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某日,三伏之中。
空氣裡混雜著潮濕和悶熱,偶爾會有一陣風刮起,帶來片刻的清涼。從早上開始天空就是陰沉沉,像是隨時都會下雨,可是到了傍晚,太陽快落山了也沒落下一滴雨。
大荒地的眾人已經結束了繁忙的一天,用過了晚飯的何桃坐在院子裡納涼,她腳邊是一個大木盆,雙胞胎正在裡面玩水玩得正開心,不停地用小手拍打水面,一看到濺起水花他們就笑個不停。何桃不停地蒲扇扇風,引逗雙胞胎來觸摸沒有實體的風。
念祖坐在旁邊,腿間夾著一個有漏洞的籮筐,翻來覆去地看,試圖想出一個方案能把籮筐修補得完美無缺。
念宗正在描大字,每寫一筆之前都在心裡將先生指點的話回味一邊,他想著一定要把這篇字寫好,明天交給先生才能得到表揚。
「你們看,好多蜻蜓!」,何桃拿扇子指向小院牆的方向。
晚霞照印下紅的、黃的、綠色的蜻蜓混在一起,雙翼伸展得筆直,圍著院牆下方的樹叢盤旋。
「嬸嬸,蜻蜓飛得低,是要下雨了呢!」,念祖站起來看了以後說:「咱們先把妹妹們的送進屋裡去吧!」
「哎,還有這個說法啊!」,沒常識的何桃張大嘴巴,經念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蜻蜓們確實飛得很低,於是就依照他說的把雙胞胎從盆裡撈了出來。
兩個正玩在興頭上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表示反對,甚至還使用了暴力手段——用肉呼呼的小爪子拍何桃。
「別急,別急,等會兒啊,咱們進堂屋裡去繼續玩好不好啊?」,何桃聲音溫柔地威脅道:「你們要是再敢打娘的話,娘就要打你們的小屁屁咯!」
念祖一邊挪木盆一邊對念宗說道:「弟弟,你也別在外面寫字了,快到屋簷下去,免得等會下雨淋濕了你的字帖,你今個子就白寫了!」
「哦!」,沉浸在書法世界裡不能自拔的念宗這才不甘不願地停了筆,開始挪動小桌子和板凳。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天都黑了誰還會來串門子啊?她條件反射地想,該不會又有什麼破事找上門了吧?正犯疑惑呢,就聽到傅石的聲音傳了進來:「媳婦,媳婦,你開門啊,我回來啦!」
念祖和念宗最先反應過來的,一溜就跑了出去,何桃也想出去的,可是手裡還抱著冬枝,冬葉還泡在木盆裡,她只能按下滿心的歡喜,等著傅石向他走來。
何桃看到傅石的第一反應是——怎麼就變得這麼黑啊!雖然傅石本來就不白,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可是,這才一個月而已,怎麼就黑得跟非洲人一樣了!
「媳婦!」,傅石大步走過來,一把抱住她。
「石頭,你可回來了!」,何桃忘記了剛才在想什麼,只覺得這段時間的委屈都湧上了心頭,一瞬間就眼淚嘩嘩了。
被擠在兩人中間的冬枝咿咿呀呀鬧起來,似乎是在說,不要抱這麼緊,擠得我喘過不氣啦!
「冬枝!爹的乖女兒!」,傅石鬆開何桃,伸手把冬枝攬進懷裡,扭頭看到坐在盆裡仰著頭看他的冬葉,又把她也抱了起來,親了一口:「冬葉,乖女,爹回來了!」
何桃見他貪心的樣子,抹了一把眼淚,嗔怪道:「你小心別把他們給摔了!」
「不會,不會,我咋就是摔了也捨不得我的閨女們摔了!」,傅石說著用下巴去觸碰雙胞胎的小臉蛋,倆小嫌棄地扭開頭,小嘴裡發出「啊啊啊」的抗議聲,撲騰著小手要何桃抱。傅石不明所以,有些傷心地問:「這才多久沒見,她們是把我給忘了啊?」
「哪能啊!你是不是又是好幾天沒刮鬍子了吧?扎得他們不舒服呢!」,何桃伸手摸了他的下巴一把,又埋頭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汗臭味,故作有些嫌棄地扇扇手說道:「臭死了!」
傅石不好意思地笑著說:「趕路趕得急了,這兩天晚上都錯過了城鎮,睡在外面,上哪洗澡去啊!」
「趕緊洗澡去,正好我燒了熱水的。」,何桃接過冬枝放進木盆裡,催促道:「快去吧,你沒見熏得你閨女們都不願意理你了!」
傅石這才戀戀不捨地把冬葉遞給了何桃說道:「行,我馬上就去!」
說完就朝洗漱室走去。
何桃笑了笑,轉身對念祖和念宗說:「你們也早點回房去吧!念祖,記得把門鎖好,念宗晚上不要看書看到太晚……」
念祖和念宗笑嘻嘻地應了,然後手牽著手往前院走去。
何桃臉上帶著笑,給雙胞胎擦乾淨了身子,然後將她們放進了嬰兒床裡,自己坐在床邊拿著布偶逗她們:「冬枝、冬葉,你們開不開心吶?爹爹回來了,等會爹爹進來了,你們要叫他哦,娘教過你們的,爹~爹~……」
雙胞胎很不給面子,就是不肯叫,反而咧著嘴伸手搶她手裡的布偶。
娘三個正鬧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洗漱完畢的傅石踏進了屋裡,從背後抱住了何桃,腦袋擱在她肩膀上,很是滿足地長舒了一口氣。
何桃扭頭親了他一口:「石頭,你可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
傅石聽了就要去親她的嘴,卻被何桃一手摀住了:「你幹嘛呀,孩子們還看著呢!」
「媳婦,我也想你,想得、想得那裡都痛……」,傅石很是曖昧地說道。
「……」,還能再口不擇言一些嗎?當著孩子的面說黃話!
「媳婦,今晚讓閨女們跟小妹睡吧,咱倆……」
「哎……」,一聽傅石提到何蓮,何桃就歎了一口氣,說道:「小妹回家了!」
「哎?!咋就這麼不湊巧啊!」,傅石剛才還在疑惑,按理說他出遠門回來了,何蓮肯定不會躲著你出來的,原來是回家去了啊!
何桃拉住傅石的手說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你說,出啥事了,你沒受委屈吧?」,傅石見何桃紅了眼,立馬急了,追問道:「誰找你麻煩了?你告訴我,我給你出氣去!」
「出氣倒是不用了,反正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何桃把之前的事情說了,傅石聽完久久沒有合上嘴巴。
一直以來,他都是想著大家是親戚,佔小便宜說酸話啥的沒必要太斤斤計較,誰知道反而是助長那起子小人!實在是混賬!
雖然媳婦說了不用出氣,但是這是決不能就這麼完了!大周氏癱了他不用去動,但是,何有棟必須得教訓教訓,不然他還以為他傅石的人好欺負呢!
傅石抱住何桃親了親她的發頂,滿是疼惜地說道:「媳婦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出遠門了,絕對不會再讓人欺負你,我保證!」
「嗯!」,何桃靠在他胸膛,抽泣了一陣才想起來問秘方的事情:「你呢,方子賣出去了嗎?咋這麼久才回來?」
「嘿,你可千萬別嚇到了哈!」,傅石翻身下床,在包裹裡翻出一沓紙放在何桃手裡:「你自己數數看!」
當初他也沒想到能賣那麼多錢,直到賀遠程把銀票放進他手裡才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事實。賀遠程給他的本來是一張十萬的匯通銀票,大齊通用,可是他想著柳樹鎮是個小地方,拿出十萬兩銀票實在是太打眼了,就在變成全部換成匯通的小額銀票,全是一百、兩百的。
何桃接過一沓厚厚的銀票,迫不及待地開始數起來,傅石從後面抱著她,聽著她緩緩地數數。
「一、二、三、四、五十萬兩?!!!!」,何桃數完後驚訝得都破音了。
他們一夜暴富了!雖然之前她是說了「十萬八萬」的,可是心裡卻真沒想過能賣那麼多,以為賣個幾千兩就封頂了!誰知道這個世界會太瘋狂!誰知道這世界居然有賀遠程這麼一個實心眼的公子哥兒啊!
「這下子咱可就一輩子都不愁沒錢花了!」,何桃雄心壯志地說:「我要做地主婆,買十個、八個用人伺候我!」
「沒問題!媳婦,明個子我就上牙行去,以後你連吃飯都不用動筷子!」
何桃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錘了他一記道:「吃飯都不用動筷子?!你當我是冬枝冬葉啊!」
傅石也笑了起來,扭頭看向雙胞胎睡覺的方向。在他們倆說話的這段時間裡,雙胞胎已經熟睡了。
傅石翻身下床,兩手搭在嬰兒床的兩頭,一使勁直接將嬰兒床舉了起來。
「你幹啥呀?!他們已經睡了,別吵他們了!」,何桃壓低聲音說道。
傅石嘿嘿笑了笑,同樣小聲說道:「我哪會吵醒他們啊!你等著,我把他們送到小妹屋裡去,等會子咱就可以,嗯,那啥了!」
「……」,何桃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好——有必要這麼急切麼?!雖然,那啥,曠了一個多月,她也挺想的,可是,真有必要這麼急切麼?等明天不行嗎?
傅石用身體力行回答了何桃心裡的疑問,真的是等不及了!一回到屋裡就把何桃壓倒了,一邊親一邊發出滿足的歎息:「媳婦,我真是想死你了……」
恰巧此時終於開始下雨了,給夫妻倆提供了天然的防音罩。雨點敲打在瓦片上,聚成水流順著屋簷往下流,衝擊在青石板上。在淅瀝瀝的雨聲和嘩啦啦的水聲的遮掩下何桃和傅石放開了束縛,盡情地享受起了久違的歡愉。
於是,一晌貪歡,轉眼就是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