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靠的是力氣和運氣。
蜀南府平地不多,他們所處的這一片更是丘陵密佈,無主的地多,但都是在山坡上!好地早就被原住民占完了,開荒只能選無主的矮山!若是運氣好佔地佔得早,恰好附近有能選引水方便的水源,又有足夠的壯勞力把山坡挖成平地的話,勉強能開出水田,其餘的就只能依山坡墾梯田,因為地勢高沒法灌溉,只能靠自然降水,或者擔水澆灌,這種開荒地就只能種糜子(黃米)和旱地小麥,以及大豆、地瓜、芋頭之類的雜糧。
荒地土壤大多肥力不足,開出來以後不能立馬種糧食,要先種不挑地的莊稼養地,收了幾茬以後才能種小麥之類的糧食。
即使如此,開荒地最終的產量都不高,只有良田的七、八層左右,有的甚至連三層都達不到。
因此,即使大齊開荒前三年免糧稅,也沒有太多的人有勇氣嘗試,就怕開到顆粒無收的,沒有增益不說,三年以後還要搭上一份糧稅。
秦大樹是三十多年前逃荒而來的災民之一,孤兒一個,落戶到天水村後就就憋著一口氣開起了荒,憑著一腔熱血、一把鋤頭硬是堅持了下來,開了荒,種了糧,娶了媳婦,養了孩子。
「秦大叔,您可真了不起!」,何桃毫不猶豫地豎起了大拇指。
以前何桃一直認為何家人懶,家裡六七個壯勞力不去開荒,只會守著家裡的幾畝地餓肚子,太懶了!聽了秦大樹講的開荒風險後,她對何家人改觀了,她不覺得何家人懶了,而是膽小!
傅泉也一臉佩服:「確實了不起!」
當初他跟傅石爹福海分家時,平分了父母留下的土地,一家得了四畝水田兩畝旱地。各自成家後他也開過荒,十多年斷斷續續也就開了六畝旱地而已。跟秦大樹開荒十八畝比起來實在是不夠看的,不由得他不佩服!
秦大樹憨厚地一笑:「啥了不起,都是讓餓肚子給逼的!不開荒吃啥?不過,我現在算了圓滿了,我那大兒子做生意賺了錢,要接我去享福,以後我也不用再種地了!跟你們說這些呢,就是想你們知道開荒不容易,以後善待土地!」
傅石連連點頭:「您放心,我們肯定不會讓地荒了!」
秦大樹這才在買賣契約上按了手印,拿著銀子走了。
一切都料理好了,羅保成笑瞇瞇地接了中介費才又說:「這地是打算租給別人種的吧?要是相信你保成叔的話,叔給你介紹戶人家。天水村東頭姓柳的那家人,一家子都是種莊稼的好手。前年那家的獨孫生了場大病,他們才不得已賣了一半的地,日子過得很艱難。你給他們種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傅石和何桃原本就想讓羅保成幫忙介紹,天水村他們也不認識誰,總不可能挨家挨戶地去問吧。他這麼一說自然是很肯的,傅石連忙道謝說:「多謝保成叔」。
何桃也道了謝,心裡想果然是生意人,這買賣做得可真夠周到。
傅泉也在旁邊說:「剛才你保成叔就提了,但是我想著趕時間也沒去見過。你要是有意向的話,這兩天趕緊抽空自己去跟他們見一面,早些定下來,有人照料著才不會荒了莊稼。」
傅石點頭表示明白,說明天一早就去天水村找那戶人家。
至此,大荒地傅家的第一次置產才算完成,三人告別了羅保成,傅泉駕著牛車載著何桃和貨物,傅石牽著牛,慢悠悠地回榕樹村了。
接下來的日子傅石很忙,先是去天水村跟租戶柳家人見面。
柳家只有五口人,柳老漢夫婦,兒子柳樹夫婦以及他們的獨生子柳傳宗。柳老漢、柳樹父子看起來都是地道的莊稼人,說起地裡的活也是頭頭是道。傅石當場就跟柳家人定下了租地的條件,他一切不管,繳稅後的收成抽六層的作為租金。這樣算來柳家能得總收成一半多一些,這可是十分優厚的條件,柳家人自然是感恩戴德,連連保證會用心耕種。
之前已經跟相關的人家定好了小雞仔、小鴨、豬仔、魚苗,都是其他村的,傅石也一一地去裝了回來。他們自己的牛車車棚還沒做好,這一陣依然是借的二房的牛車,來來去去的足足跑了五天趟,連帶著二房的老牛都給累得有些焉了。去還車的時候傅石自己都不好意思看那牛的眼睛,最後硬是送了半車草料給二房,說是給老牛補補身子,搞得二房的人哭笑不得。
魚苗放進荷塘,豬仔進了豬圈,小雞、小鴨也進了籠,這還只是麻煩的開始。得每天兩頓地喂,得清理窩棚,得下地割豬草,得宰草料煮食,沒養過牲口的傅石手忙腳亂,滿腦袋都是官司。
這還不算,果樹苗才是最讓他傷腦筋的。柳樹鎮的地界上沒有果園子,何桃之前打聽到鄰縣賣果樹苗的賣家,通過牙行定了貨,由賣家送貨上門,送來的果樹苗堆了整整一畝地!傅石看著腦袋就更疼了!
他每天一大早就得起,煮上稀飯就要去後院喂牲口,完事了回前院跟何桃吃早飯,然後洗碗刷鍋,接著就要出門割豬草。趕在中午前回來做午飯,下午就頂著太陽種樹苗,然後又是餵豬,做晚飯餵何桃,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媳婦啊,咱非得養這麼多牲口嗎?」,傅石累到不行。他總覺得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跟媳婦之前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何桃抱住他的手軟軟地說:「萬事開頭難,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石頭,你就再堅持一段時間吧,好不好嘛?」
其實傅石在部隊那些年更苦更累的日子他都過了,也就是退役這一年多來懶散慣了,由奢入簡易,由儉入奢難,一下子緊鑼密鼓地勞作起來不習慣而已。何桃嬌滴滴地這麼一撒嬌,他立馬就投降了,都是為了咱這個家嘛,累就累唄,第二天照常早起幹活。
何桃也立馬開始反思,養豬種樹的主意都是她出的,可是事到臨頭了她卻一點忙也沒幫,雖說是傅石堅決阻止的,可是一直這麼下去傅石肯定會心裡不舒服的呀,以前不也過得好好的,幹啥要他一個人受這個罪啊?第一次只是喊累,下一次會不會直接撂擔子不幹了?
俗話說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人家讀書人有紅袖添香夜讀書,咱們農民就來個拙荊相伴喂壯豬!
傅石第一次喊累的隔天早上,何桃就不顧傅石的反對跟著早早地起了,她想不管傅石幹啥她都跟在身邊,陪他說說話,給他擦擦汗啥的,也算是出分力,讓傅石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誰知道,她一走近豬圈聞到豬屎味就犯噁心,小雞小鴨毛茸茸的看起來很可愛,可是她一看到就想起禽流感啊、雞瘟啊之類的詞,退避三舍,最後她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搬了桌椅撐著雨傘坐在一旁眨巴著眼睛看著傅石種樹。
雖然與預想有所偏差,可是效果還是頂頂好的。
傅石被她崇拜加期望的眼神盯著,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從頭到尾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一鋤頭一鋤頭地挖坑,十天時間不到就把幾百棵樹全種好了!
種完最後一棵樹苗後,傅石扔了鋤頭往她旁邊的小凳子上一坐,趴在桌上粗氣說:「累,真累!終於種完了!」
「石頭,你真厲害!」,何桃也不嫌棄他渾身汗味,抱著他的腦袋就吧唧親了一口。
傅石拍拍腦袋:「媳婦,再親一口!」
「石頭辛苦啦!」,何桃抱著接連親了好幾下,然後很狗腿地幫他捏肩膀捶背:「來,讓你媳婦好好伺候你!」
傅石抬頭嘿嘿地笑了一聲說:「媳婦你手先歇歇,晚上好好伺候我吧!」
「……」,色胚!何桃羞得直跺腳。
自從搬家那次她弄巧成拙幫他擼了一次後,傅石就記掛上了她的「一雙巧手」,幾乎每晚上就要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折騰一番。如果這種技能有評級的話,她應該已經是躋身大師級別了吧!
「我餵豬去,」,傅石站起來說:「你也別在這坐著了,回屋等著伺候你男人吧!」
何桃捂著發燙的臉蛋瞪了傅石一眼,跟著站了起來。她一手扶腰,一手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看著傅石穿過矮矮的果樹林。她想到幾年後這裡將會果樹成林,果實壓彎了樹枝,林間有雞鴨成群,她和傅石的孩子也許是追著小雞小鴨跑,也可能扒在樹上摘果子,也可能是抱著他們的腿撒嬌,於是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好日子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