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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反抗 文 / 福祿壽喜

    何桃覺得張高氏純粹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真的相信她是掃把星的話,早就休了她將她掃地出門了,怎麼還會容忍她留下來繼續禍害他們老張家?不僅如此,還費盡心機地將她的惡名傳遍了村裡,讓村裡人都視她為洪水猛獸。

    讓她無處可去,只能留在張家做牛做馬!

    這買賣可真是划算!

    必須要離開!

    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何桃明白這世道對於女人而言有多艱辛。偷跑是行不通的,被休棄也一樣不行,無論頂著「七出之條」中的任何一項都會一輩子抬不起頭。最優的選擇只有,和離。

    和離!

    何桃握緊了扁擔,嘴角扯起一絲冷笑,回頭看了看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的張家茅屋。

    何桃將扁擔和木桶一放,偷偷地從溜進了張家後院。根據原主的記憶,張高氏一般打罵完了以後都會回去繼續睡覺,等何桃回來做早飯。果然,這時候張家院子裡安安靜靜的,如果豎起耳朵仔細聽還能聽到張二貴的呼嚕聲。

    何桃摸進廚房,拿了菜刀和火折子,然後趕緊就跑了出去。這時剛入冬,地裡沒什麼活計,所以大部分的人這時候都還在被窩裡。

    河西靠著山腳,何桃一路狂奔進了山,一路上一個人也沒遇到。

    原主在山裡有個屬於自己的「秘密領基地」。順著記憶,何桃找到了一個不大山洞。原主經常被罰幾天不能吃飯,只能趁著上山砍柴的時候偷偷摘點野果充飢。擔心冬天被罰禁食沒有果子吃,她便趁著每天煮飯的時候偷偷藏了些米糧,每次上山砍柴就存到這個山洞裡。

    果然,何桃翻出一個藏著大概有半斤粟米的破陶罐。看著眼前的一切,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哀湧上心頭,為自己,更為已經死去的何桃。

    這世道對女人而言真的如此艱難麼?

    何桃冷著張臉用三個石頭擺成了簡易的灶,用破陶罐盛了水直接煮了那小半斤粟米。她一臉專注地看著陶罐裡的水煮開了,然後黃澄澄的粟米在水中翻滾,慢慢地有久違的米香灌進口鼻間。

    她一邊用樹枝攪動粥,一邊很沒出息的嚥了口唾沫。

    真是報應啊,想當年爸媽教育她「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要珍惜每一粒糧食時,她是怎麼說的?她那時候說,家裡米多著呢,我從來沒有缺過,也從來沒看到過別人缺過。

    每次外出就餐,點菜時哪次不是點的超出食量?她從來不打包。下一頓有新的好吃的,為什麼要吃剩菜剩飯?

    現在她如一個乞丐一般,對著一鍋連洗都沒有洗過的粟米粥流口水!

    粥熟了。核桃對著陶罐一陣一直吹氣,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一罐子粥灌進肚子裡。她實在是太餓了!

    她都覺得很神奇,自己剛才哪兒來的體力從張家一路狂奔到山裡的。

    她烤著火,一口一口地喝著粥,腦子裡回顧來到這世界三天以來發生的事情。因為推了羅氏,被張家一家四口群毆,若不是張家人沒有壯年勞力的話,估計她當場就被打死了吧?

    被關在雜物間,又冷又餓,又驚又怕。她不止一次地想,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

    可是,每當她一邊這樣想一邊會把自己往稻草堆裡湊,那樣會暖和一些。她還拔了地上的草當做糧食,一口口嚼爛然後吞進肚子裡,渴到不行的時候,她甚至喝了自己尿!

    她想活,還不想活得這麼窩囊!

    為什麼自己要去死?該死的是張家那群畜生!她握緊手裡菜刀的刀柄,她真的很想將張家全家碎屍萬段的衝動!

    吃飽了喝足了的何桃帶著陶罐和菜刀踏著穩健的步子,一步步走下山。

    剛下山就聽到張高氏一聲聲的咒罵。

    「掃把星,偷奸躲懶……」

    何桃避開了張高氏又從後院溜進去,直接來到了羅氏的房門前。挺著肚子的羅氏正懶洋洋地側臥在床上嗑著瓜子,嘴裡還碎碎叨叨地和著院外張高氏的咒罵。

    「不要臉的小娼婦,挑水不知道挑到哪個姦夫床上去了……」

    何桃一步衝到了床前,羅氏還未來得及尖叫就被何桃用菜刀架住了脖子。

    「你,你,要什麼?」,羅氏渾身都在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這羅氏以前打罵何桃時何等猖狂,如今還不是乖乖地求饒?所以說啊,不怕不要臉的,就怕不要命的!

    何桃手一動,刀刃翻了翻。

    羅氏看不到,但是能感覺得到刀刃貼著她的下巴,刮來刮去,甚至能聽到刀刃刮過皮膚的聲音。

    「大嫂……」,羅氏哀求道。她真的很怕何桃一下手就了結了她。

    「閉嘴!」

    被刀架著的羅氏害怕,持刀的何桃也是緊張到不行。雖然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但是做了幾十年奉公守法的良民,突然間讓她做出綁匪的舉動,她還真是心裡沒底。她努力平復了下心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

    「叫你婆婆進來!」

    羅氏哪敢不答應啊,連忙高聲呼喊:「娘,娘,快進來!」

    「大清早的嚎什麼!」,張高氏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那個掃把星不知道跑哪兒去躲懶了!等她回來我非扒了她的皮……」

    張高氏一進門就看到何桃用菜刀架著羅氏,羅氏嘴裡被塞了結結實實地塞了一塊布,一臉鼻涕淚水地看著自己。她立馬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扒了我的皮?」,何桃冷笑著望向一腳踏在門檻上的張高氏。

    「殺人……」

    「再敢叫一聲,我就破開她肚子!」

    張高氏一下子就閉了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桃,你可別做傻事啊!有什麼事好說,你先放下刀……」

    何桃也不看她,只顧著轉動手中菜刀的刀柄,一邊轉一邊說:「放下刀,等你們一家人再打我一頓關進雜物間餓死麼?」

    「都是一家人……」

    「別!你們四個才是天造地配的一家人!」,何桃打斷張高氏的話。

    「何桃,娘求你了……」

    「哦,忘了告訴你,你大兒子根本不能人道,」,何桃看向張高氏,一隻手架著菜刀,一隻手摸向羅氏的肚子:「這裡面可是你們老張家唯一的獨苗苗!我這手要是這麼一劃,可就一屍兩命了,你們老張家就斷子絕孫了!」

    「何桃……」

    「閉嘴!」,何桃根本不聽她說話。

    「何……」

    何桃沒有出聲,只是冷笑著將的手放在羅氏高聳起的肚子上,直直地盯著顫巍巍的張高氏的眼睛,手不輕不重地拍了起來。

    張高氏頓時閉緊了嘴巴,眼巴巴地看著何桃的手在羅氏的肚子上一拍一拍的。

    「現在我說,你做。」,何桃停下手裡的動作:「明白麼?」

    張高氏趕緊點頭。

    何桃看著張高氏的眼睛:「聽清楚我說的每一句話,不然後果自負。」

    張高氏生怕何桃沒看到一樣,十分用力地一直點頭。

    「去把張二貴綁過來!」

    張高氏趕緊去了。緊接著就聽到張二貴的罵聲:「你這老婆子瘋了麼?綁我做什麼?!」

    「趕緊的,我耐心不多!」,何桃喊了一聲。

    她一喊隔壁就沒了聲響。過了半晌,張高氏就拖著一瘸一拐的張二貴進了門。張二貴嘴裡也被塞了塊破布。看來,男人永遠不如兒子重要啊!何桃嘲諷地笑了笑:「辦得不錯!」

    張二貴一個勁兒地掙扎,眼睛恨恨地瞪向何桃,恨不得吃了何桃。

    「再瞪我我就宰了你孫子!」

    何桃一句話就讓張二貴低了頭。

    「帶上張大去找裡正寫了和離書,然後去衙門存檔,辦好了以後交給我。」,何桃一字一句地說:「和離的原因就寫,因為張大體弱不能行房,雙方協議和離。」

    張高氏一聽瞪大了眼睛,又要張口說什麼,何桃作勢要用力拍向羅氏的肚子,她立馬就住了嘴。

    「你也別想著去找人來收拾我什麼的,」,何桃看著她的眼睛:「反正我活不了,大家就一起死,帶著你們老張家媳婦和孫子一起見閻王去!明白了嗎?」

    張高氏一個勁兒地點頭。

    「讓張大省點兒心,他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宰了手裡的這兩個,然後再一把火燒了這裡。讓他後半輩子要飯去!」

    張高氏只能點頭。

    傍晚的時候,何桃終於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和離書——上面清清楚楚地蓋著南山縣衙的紅章。她滿意地點點頭。

    「何桃,你怎麼這麼狠心!」,張大紅著眼瞪她。

    這和離書上寫著他不能人道,以後他哪兒還有臉在村裡活下去?想起一路上裡正看他的眼神,他就恨得要死。

    何桃扯出一個笑,聲音無比地溫柔:「我還可以比這更狠!」

    「你不是何桃!」,張大退後一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想當初何桃剛進門時,那麼嬌小溫柔,怎麼可能做出這樣膽大妄為的事情。

    何桃愣了一下。是呀,她確實不是何桃,但是,從此以後何桃就是她了!

    「是呀,何桃死了,被你們張家折磨死了!」

    「何桃,我們已經按你說的話做了,快放了你弟妹吧!」,張高氏站在張大身邊,又是緊張又是害怕。

    「不急,你再把張大綁起來,再把自己綁了!」

    「何桃!」

    「兒子,別說了,按何桃說的做!」,張高氏趕緊拉張大,說完還討好地對何桃說:「何桃不會害我們的,對吧,何桃?」

    何桃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當然不會要他們的命,她可不想給這樣的畜生填命,她還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舒心長久!

    第二天一大早,何桃穿著厚棉襖拎著一個小包袱離開了張家。走了一段路後,她回首定定地看向晨霧中的張家小院,笑得無比歡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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