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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七章 山門陋習 文 / 西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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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鳳春喊隨行的幾個袍哥整治了些飯菜,這幾人草草填飽了肚子。

    魏芝祥和徐鳳春身上都有幾處輕傷,各自重新敷了些草藥。

    徐鳳春換過一身整潔的皂色長褂,洗淨頭面,重新挽了髮髻。原本蓬頭垢面的乞丐形象轉眼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仙風道骨的一個世外高人。

    魏芝祥依舊破衣爛衫,他吃飽喝足,氣色修復一些,不過仍舊一副疤癩和尚模樣。「這狗鏈子何時才會褪去?」魏芝祥將腳腕上的鎖鏈掙了掙。

    「我已讓手下那些崽子們回去尋東洋鋼鋸去了,他們尋到後會立即送來。」徐鳳春道。

    魏芝祥不介意的擺擺手,「你忙你的。」

    徐鳳春見武岳陽早已端坐在一張蒲團上,好整以暇地盯著自己。徐鳳春清清嗓子,環視一圈,「各位小友,船艙裡氣悶得很,到外面透透氣可好?」

    姚青等人自然聽出他要單獨講給武岳陽聽,這是人家門裡的隱秘事,當然不願外人知道。姚青、騷猴兒、麻耗子和艄公老孫先後出艙去。

    徐鳳春問武岳陽道:「你二爺爺既然對你講了當年你爹做的好事,不知他有無對你講,你爹放火的緣由。」

    「那還用說,自然是因為祖母和曾祖母無端被害。此事二爺爺說過。」武岳陽道。

    「他可說清被誰所害了麼?」徐鳳春道。

    「二爺爺沒說,他應該並不知情。不過,倒不難猜出是誰。」武岳陽撓了撓腦門,抬頭道,「是化名俞青紅和穆純的丁敏與木村勝平二人吧?」

    魏芝祥原本微閉著眼,似乎睡熟,聽武岳陽說了這句,猛睜開眼,問道:「你如何得知?」

    「那有什麼稀奇?這二人既然從龍虎山盜寶出來,怕是早蓄謀已久。不捅出點亂子,他二人如何下手?二爺爺說龍虎山失火那晚,山中寶物從大殿中救出,擺放在院中,由門中高手以八卦鎖龍陣看護,卻還是丟了幾件。有什麼高手能從這種陣法中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出寶物去?二爺爺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他哪裡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不願往『內鬼』這個方向懷疑罷了。我雖沒有什麼證據,可我敢斷定,大伯伯天賜準是被這對兒叛徒害死的,祖母和曾祖母也是他們害死的。龍虎山失火,說不上也是二人所為,故意嫁禍在我爹頭上。」武岳陽沒好氣道。

    「霍霍霍霍……你倒懂得為你爹辯白!」魏芝祥笑道。

    徐鳳春道:「天賜的死因,不能憑空猜測。你們張家願意將這筆債記在他們二人頭上,那是你們的事。至於真相,目前還沒有定論。龍虎山失火那晚,我們是親身經歷過的,你爹自家都承認了,你休要胡攪蠻纏!」

    「反正我不信,我總要就此事找我爹,聽他親口說個清楚。」武岳陽道。

    「尋到你爹,他自會講給你。你既然拋出三個疑問,那就先聽我怎麼說。」徐鳳春面露不悅道。

    武岳陽趕緊閉了嘴,乖乖聽徐鳳春說話。

    徐鳳春呷一口茶,悠悠說道:「那天夜裡,你爹放了火便逃走。大師兄去火裡救人,雖然將人救出,可是毀了容貌。」

    徐鳳春向魏芝祥看了一眼,魏芝祥面容抽動,「霍霍」地怪笑幾聲。

    徐鳳春接著道:「眾人恐怕火勢蔓延到正殿,便將正殿中寶物搬出,擺放在後院。同門八人以八卦鎖龍陣守護寶物,我有幸位列其中,卻不想出了大醜,寶物在眼皮底子下被人盜走,卻絲毫沒有發覺,第二日清點數目時發現少了幾件寶物,我還不信。親自清點了好幾遍,才相信,確是丟了六件寶物。」

    山中失寶一事,灰袍老人張元順對武岳陽講過,武岳陽張口想打斷徐鳳春,見他黯然神傷,明顯仍在自責,就閉上了嘴。幸好徐鳳春將茶杯放下,講起後面的事。

    「如果不是十三師叔醉酒,我們怕要被永遠蒙在鼓裡。也是他過於自負,性格使然吧。」徐鳳春眼望虛空,「十三師叔長九師叔一歲,長我三歲,若當年江邊一場惡戰他不死的話。算起來,現今也得有四十四五歲了吧。而當年,他十歲入門,既勤奮,悟性又高,平時沉默寡言,只是一味苦練,修為以驚人的速度激增。等到我入門那會兒,十三師叔年紀不過二十歲,卻已成天師十四弟子中的佼佼者。龍虎山失火那年,我二十歲,九師叔和十三師叔都是二十三四歲年紀。九師叔貌美如花,十三師叔年少有為,兩人早暗生情愫。二人垂涎山中寶物,相互勾結,一直伺機盜寶。那晚山中失火,二人見機會難得,本欲直接去大殿盜了寶物遠走高飛,可是又知道龍虎山勢力大,恐江湖雖大,沒有他二人容身之地。兩人計議一番,最終決定瞞天過海,嫁禍於人。如今細細想來,他二人那晚的行動也談不上有多繁複、嚴密,不過是一壺摻了特質迷粉的苦丁茶罷了。」

    武岳陽趁徐鳳春歎氣的空當追問道:「你和他二人年紀相仿,大師伯更要比他們年長幾歲,為什麼矮他們一輩兒?」武岳陽又擺手補充道,「我知道幫會門派中弟子不論年紀、只按先後入門來進行排輩的道理。難道大師伯不比那木村勝平入門早麼?」

    「你指的『入門』是拜師學藝,我們指的『入門』是得入龍虎山的山門。」徐鳳春解釋道。

    「有什麼不同麼?」

    「我拜在點屍判官賀東方門下,大師兄則是六師叔赤腳仙於大海的大弟子,我們算是『再傳弟子』,未得天師親傳。」徐鳳春道。

    「哦,明白了。」武岳陽點頭道。

    徐鳳春繼續道:「二人偷走的那幾件寶物,對龍虎山來說,乃是無價之寶,可是到了尋常人手中,怕也值不了幾兩銀子。他二人雖有本事盜出山去,可敢拿出手來見天麼?既然如此,他二人又為何要冒此大險行這叛逆之事?對這些,你不好奇麼?」

    武岳陽又點點頭,「我正想問。」

    徐鳳春冷笑道:「哼,所有的根源都在於龍虎山的陳規陋習:天師一脈,世襲相承,非張氏血脈,不得真傳。」

    「難道你們所學武藝……」

    「我們這點本事,走走江湖還可以,可永遠達不到登峰造極的境地。就好似將你領到山腰,卻不告訴你通往山頂的路。我們若是從不曾仰望山巔的螻蟻倒也罷了,自然也不會有所期冀。可是,我們入門多年,已經能感覺到山頂的罡風了。」徐鳳春滿腔怨氣道。

    「所以你們儘管身為龍虎山正一道人,卻對師門深有不滿,對張氏一脈也是又羨又妒。等到時機,更會監守自盜,背叛師門。是不是?」武岳陽無意中已將自己立場放在了龍虎山張氏這一邊。

    「背叛師門的事,我們不齒也不屑去做。畢竟受人恩惠,負恩忘義的事我們做不出。九師叔和十三師叔的所作所為是很下作,但也並非不可理解。」徐鳳春道。

    武岳陽嗤之以鼻。

    「第一個問題回答你了,關於天蓬尺的第二個問題不妨放一放,其實第三個問題也沒什麼好說。」徐鳳春杯中殘茶漸冷,他一口飲盡,「十四年前,我和你大師伯來四川尋找失寶。為了增加眼線,便收服了本地的袍哥勢力。可是兩年過去,沒有查到關於失寶的半點音訊。倒是遠在江蘇的一位洪幫老友傳了一封古怪的信過來。信封內附著兩張圖紙,這兩張圖紙引得十三師叔原形畢露。你不妨猜一猜,究竟為何?」

    武岳陽稍作沉吟,立即答道:「莫不是那張獻忠藏寶圖?」

    「霍霍!」魏芝祥怪笑出聲。

    徐鳳春也是面色微變,「嗯,不錯。正是張獻忠的藏寶圖。確切說來,是一張圖,一首隱詩。我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想立即回報龍虎山,等天師定奪。後面的事你應該聽我對那妖婦講過。姓穆的妄圖私吞寶藏,酒醉之後被我和你大師伯打落江灘,從此消失不見。幾日後,姓丁的妖婦趕來,趁你大師伯和我不備,各個擊破,將我二人囚於黑塔。我將圖紙牢牢記住,便毀了藏寶圖,對她絕不吐露半個字。妖婦無奈,又不能取了我們性命,軟硬兼施,將我們這一關就是十二年。她為防止我二人破門逃出,故意特質了這副手銬腳鐐限制住我倆。而我二人雖然手腳不便,可也沒有眼巴巴地守著等死。那黑塔時常引來一些飛鴿築巢。我們便以飯食將飛鴿引入石室,將畫好藏寶圖的布條綁在飛鴿腿上。希望張獻忠寶藏傳播出去,造成轟動,進而引來龍虎山的同門中人——那寶藏裡據傳有一卷龍虎山早年丟失的古籍,這本古籍對龍虎山來說至關重要……」

    武岳陽打斷道:「你幹嘛繞這麼一個彎,將七星山黑塔的位置直接畫出來,令人來山上救你出去不是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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