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然沒放晴,只是雨小了一些,不再是瓢潑大雨。
柳家當家的老爺子有些猶豫,說不準過兩天就放晴了,麥子全熟了再去割,也能多點口糧。
他問柳樹:「要不咱再等等?」
柳樹也有些猶豫,多點糧食誰不想要,可關鍵就是怕兩頭空啊!
「爹,還是下地吧!」,柳樹咬咬牙:「要是接著下雨的話,咱一家子就只能餓死的份了!再說了,反正都跟東家說好了。」
說定了以後,柳家全家老少五口一起出動下地割麥子去了。
傅家二房的勞力們也齊齊出動了,披著蓑衣拿著鐮刀,浩浩蕩蕩地朝田間去。一路上不少村人勸他們再等等,最後見他們堅持村人也不勸了,有幾個相熟的人想著自己沒事做,還操傢伙幫他們割起麥子來。
何家人還在等放晴,聽說傅家人已經下地後,大周氏有些坐不住了,問何志高:「老頭子,要不咱家也趕緊割了吧?」
何志高抽著旱煙半天沒說話,大周氏知道他這是不同意了,歎了口氣轉身去廚房忙活午飯去了。
傅家自己有十二畝地,加上傅石托他們照管的六畝,十八畝全部都是種的冬小麥。傅泉等人從早到晚,一天忙活七八個時辰,也花了整整兩天才全部割完。
收回家的麥子堆了好幾個屋子,傅泉轉了一圈後自語道:「就等著天晴,曬一曬了!」
雨依然在下,不知啥時候才能放晴。
傅石架著牛車去了天水村。柳家人已經連夜將麥稈剪了,只留下了麥穗。柳老爹和柳樹兩人隨著第一車麥子到了大荒地,卸了貨就開始將麥穗鋪廂房的貨炕上。
廂房原本就不算多寬敞,現在又擺滿了麥穗,這下子就顯得擁擠不堪了。麥子堆了兩天,有的已經有些發霉了,滿屋子都是一股難聞的味道。濕麥子一受熱就冒水汽,屋裡就跟大蒸籠的似得。
何桃原本還想幫幫忙的,沒進屋就開始犯噁心,差點沒吐出來。
傅石攔住她說:「你這好不容易才不吐了,就別摻和這些了,回屋休息去吧!」
於是,何桃心安理得地回去繼續吃吃喝喝了。
傅石跟柳家父子坐在炕上,將烘乾的麥穗搓下麥粒,湊夠了一桶就搬到暖房的炕上繼續烘,在暖房烘乾才裝袋碼在堂屋。
這時候有村人去田地裡查看,發現有的麥穗已經長霉了,一大半的人等不下去了,操傢伙下地割麥子去,何家人也終於等不下去了,一家子都下了地。
傅泉看著連日的陰雨沒個停歇,家裡的麥子也發霉了,也不敢再等放晴,只怕再等下去就全部發芽了。
他急急忙忙地來了大荒地,專門來看用炕烘麥子。這時候傅石等人已經烘乾了四五袋了,傅泉將手伸進袋子感覺麥粒的干度,又用手抓了幾次,最後隨意挑了個剝了皮咬。
「好!」,傅泉連連點頭:「還真干了!」
柳老爹在旁邊說:「雖然是趕不上太陽曬的,但是也幹得差不多了,好歹能挨到太陽出來,到時候再曬一場損失也不大!」
「石哥兒媳婦,幸虧當時你想到了要壘炕,不然咱兩家今年就虧大發了!」,傅泉扭頭誇捧著肚子站在一旁的何桃。
當初傅石說要壘炕的時候,他嘴上沒說,心裡卻是有些不高興的。想著何桃在何家、張家十五年,哪年不是一樣過來的,咋嫁了傅石就嫌冷了?不就是看著傅石事事遷就她才敢啥要求都提!沒想到啊,這東西居然還有這個用處!
「就是說啊,要不是有這個的話,這個鬼天氣,麥子估計全都得發芽了!」,柳老爹也跟著誇。柳樹跟他提這個事情的時候,他也只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沒想到還真有用。
何桃很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誤打誤撞,當時可沒想到這個。」
當初就是怕冷,誰想到能有取暖以外的用處啊!難道這也是穿越女的福利?無意間做一件事就能影響深遠。何桃開始發散思維。
第二天,傅家二房的麥子也全部運到了大荒地。二房人多,分成了兩班,日夜不停地搓麥子、烘麥子。
「麥子全要發霉啦!」
榕樹村裡除了光屁股小孩外,所有人臉上都是陰雲密佈,唉聲歎氣地等著出太陽晾麥子。
大周氏看著家裡堆著的麥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出門對著神龕祈求:「老天開眼,趕緊出太陽吧!老天爺啊,給口飯吃吧!」
何家十畝地,全部都是種的冬小麥。何家上下這麼多口人,哪怕大周氏再怎麼精打細算,每季的糧食都是吃得精光,眼下糧倉已經空了,可就指著收了麥子吃飽飯了。
若是這雨再下個幾天,他們家就連半饑不飽的日子都沒了!
大荒地燒炕以後,何桃的活動範圍就被縮小到了三點一線:臥室、堂屋、茅房。村民們或者忙活,或者焦慮的時候,她正躺在長榻上數著櫻桃吃。」
「媳婦,你說要不讓咱爹也把麥子運過來烘吧?」,傅石進門問。
「你說啥?,何桃聽了慢騰騰地坐了起來,說道:「我沒聽清楚!」
「我說,要不要讓咱爹也把麥子運過來!」,傅石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說道:「這雨一兩天停不了的,不烘乾的話,麥子就會發霉的。」
他剛才幫著搓麥粒,手上沾滿了來歷不明的污漬,他這一擦就成了大花臉,何桃忍著笑拿手帕替他擦乾淨。
「咱們可就兩張炕,何家的麥子運來了也沒地方烘呀!」
他說第一遍她就聽清楚了,誰知道傅石這個二百五還以為她是沒聽清楚,傻愣愣地又說了一遍。
「挪一挪還是能騰出點地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家的麥子全毀了吧!」,傅石見她不樂意又解釋說:「你也說了你娘家常年到頭都是吃不飽的,要是再沒了這茬麥子,爹他們,小弟、小妹不都得跟著餓肚子啊!」
「呃……」,最後一句正好說在何桃心坎上,她確實不在乎何家人的死活,可是,這三個人不能不管!她沒好氣地拍了傅石一下:「就你聰明!」
傅石笑著說:「那我就去啦?」
能不同意嗎?何桃摸摸肚子點點頭。
傅石到何家的時候,大周氏還在神龕前跪著求神保佑,聽他說了咋回事後,趕緊又上了一炷香:「菩薩保佑,老天爺保佑。」
傅石原本是覺著何桃跟何家的關係太僵,想藉著這回的事情緩和緩和,誰知道大周氏連誇也沒誇何桃一句,直接把功勞歸到菩薩、祖宗身上了就不說了,就跟這是他們兩口子理所應當必須得做的事情一樣。他頓時有些明悟為啥何桃那麼地不待見大周氏了!
大荒地置地的事情傅石跟何桃都沒往外講,只告訴了傅泉,傅泉也是口風緊的,連吳氏等人也是事到臨頭了才知道柳家是大荒地的租戶,更別提大周氏等人了。
何桃提前跟二房、柳家眾人打了招呼,讓他們統一口徑,跟何家人說是傅石的朋友,別提租地的事。她就怕大周氏要是尊口一開,讓他們把地給何家種,雖然可以用「寫了n年契書,中途變卦要賠錢」之類的借口打發,可是,財不露白,尤其是有大周氏、何有棟那樣的人在時萬萬不能露白,不然指不定會搞出什麼ど蛾子。
大周氏一聽說要跟傅石的朋友家共用一張炕後,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目光陰沉地瞄了何桃一眼。
當天,烘了一天麥子後大周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何富國叫到了跟前,吩咐道:「跟你大閨女說一聲去,讓那戶姓柳的人家等等,等咱們家的麥子烘完了再給他們用!」
「娘,這不大好吧……」,何富國說。
「啥不好?!」,大周氏眉一挑:「我也不說跟傅家二房的比,那是孫女婿嫡嫡親的叔叔,可是那柳家算哪會子事啊,就是佔便宜的!能比咱們這正正經經的岳家還要重要?」
何富國哪裡爭得過大周氏,無奈之下只得摸黑來了大荒地。
三家人晚上都留了人繼續烘麥子的,何家是留的小陳氏和何蓮兩個,何富國雖然母命難為,但是也知道自己開口肯定討不了好的,乾脆就對何桃說是一天沒見妻女了過來看看,坐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走了。
回家後他告訴大周氏:「女婿沒同意,說是早跟人說好了的,不好中途變卦。」
「真是孫女婿不同意?」,大周氏哼了一聲問道:「不是桃丫頭作怪吧?」
何富國趕緊搖頭:「哪能啊,他們家還是女婿說了算的!」
大周氏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罷,回屋跟何志高嘀咕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子,傅石那小子連四分之一個兒子就當不得!」
何志高難得清醒,回了一句:「男人間的事情,能說變就變哇,要被人戳脊樑骨的!」
大周氏這才徹底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