了鎮上的醫館,正好是相熟的大夫坐堂。
「大夫,麻煩幫我看看我是不是懷孕了。」何桃坐下後撩起袖子讓大夫診脈。
大夫將手搭上去,只用了十秒就很肯定地告訴她預料中的答案:「不是喜脈。」
「但是,我的月事完了二十天了,一向是很準的。」
大夫抬眼睛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說道:「舌頭伸出來。」
大夫仔細地看了看以後,皺起了眉頭,思量了一番後問:「說說你最近的飲食,都吃了啥。」
何桃將最近吃的東西都說了,根本都不需多想,家裡吃的東西左右不過那麼幾樣。當她說到每天都會喝酸梅湯後,大夫打算了她問道:「喝了多久了?每天喝多少?」
何桃仔細回想後比劃著說道:「大概是五月下旬,天氣熱了以後才開始喝的。每天大概都喝一小罐,上個月喝得比較多,每天都喝一大陶罐,嗯,都是冰鎮的……」
難道是因為酸梅湯的原因?
傅石不在的那段時間她確實喝得比較多。每天早上都要煮一大鍋,放涼後隨時取用。尤其是做完家務以後,她肯定是要一口氣喝下一大碗,每次喝完以後都要很滿足地長吁一聲以示滿足。
「這個東西本來是寒,你還喝的是冰鎮的,還一天那麼多?!寒性的東西吃多了,你現在有些宮寒的症狀。」,大夫搖搖頭說道。
何桃懷孕以後一直在他這裡「體檢」,她的情況他知道很清楚。
幼年時應該是吃過不少苦,身子骨算不上強健,再加上她年紀輕輕就一下子生了兩個孩子,雖然後來補了不少,但是也沒能強根固本。他記得自己還跟她建議過,讓她喝幾副補藥,可是她卻非說「是藥就有三分毒」,堅持不肯。再加上她又不忌口,上個月就因為貪涼用多了冰塊,受了寒導致發熱,這次又多吃了冰鎮的東西!
「宮寒?」,何桃一聽到這兩字心再次寒了。宮寒意味著什麼她就算在沒有常識也知道的——不孕!她艱難地問道:「我以後不能再懷孕了嗎?」
傅石趕緊握住她的手小聲說:「媳婦,咱說過了的,你別傷心……」
「誰說不能了?!」,大夫沒好氣地說道:「我只說你有了宮寒的症狀,沒說不能治啊!」
「能嗎?」,何桃瞬間復活。
傅石也激動地鬆開了她的手轉去抓住了大夫的手問道:「真的能治好嗎?」
大夫很是嫌棄地甩開了傅石的手說道:「幸好你們沒耽擱,現在還算是輕的。不過……」,
大夫說到關鍵處停了下來。
這病確實能治,就是不便宜,喝兩副的銀子都夠重新娶個黃花大閨女了,除非是大戶人家,不然一般鄉下婦人得了這種病能治也等於沒治了。
大夫知道何桃夫妻的狀況,想著他們既然用得起冰,還能用到受寒的地步,生活應該是相當寬裕的,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開銷可不小,一副就要二兩銀子。」
何桃和傅石一開始見大夫停下來還以為會是什麼大不了的,聽他說是錢的問題後,立馬鬆了一口氣,猶如從地獄重回了天堂,小兩口握住對方的手,興奮得喘氣——太好了!
「您就說咋治吧!」
「錢不是問題!」
「你要想清楚,按照你現在的狀況,需要每天早晚各喝一副,至少得喝上一個月,中間放棄了可是沒有效果的……」
「嗯,沒問題,您就寫方子吧!」,傅石化身土豪,說著就掏出了一張銀票。
大夫寫字的時候偷瞄了一眼,嗯?!一百兩的銀票!這夫妻倆果然不是啥一般的農民!他立馬想起庫房裡那張擺了兩年的熏蒸藥床,他一邊寫方子一邊說道:「要是你們條件寬裕的話,我建議你們可以考慮下用熏蒸配合用藥,可以事半功倍。」
「熏蒸?」,不就是桑拿嘛!何桃也很土豪地說:「反正我就想治好病,咋好咋弄唄!你就說吧,我們需要準備啥!」
於是,何桃和傅石回去的時候,拉上一張兩米長一米寬的熏蒸床,以及大大小小幾十個藥包,塞滿了牛車車廂,何桃只好跟傅石坐到了駕駛的位置。
走到半路的時候,傅石突然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句:「媳婦,你以後真不能那麼貪吃了……」
何桃羞愧得連脖子都紅了,腦袋垂到胸口,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