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隊出發後,何桃開始想辣醬的包裝。
既然要當做奢侈品來賣,自然是不能繼續用土陶罐來裝了。這裡沒有塑料、沒有玻璃的情況下,裝膏狀物體最合適的只有瓷罐。
傅石他們出發後的第二天,何桃打算去鎮上挑選合適的瓷罐。因為不放心何蓮三個小孩子照顧雙胞胎,她就把何蓮和雙胞胎送到了傅家二房,拜託唐妹幾妯娌幫忙照顧。
雜貨店的老闆姓石,有些中年富態,總是笑得眼睛半睜不睜的,渾身上下透著股「和氣生財」的味道。何桃和吳氏一進門,他就趕緊招呼著讓他們隨意看。因為,辣醬時紅色的,何桃就想找白色的瓷罐來裝,能撐得襯得辣醬顏色更加鮮艷。雜貨店器具倒是不少,可大多數都是土陶製品,何桃看了一圈後也沒找到合適的。
「掌櫃的,有沒有好一點的罐子啊,白色的那種,這麼大的就行……」,何桃比劃了一下。
石掌櫃一聽何桃的問題樂壞了,這可是遇上大買主了,忙不迭地點頭說道:「有!有!那可是貴重玩意,哪能擺在外面啊!您等著,我去給您取出來!」
說完就以與他體型完全不相稱的速度一溜煙鑽進了後院,過了一會兒抱著一個小罐子走到何桃跟前:「小娘子,你看這個成不?」
「嗯,就是這樣子的,多少錢一個?」,何桃點點頭。這個罐子大小正好,大概能裝個一斤辣醬,表面光滑通體雪白的,比陶罐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兩銀子一個!」
「啥?!」,何桃差點咬了舌頭。
在何桃看來,這種瓷罐在前世就算街邊的十元小店裡也能買到,而且她敢肯定一點都不會比這個差!拋開前世不說,大荒地現在用的那套纏枝蓮青瓷茶具,一壺一罐六茶杯一套也就才
五百,比起這個來也就是表面糙了一些些而已,更別說還有漂亮的花紋呢!
「掌櫃的,你不是哄我吧?」
石掌櫃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眼睛一瞪:「我哄你做啥?!」
「咋就這麼貴啊?」
「白瓷當然不便宜!看這個成色,您摸一摸,又光又滑的,多細膩呀,再看這做工,多縝密,看看罐底跟罐身的連接地方,天衣無縫吶!」,石掌櫃捧起罐子放在何桃眼前讓她看仔細。
何桃還真看不出這東西有多好,瞪著眼睛看著他。
石掌櫃把罐子往櫃檯上一放,有些沮喪地歎了一口氣,嘴裡嘀嘀咕咕地說道:「哎,還真是不好賣吶,幸好就進了兩隻,不然可就虧大發了……」
雖然在雜貨店沒找到合意的罐子,但是何桃也弄清楚了一件事,這裡的白瓷比青瓷貴,而且精貴得多!她雖然打算要把辣醬打入高端市場,可是一兩銀子的包裝也實在太高了,都快趕上買櫝還珠了。
用青瓷的話又覺得顏色有些不搭,還不如陶罐呢!反正辣醬也是土特產,用簡樸的陶罐搭配其實也算是格調一致。只是這個陶罐肯定不能用市面上到處都有的這種,必須要有獨家的標誌,上面還要有品名和出產商。柳樹鎮的匠人不少,只要她能把樣式做出來,肯定能找到合適的人來燒製。
說到寫字,那就必須要去找太叔公何大梁了!
在柳樹鎮上一無所獲的何桃回到榕樹村後直接去了太叔公家。去的時候正好遇到私塾下學,一幫小子哇啦啦地叫著爭先恐後地跑了出來,太叔公則杵著枴杖站在院子裡笑瞇瞇地看著。
「太叔公好!」
「桃丫頭來啦!今個又有啥事呀?」
「想請太叔公幫忙寫幾個字,這十村八里沒人能比您的字更好的了!」,何桃笑著提了自己的要求,又明目張膽地拍個馬屁。
太叔公抬抬了手示意她跟進屋。
「說吧,寫啥字?」
「就寫『秘製醬料紅瑪瑙』這七個字,中間隔開一些,每個大概就這麼大……」,何桃說著比劃了一下。
「秘製辣醬紅瑪瑙?你這是打算做醬料的買賣?」,太叔公笑著問道,然後提筆在紙上寫好了,自己看了一下以後又遞給站在案前的何桃:「這樣子的?」
不得不說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字的大小一致,標準得跟印刷體差不多,但是又不失自己的風格。何桃看著連連點頭:「嗯嗯,就這樣的,太叔公的字果然好!」
太叔公笑著摸摸鬍子。
「太叔公,有件事想問問您,您這人招大齡學生不?」,何桃猶豫著問。
「大齡學生?多大?」,太叔公皺起眉頭,雖然他開館授業的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培養科舉人才,但是也未曾放鬆過標準,不是啥人都收的。
何桃指指自己:「您看我成不?」
「這個不行,桃丫頭,私塾都是不收女學生的,不管年紀大小。」
太叔公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千百年來的規矩可不是說打破就打破的。
何桃歎了口氣,垂著腦袋不說話。
「你咋突然想上學了?小時候也沒見你跟著有棟有田他們來學堂啊!」,太叔公不解地問。
「這不是為了孩子們嘛!」
眼看著雙胞胎一天天張大,她也開始為教育問題犯愁。
雖然這個時代對女子的學識沒有要求,甚至是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她還是希望冬枝、冬葉自小便能讀書識字。不說什麼知識改變命運,也不說做什麼做才女之類的,她只是希望閨女們能讀書明理。讀史使人明智,讀史使人聰慧,有學識的人和目不識丁的人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這一點她很有感受。
她自己識字算數都沒有問題,但是畢竟沒有受過這個世界的傳統教育,如果按照她的經驗來教導孩子的話,估計只能教得個不倫不類,甚至於格格不入。
這裡的私塾又不收女學生,她才動了這個心思,自己先來學,然後回去教孩子。這些想法也是最近才有的,自從離開雙胞胎幾天後回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向一個合格的母親靠近了,忍不住自己感動了一把。
太叔公聽了呵呵起笑起來,摸著鬍子思量了一番說道:「這樣吧,你們家不是有個六歲大的小童嗎?正是開蒙的好年紀,你讓他來上學,回去以後再讓他教你,或者以後直接讓他教冬枝、冬葉兩個,你當年不就是跟著有田他們學會識字的嘛!」
大荒地收養了一大一小兩個男孩的事情早就穿得人盡皆知,連太叔公這個一心只教聖賢書的知道了。
何桃眼睛一亮,猛地抬起頭:「哎呀,我咋就沒想到呢!太叔公,我明個就讓念宗來上學。我要是有啥不懂的就寫在紙上讓念宗帶給您,您看行不?」
「行,你有上進心自然是好的。」
就這樣,陶念宗小朋友便陰差陽錯了地有了上學的機會。
「念宗,明個起你就去上學堂了!」,何桃回到家裡迫不及待地宣佈了這個消息。
念宗一臉茫然地看著何桃,還不明白上學堂是啥意思。
倒是念祖十分激動,對著何桃又是作揖又要磕頭的,讀書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呢!
何桃給念宗趕製了一個書包,因為決定得突然,她來不及買新的筆墨紙硯,就把家裡用過的那套給念宗裝上了。
拜師在這個時代是很嚴肅的事情,在原主的記憶中,即使何氏族人去上學不用交束脩,也是需要備齊拜師六禮的。
拜師六禮為:肉乾,芹菜、蓮子、紅棗、桂圓、紅豆,每一種都有不同的象徵意思,肉乾代表感謝老師,芹菜寓意勤奮好學,蓮子為苦心教育,紅棗味早日高中,桂圓為功德圓滿,紅豆為紅運高照。
原主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就是因為六禮裡面除了芹菜就沒一件是便宜的!
其中貴的五種大荒地都有現成的,只是缺了芹菜,何蓮又當了回小跑腿,去村裡相熟的人家要了一把,這才湊足了六禮。
太叔公家的私塾束脩每月只需一百,夏、秋兩季農忙時節個休堂半月,春節休堂一月,一年下來滿打滿算就是才一兩銀子。
何桃想著因為自家情況特殊,太叔公不止是要教念宗,還要負責為何桃解惑,如果按照一般情況繳費備禮的話顯得薄了一些,於是就決定把束脩翻一倍,一年繳二兩銀子,還特意挑選了一直肥壯的下單母雞一併算入拜師禮。
第二天一大早,何桃一手牽著念宗一手拎著拜師禮來到了太叔公家。
太叔公身著諸色學士服端坐於堂前,收了拜師禮後受了念宗的三跪九拜大禮,然後又將回禮——《論語》一本,青蔥、芹菜各一把親手交到念宗手裡,最後拿起戒尺在念宗的頭上肩膀身上輕輕各敲了一下說道:「入孔門,以仁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可知否?」
「學生明白!」,念宗回答後又磕了一個頭。
太叔公朝站在門口的觀望的何桃點點頭:「這學生我就收下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何桃點點頭表示明白:「那就麻煩太叔公了!」
離開教室,何桃在院子裡找到了幫忙太叔公管理私塾的堂弟何有志,將束脩交給了他。
曾經何有志和何有田兩個是自太叔公後何氏一門唸書資質最好的,太叔公對他們傾注了很大的期望,何有田因為瘸腿失去了參考資格後,太叔公更是將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了何有志身上。何有志也不負眾望,現在已經在準備參加來年的童生試了,據說考取的希望很大。
何有志看數量不對,略帶疑惑地問道:「阿桃堂妹你這是一次交兩年的束脩麼?」
何桃只好把情況解釋了一遍,何有志聽完後露出一口大白牙問道:「要買書和字帖嗎?咱們私塾有各種啟蒙書的手抄本,還有曾祖描的各種字帖,跟書店的沒啥兩樣,但是價格只有書店的一半不到哦!」
何桃哽了一下——這孩子真不像讀書人,倒是有些商人的潛質,還真是會找推銷的機會!
「《三字經》《弟子規》啥的是肯定會用到的,晚買不如早買啊!」,何有志接著推銷。
何桃哭喪著臉說道:「今個身上沒帶錢,你先把書給念宗吧,明天我讓他把錢帶給你。」
「好咧!」,何有志再次露出大白牙。
正說著有學童地來了,對著何有志恭敬地打招呼道「小先生早」,來了一個以後,接著又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接連而至,何有志開始忙碌起來,何桃就趁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