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氣溫降低了。
傅石和何桃相處了一個下午依然還是處於多看對方一眼就覺得彆扭的狀態。
傅石本來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過,天黑他就上床窩著去,可是多了一個何桃在身邊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何桃只一門心思地在想,好冷啊,怎麼這裡比張家、何家都要冷啊!她想了半天決定洗個熱水澡——這個身體已經快一個月沒洗澡了,她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她也是說做就做的性子,想著就朝廚房走去,從水缸裡舀水裝滿了大鍋,然後生了火,就一個人呆坐在灶下。
「你冷啊?」
不知什麼時候傅石走到了背後。
她呆呆地抬頭,然後點頭:「冷。」
「哦。」
傅石點頭表示理解。這屋子本來就修得糙,他參軍六年期間一直閒置,回來後已經破敗到不能住人的地步了。他一個皮糙肉厚的男人,又是待過邊城軍隊的,對住得如何沒啥想法,能遮風避雨就行,於是隨意地修補了一番就繼續住了。可是新媳婦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估計受不了牆縫裡吹進來的寒風的,看來屋子還得再精心修補一次才行!
傅石想著就在何桃旁邊蹲下,跟她一起發呆。蹲了一會兒,傅石覺得腿麻了,又去臥室搬了矮凳坐到她旁邊,然後兩人繼續發呆。
一刻鐘後,水開了,聽著咕隆咕隆的聲音,何桃覺得身心愉悅,站起來問傅石:「洗澡桶在哪兒啊?」
傅石搖頭:「沒有洗澡桶。」
「那盆總有吧?」,何桃又問。
傅石繼續搖頭:「也沒有盆。」
「帕子和胰子呢?」,原主的記憶中是有這個東西的存在的。沒有桶也沒有盆,那就將就著擦一擦身子吧!何桃暗自決定,等攢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做個大木桶舒舒服服地泡個澡。但是她沒想到她泡澡的願望馬上就會實現。
傅石在何桃連續問了三個東西都沒有後,心裡有些憋屈,想著不能讓新進門的媳婦太委屈了。於是他默不作聲地走到水缸前,拿大木瓢將水缸裡的水舀掉了三分之二,然後又將鍋裡剛燒開的水往水缸裡舀。
何桃總算明白了,她張大嘴巴:「你讓我在水缸裡泡澡?」
傅石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一個人住慣了,好多東西都沒添置,你覺得缺什麼就跟我說,我都給你買。」
何桃覺得很感動。就算傅石掏心掏肺的對象只是「媳婦」,而不是她這個人「何桃」,她依然覺得很感動。
「謝謝你。」
傅石撓撓頭,如果光線亮一些的話,何桃就能看到傅石此刻滿臉通紅堪比熟了的螃蟹。
「不謝,你洗吧,我先回房。」
何桃懷著複雜的心情爬進了水缸,被熱水包圍的舒暢感讓她發出一聲滿足呻吟。她在水裡洗洗泡泡,然後發狠地揉搓渾身的皮膚,踏出水缸後她的第一反應是,好像輕了幾斤,第二個想到的是——必須重新買個水缸,看著這個缸她就想起少了的那幾斤去哪兒了。
何桃回到臥室的時候,傅石已經躺在被窩裡了,見她進來傅石猛地坐了起來,粗聲粗氣地說:「洗好了就睡吧!」
何桃還是很抗拒跟陌生的老公共床共枕,雖然她覺得傅石人不錯,但是一步到位實在讓她為難。她一邊吐槽一邊邁著小碎步挪到床前。
「我頭髮還沒干呢!」,她坐在床沿找藉口不上床。
傅石聽了隨手拿起他原本枕著的棉衣就要幫她擦頭髮,但是他記得小時候爹經常幫娘擦頭髮,娘總是笑得很開心。可惜,傅石他是個粗人,沒幹過這樣的精細活,幾下就扯到了何桃的頭髮,扯得她頭皮生疼。
何桃經過張家的生活對於疼痛的忍耐度已經很高了,她抽了口冷氣,小聲說:「我自己來吧,快一些。」
傅石依言將棉衣遞給了何桃,然後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嗯,快點擦乾了好上床睡覺。」
何桃心裡是想多磨蹭磨蹭的,可惜氣溫太低,她最終麻利利地擦乾了頭髮,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早死早超生的覺悟,很是豪氣地脫了棉衣就往床上翻。傅石很體貼地往床裡面一滾,將他用體溫溫熱的一邊讓給了她。
何桃摸進被窩,心裡一暖。
兩個人並排著躺著,都睜大了眼睛,房間裡一片靜謐。
「傅石,我還是處女!」,何桃鼓起勇氣閉著眼睛嚎了這麼一句。
傅石聽了緊接著也吼了一句:「我,我也是!」
何桃被他逗樂了,突然一點都不緊張,她側身跟傅石面對面,向他解釋:「我雖然成過親,但是沒跟之前的丈夫行房,所以第一次我很緊張,我會害怕。而且,我身上還有傷,我想等等,等我傷好了以後我們再洞房,好不好?」
傅石點點頭,怕她沒看到又開口回答:「好!」
「那我吹燈睡覺咯。」,何桃眨眨眼睛。
「好,睡覺!」,傅石點頭。
吹滅了床頭櫃子上的油燈,房間裡漆黑一片。
「你冷嗎?」,傅石問。
「有點。」,何桃回答。
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傅石挪了幾下幾乎跟何桃貼在了一起。
「靠著我就不冷了。」
「嗯。」
何桃閉上眼睛感受著傅石身上火熱的體溫,果然不冷了,很暖和。她不緊張了,也不害怕惶恐了,一夜無夢到了天明。
清晨,何桃醒來發現自己蜷縮在傅石懷裡,傅石兩隻手摟在她腰間,她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果然是獸性的本能啊,知道往好的地方鑽。
「醒啦?」,傅石鬆開手,有些不好意思。
何桃趕緊挪了一些離開傅石的包圍圈。
「醒了。」
「我去做飯,吃了咱們去鎮上買東西去。」
傅石利索地下了床穿上棉衣,風風火火地就朝廚房衝去。他必須得馬上離開,昨晚上說好了等何桃傷好了再洞房,可是小傅石貌似有些等不及了,何桃扭扭動動那麼兩下,小傅石就就吹衝鋒號了,再不走他怕自己直接就撲上去了。
早飯依然是傅石風格,一鍋白米粥。
何桃有些無語——男人都這麼簡單利索的麼?
飯桌上傅石問何桃缺什麼東西,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她還是將自己想要的東西都列舉了一遍,她最後還特地強調了一定要新買一口水缸。
「沒問題,我等會兒找二叔去借他們家的牛車用用,買什麼都一車拉回來。」
「傅石,咱家有錢麼?」,住的是茅草屋,傢俱沒幾件,傅石自己就只有一件棉衣。昨晚上給她擦頭用了,今早上他還是趕著在灶火那兒烤乾了穿上的。她是窮光蛋——分沒有,傅石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傅石想了想回答:「有的,夠的,你想買就買,我會養你的。」
何桃紅了臉。她已經算是說話直接的人了,可是傅石更加會講大白話。兩人說著話吃好了早飯,傅石就帶著何桃去他二叔家借牛車。
一路上遇到的村裡人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都是驚訝得合不上嘴,但是又攝於傅石的「赫赫威名」不敢上前來打聽,只能躲在角落裡三三兩兩地說閒話。
「那不是何富國家的大閨女何桃嗎?怎麼跟傅石走在一起啦?」
「你沒聽說啊,那丫頭跟夫家和離了,剛回來就嫁給了傅石。」
「呀,你說真的假的呀?怎麼就和離了啊?何富國就捨得她閨女送命啊,要錢不要命啊,黑心肝的。」
「你不知道,我可是聽他家大兒媳親口說的,何桃那丫頭也是命硬的,嫁到張家……總之呀,兩個命硬的湊一塊去了!」
「這可不得了,那得多晦氣啊,以後離大荒地遠一些,倒霉催的,大早上的就遇到這一對雌雄雙煞,不行,我得去廟裡拜一拜去一去晦氣!」
傅石已經到了「萬箭穿心若等閒」的地步了,何桃修行不夠,黑著小臉在心裡咒罵那群長舌婦——尤其是張大花,封建迷信,愚昧無知!不過她也調整得快,走一段路就看開了,說吧說吧,老娘也不會少塊兒肉!
到了傅石二叔家門口,傅石沒敲門就吆喝了一聲:「二叔,我來借牛車用用。」
「好勒,你等著啊!」,院子裡傳來他二叔中氣十足的回答。
等在門口的時候,傅石指著院子的另一半告訴何桃,那裡以前是他家,後來他參軍就賣給了他二叔。
何桃仔細看了那屋子,也是青磚灰瓦房,大概有六間屋。她頓時覺得好可惜——比他們住的茅草房簡直是天上人間。但是她完全能理解傅石賣掉祖宅的心情,她拍了拍傅石的肩膀說:「沒關係,等我們以後賺了錢,就在大荒地修個大院子,比這個還要好!」
傅石聽了,皺了皺眉頭,低頭問她:「你想住這樣的房子?」
「當然啦!」,何桃覺得這個問題好沒有必要。
「那開春我們就修吧!」,傅石說。
「啊?」,是修院子不是架個獨木橋,你能不能不要一臉淡然地說出來啊?
見何桃的表情有些奇怪,傅石就解釋了一句:「我不是沒錢修新房,就是沒必要,反正一個人住,無所謂的……」
正說著傅石二叔傅泉牽著牛車出來了,看見小兩口在親親熱熱地說話,嘴角就止不住地笑意,樂呵呵地問:「小兩口說啥呢?」
「二叔。」,傅石露出一個大笑臉。自他爹娘去世後,就只有二叔一個人對他好,他一向是心存感激的。
何桃也笑著向傅泉招呼:「二叔。」
「哎!」,傅泉脆生生地應了,笑得合不攏嘴:「小兩口好好過,有啥事拿不定主意的就來找二叔,別不好意思。」
傅石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正好有件事想問問叔的意思,我想在大荒地重新蓋房子。」
「這是好事啊!你只管說想蓋什麼樣的,到時候工匠材料什麼就交給叔給你去籌備。」,傅泉聽了更高興了。以前傅石要賣老宅的時候他就勸過,讓他不要賣以後成家了才有個住處。他卻死心眼就是不聽,現在終於想開了要蓋房子,這可是好事!果然成家了就是不一樣,這門親事結得好!
「知道了,謝謝叔,到時候再麻煩您。」,傅石接了牛車:「叔,您有啥要買的不,我順便給您帶回來。」
「不用不用,你們小兩口好好逛啊。」
「那好吧,我們走啦。」
「去吧,路上小心。」
傅泉看著傅石駕著牛車帶著何桃遠去的場景,笑得合不攏嘴。傅二嬸關氏走出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幹啥呢,看傅石兩口子看得這麼樂呵?」
「沒啥,就是覺得傅石成親真是好事!」
傅二嬸翻了個白眼:「你就別老是盯著傅石的事情忙活,你小兒子也到了年紀了,也不見你操心!」
說著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我兒子我咋會不操心!下午就去找喜婆去!」,傅泉哼了哼,背著手走回了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