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鎮逢集,何桃要去鎮上採購,就把何蓮和雙胞胎送到了傅家二房。
二叔傅泉帶著傅雷出門跑貨還未回來,傅田和傅超兩人在鎮上裡看店,傅磊一大早就挎著獵弓進山去了,二房就剩下一群娘子軍。
何桃進門的時候二房的女人們剛起床,正在水井邊梳洗。傅婷婷瞇著眼睛任由唐妹將她的小臉搓來揉去,傅連城站在旁邊排著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都是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可是兩個小傢伙一聽到何桃的聲音立馬就精神了,抬起頭看向何桃的方向喊道:「堂嬸!」
何桃自己是個好吃嘴,家裡總是堆滿了各種零食,兩小傢伙得過了便宜後一見到何桃就想到好吃的,每次看到她都鬧得不得了。
何桃從善如流地掏出一包糖果分給了兩個小傢伙,換來了一句「堂嬸最好了,謝謝堂嬸」
「你就是太慣他們了!」,唐妹嗔了一眼。
「小孩子嘛,慣一點也無所謂啦!」
「我今天要去鎮上,就把冬枝和冬葉抱過來了,要麻煩你們幫忙照看一個上午。」
「有啥麻煩不麻煩的,看孩子而已,何況你還帶來了小幫手呢!」,唐妹見怪不怪地接過了何蓮手裡的大包袱,不用看也知道裡面裡面肯定是尿布、換洗衣服和灌滿的奶瓶,放下包袱後又誇了何蓮一句:「小蓮兒可真是能幹,也不知道以後誰家有福氣把你娶回去當兒媳婦呢!」
「妹嫂!」,何蓮聽了這打趣羞得跺了跺腳。
「小蓮兒害羞了!羞啥呢,你都十三歲了,離那天不遠咯!」
「早著呢!才十三歲,我還想小妹多幫我幾年呢!」,何桃一想到沒有何蓮的日子就心慌慌。
唐妹聽了頗有些哭笑不得:「哎喲,你這個懶骨頭哦!難不成你還想留她十年、八年的啊,你倒是輕鬆了,她以後可就完了!」
「我哪會那麼不醒事啊,十年八年的我可不敢想……」
「你是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對吧?」
「哎,誰讓咱們小蓮兒太貼心呢!」
正在擰帕子要幫傅連城洗臉的吳氏著他們的對話手裡的動作慢了幾分,側頭偷偷何蓮的表情。只見她也就是一開始紅了下臉,後來卻一直很淡然地聽著何桃和唐妹談論她的終身大事,看起來似乎啥想法也沒有。吳氏心裡歎了口氣——這孩子現在根本就沒那方面的心思呢!老四的事情看來有得熬了!
安置好雙胞胎以後,何桃就坐著念祖架的牛車出發去鎮上了。嬸侄倆先去了農集,將路邊攤在售的所有時令水果掃購一空,接著又去肉鋪買了鮮肉、排骨。何桃讓念祖把東西搬回車上,她自己則去布莊選布料。
「阿桃!許久不見了!」,值櫃的繡娘是何桃的老熟人林香秀:「今個你家那口子咋沒陪著你一起來啊?」
「他出門了啊,只好我自己來咯!」,何桃笑著走進了布莊。
「今個又要買點啥?」
「素色的細棉布來六匹。白色的三匹,藏青的兩匹,諸色的一匹。」,布莊的選擇雖然多,可是何桃一向只喜歡細棉布,貴的也不是買不起,她就是覺得那些布料太嬌貴,動不動就抽絲了、劃破了,穿著太費神了。
林香秀按照她說的把布匹從貨櫃上搬了下來,喘著氣說:「我說阿桃妹子,你家裡人穿衣服也太費了吧,今年才過了一半你都買了好幾次布了,每次都是五六匹的買。你說你在村裡開裁縫鋪子我都信了!」
「……」,有這麼誇張嗎?再說了,她之所以這樣還是因為林香秀以前跟她說的——給小孩子做衣服的話用大人的裡衣改制最好,磨軟了不會擦到嬰兒嬌嫩的皮膚!因此大荒地不分大小每個人都有七套裡衣,一天穿一套,一月換一茬,然後就全拆了做雙胞胎的小衣服或者尿布。
「對了,有沒有那種料子是適合給老人做衣服的啊?要好一些的。」,何桃想起八月二十七就是孔聖人的誕辰,這日子有點像是現代的教師節,不過呢不是學生給先生送禮,而是讀書人結伴去祭拜孔子。太叔公幫了不少忙,又是念宗的啟蒙老師,做套衣服送給老人家也是應該的。
「這種最好咯,料子也軟又滑,而且是印著『福』字,老人最喜歡這樣的了!」,林香秀抱下來一匹諸色的料子讓何桃看,還頗為感慨地說:「你還真是孝順呢!你奶奶病好點了沒?」
「哎?!」,何桃疑惑地看著林香秀,完全沒弄明白這話從而來。
「不是給你奶奶做的?」
何桃搖搖頭。
「哎呀,對不住,我聽說你奶奶病了,還以為你是想做新衣哄老人開心呢!」,林香秀猜錯了客人的心思,笑得有些尷尬,她心想幸好何桃是個性子好的,不然估計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
「沒事,我奶奶不喜歡不實在的,送藥材吃食啥的她最喜歡,」,何桃裝作不在意地說:「你咋知道我奶奶生病了啊?」
「那啥,你娘家的二哥不是在黃大戶家做伴讀先生嘛,前幾天我去給黃大爺的周姨娘送新料子,正好看到他在跟黃大爺請假呢,說是你們奶奶生病了!你二哥可真是孝順,黃大爺當時挺生氣的,說是要扣他一個月的工錢呢,他臉色都沒變一下,一定要回去盡孝!」
柳樹鎮雖然是小地方,可是也不至於大家都相互認識。何桃很肯定自己沒有跟林香秀提起過家裡的事情,她又是怎麼知道何有田跟她的關係的呢?
「哎,原來你認識我二哥啊!」
「哪是認識你二哥啊,你二嫂我倒是認識!你這話要是讓我家那位聽到了準定又要醋了!」,林香秀裝作很擔心的樣子歎了口氣。
何桃跟著笑了笑接著問:「哦,你認識我二嫂王瓊花?」
「是呀,你二嫂沒出門的時候也常來賣繡活呢!前段時間她不是跟著你二哥住在書店嘛?她一個人在鎮上誰也不認識,閒著也是無聊,偶爾就會來跟我來說說話,後來說啊說啊的就說到你了,我這才知道原來你們倆是姑嫂呢!你說這巧不巧?剛好我跟你們倆都聊得來,這不是緣分嘛!」
「是,確實是緣分!」,何桃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她很肯定大周氏沒有生病,何有田和王瓊花也沒有回榕樹村!
何有田為啥要說謊呢?他和王瓊花又去了哪兒呢?
這件事說不出來的怪異,她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外走,怎麼也想不明白,臨了上了車要回去的時候,她突然有了個主意,讓念祖暫時先別走,她決定去給何有田找個小麻煩!
一刻鐘後何桃站在了黃大戶家門口。
「大哥,麻煩您一下,我二哥是你們小少爺的伴讀,他娘子跟他都住在府上,能幫我叫我嫂子出來一下嗎?」
「你是說何先生啊?他幾天前就回家去了啊!」,門房不解地說。
「哎?咋可能啊,他明明就沒回去啊,您不是哄我的吧?」
「你這小娘子,我哄你做啥呀,你到底是不是何先生的妹子啊,你家奶奶生病了你能不知道?」
「胡說啥呢?我奶奶才沒生病呢!真是晦氣!不跟你說了!」
何桃說完後就裝作惱怒地走了,一邊走一邊用那門房能聽到的聲音嘟囔:「真是奇了怪了,二哥明明沒回家啊,奶奶也沒生病啊,搞啥啊這是……」
走了一段路後她偷偷扭頭看了一眼,果然那個門房已經不在了,肯定是去跟黃大戶打小報告去了!
報了半箭之仇的何桃身心愉快地回家去了,一路yy著何有田被東家發現說謊後被罵到傻叉的情形,笑得各種舒爽:讓你丫陰測測的裝高深!活該被扣工錢被罵死!
與此同時,進山打獵小有收穫後歸來的傅磊剛進了村子,想起林八斤娘之前跟他說過想買一隻野兔子打牙祭,正好他今天打了兩隻,進了村子後他沒急著回家,直接拐去了林家。
林八斤家住在村東頭,跟高寡婦家就隔了一小片竹林——而且,林八斤的爹曾大白天翻過高寡婦家的牆。
那時候高寡婦剛從外地回來不多久,雖然已經跟隔壁村的張三、李四之流的有了首尾,可是她還真沒跟本村的人有過瓜葛,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好名聲」,以正她的「清白」,林八斤的爹被她用掃把打了出來。
至於這事村裡人事怎麼知道,就得說說八斤娘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女人了。
出了事以後,她沒想著隱瞞不說,反而到處跟別人講。她住在高寡婦家不遠,別人沒看到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那個「貨郎來了進去討水喝,出來以後兩腿發軟」的事就她傳出來的。
她一開始的盤算是好的。自己男人是肯定沒錯的,都是讓高寡婦給勾引的,一定要讓村裡人都知道高寡婦是個如何不守婦道、不要臉的,最好能激起了眾怒把高寡婦趕出榕樹村,以絕後患!
誰知道弄巧成拙,卻把八斤爹好色的名聲傳出去了,她自己也得了長舌婦的稱號,從此夫妻倆都被人敬而遠之,即使後來高寡婦浪蕩的名聲被爆了出來,也沒改變什麼。
而他們的獨子林八斤也因此受了無妄之災——人都說了,八斤爹那麼好色,誰放心把閨女嫁過去,要是鬧出啥公爹強了兒媳的糟心事再後悔那可就晚了!
因此林八斤都十六了還沒找到願意嫁進他家的媳婦。
「不要臉的女人,真是個禍害啊……」,傅磊嘀咕著在竹林裡穿行,正想扭頭沖高寡婦家啐一口的時候,他卻看到了騎在牆頭上不知是要出來還是正要進去的何有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