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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追蹤 文 / 西狂峰

    本章字數:3200時間:2014-09-0100:19:40.0]

    「使不得使不得,死人可不能抬我這店裡來呀。」觀波軒的胖掌櫃老遠看見這一夥人向他的客棧而來,急忙擋住門口。

    「還喘著氣呢,怎麼就死了?」一個黑臉漁人叫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這麼見死不救!」

    「單老六,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人若是死在我的店裡,即便沒有晦氣,可督察處的長警盤查起來,少不得多出許多麻煩,走走走,你別害我!」胖掌櫃擺手道。

    店中一個郎中模樣的老者放下茶盞,上前道:「快讓開,救人要緊,出了什麼事我擔著!」

    那一夥漁人似乎得到了依仗,一起衝進店來,胖掌櫃怕擔架撞到自己身上,趕緊讓開。

    「小心些小心些,慢點,他傷得不輕。」黑臉漁人道。

    「好像肋骨斷了兩根。」郎中模樣的老者輕輕在少年胸口按了按,「先將他這身濕衣服脫去吧,他身上有傷,若是著了風寒,可要落下病根兒的。」

    胖掌櫃吩咐小二去後院取了一身乾淨衣服過來,為那少年換過,又熬了驅寒的薑湯,給少年服下。忙了好半晌,少年總算悠悠醒來。

    姚青如臨大敵地拍醒武岳陽,拉他到門口一齊向樓下窺視。

    迷迷糊糊中的武岳陽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揉揉眼,看著下面擔架上滿臉麻子的少年,他伸手探向懷中,握住了盒子炮的手柄。

    「光天化日的,莫不是見鬼了?」騷猴兒也湊上前來向樓下張望。

    騷猴兒瞇縫著眼看了片刻,壓著嗓子問,「這誰啊?哎,你要幹嘛……這裡人多眼雜,哪是動手的地方?」騷猴兒見武岳陽掏出盒子炮,怕他不計後果地開槍,急忙勸阻。

    姚青也擔心驚擾到樓下,趕緊關了房門,「他怎麼還沒死?」

    武岳陽意識到自己有些慌亂,他將槍收起,抓起茶壺,對著壺嘴喝了半壺涼茶,慢慢冷靜下來,道:「或許是漁人將他救起的……」

    「那是誰啊?你們認識?」騷猴兒刨根問底兒道。

    「何止認識,我們倆險些死在他手裡。若不是他,那姓馬的又哪能再三逃走!」姚青恨恨道。

    「莫非他們是一夥兒的?」騷猴兒抹抹嘴上的油污,「那你倆什麼打算,是先弄死這小子麼?」

    武岳陽和姚青對視一樣,兩人一時間都沒有主意。騷猴兒見兩人都不言語,便道:「反正人多不好下手,咱們靜觀其變吧,暗地裡盯緊這小子就是。順著這隻雞崽子,能更早找到那隻老鷹也說不準。」

    「他可不是『雞崽子』。」姚青感到肩頭一陣灼痛,起身到內屋,拉了帷帳,截開肩上包紮傷口的布條。只見肩頭一片紅腫,傷口近旁的肉已經潰爛,顯然是傷口腐爛發炎了。姚青知道如果不盡早削去腐肉,洗淨傷口,只怕槍傷會越來越嚴重,可是她無法安心療傷,她急著報仇,一刻也不願等。姚青草草換過了藥,她有些擔心,擔心自己熬不到大仇得報的那一刻。

    樓下一陣吵嚷,麻耗子掙扎著起身,由於發力過猛,他立即劇烈咳嗽起來,咳出大口的血沫子,光噹一聲重新倒下。

    床榻一旁,觀波軒的小二臉上神色有異,他牽了牽胖掌櫃的衣袖,擠眉弄眼的似有話說。胖掌櫃煩他不過,皺眉道:「有話你就說,要上茅廁麼?」

    「不是……老爺……」小二抬了抬下巴,示意胖掌櫃看床頭木盆裡的黑衣。

    「怎麼了?你吞吞吐吐的。」胖掌櫃說著踢了木盆一腳。

    小二看了看床榻上又躺下呼哧呼哧喘氣的麻耗子,壓著嗓子道:「老爺,這人……這人有古怪。」

    胖掌櫃滿臉疑惑地俯下身去,盯著木盆裡麻耗子換下的濕衣服,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二在木盆中翻了翻,摸出兩把匕首、一個綠皮折子和一包沉甸甸的錢袋子。圍在床榻周圍的一干老小眼見小二翻過印著太陽旗的綠皮折子,現出折子正面來,只見上面橫豎印著金黃色的六個字:「中華民國」、「絕密」。

    眾人相互瞅瞅,大都意想不到這麻臉少年毫不起眼,竟身屬**。胖掌櫃是個見過世面的,他乾咳一聲,「也不奇怪,頭晌裡那幾艘船一陣槍戰,他必定是那時候落下水的,不是胡匪就是官兵,也沒什麼稀奇。」

    胖掌櫃說這話的時候,麻耗子又睜開了眼,再次爬起。

    「哎哎……可不敢亂動哇,你傷得可不輕吶……」立即有人勸阻道。

    麻耗子只如沒聽見一般,捂著胸口下床來,搖搖晃晃奔門外走去。

    老郎中趕緊攔住他,「你肋骨斷了兩根,內傷也不止一處,妄動勢必導致斷骨刺傷肺腑,你這麼亂動還要不要命了?」

    麻耗子手臂一抖,可是出乎意料沒甩出匕首來,他低頭看了看身上,這時才發現昏迷之際,濕衣服已被換下。他左右張望一番,在床榻旁邊的木盆裡找到自己的衣服,他上前去三兩下抓出滴水的衣服,可是臉色隨即一變,顫聲道:「我的東西呢?」

    眾人惱麻耗子無禮,怪他不感激是誰救他的命,反而一副惡狠狠跟大伙偷了他八百塊大洋一般,一時間沒人吭聲。不過麻耗子順著眾人的視線,在床榻另一旁的餐桌上看見了自己的幾樣寶貝,他猛咳幾聲,大步過去,抄起特務證、兩把匕首和錢袋子塞進懷裡,踉蹌著走出客棧去。

    「這位小哥……」店小二追上幾步,他替麻耗子換了乾淨衣服,又灌了熱騰騰的薑湯,可他瞧著麻耗子,竟板著臉像是誰虧欠著他的模樣。同是少年,也正血氣方剛,店小二忍不住開口,「你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也就罷了,眾人救了你的命,你連一聲謝謝也不說麼?」

    麻耗子在門外站住,轉過身來,他掏出錢袋子,抖手扔給店小二,「這二十塊大洋……咳咳……你們分了吧。」他捂著胸口走遠。

    「好無禮的後生!早知道乾脆讓他留在岸上喂王八算了!」黑臉漁人指著麻耗子的背影罵道。

    「不搶不奪就不錯了,亂世的兵爺爺,咱們就不該做救狼的東郭先生。咳……你還指望他感恩戴德?」胖掌櫃搖搖頭,他的目光落在店小二手中的錢袋子上,「那個……不讓大家白白忙活一場,今日我請大伙吃飯,你們吃什麼,盡數算在我頭上。」

    商人重利,眾人沒有臉皮和他分大洋,黑臉漁人將老郎中請到一桌上坐了,聊起這幾日發生的怪事。

    武岳陽、姚青和騷猴兒三人下樓來,遠遠跟在麻耗子身後。

    麻耗子步履蹣跚地晃到渡口,叫了一條烏篷船,順流而下。

    武岳陽也立即叫過一條烏篷船,繼續尾隨著麻耗子。

    騷猴兒在船艙中躺下,打著哈欠道:「你們要動手就快些,時間耽擱久了,找不到那姓馬的可別怨我。」

    姚青側身靠在艙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艙外。武岳陽上船後倒頭就睡,可是翻來覆去的睡不實,他聽到騷猴兒催促快些動手,於是回應道:「先別動手了,跟著他,應該沒錯。」

    「你們不找那姓馬的了?跟著他能找到姓馬的?你倆信我還是信他?」騷猴兒連連發問。

    武岳陽頭也不抬道:「跟著他必定能找到那姓馬的,跟著你則未必。」

    騷猴兒登時怒極,跳起叫道:「你既不信,幹嘛跟著我?」

    武岳陽懶洋洋地翻過身,「是你跟著我。」

    「你……」騷猴兒忌憚著武岳陽身上的盒子炮,不敢跟他動手,只好叫道,「靠岸,我要下船!」

    「你別胡亂叫嚷!」姚青呵斥道。

    騷猴兒強壓住火氣,「好,這船總要靠岸,到時候咱們各走各的吧。」

    武岳陽閉起眼養神,姚青看著艙外發呆,兩人不理騷猴兒,騷猴兒氣鼓鼓地去找船夫的麻煩,「船老大,有酒沒有?」

    「沒有。」船夫應了一聲,嘴裡小聲咕噥,「我這小船又不是客棧、酒肆,要什麼酒……」

    騷猴兒討了個沒趣,不乾不淨地罵了幾句,和衣躺下,抱著膀子盯著姚青。

    麻耗子所乘的小船順流而下,行了沒多久,到了先前雙桅大船所處的河段,大船的船頭紮在河底淤泥裡,船幫斜歪在木橋邊,船身早已不知蹤影。河岸被浪沖上去許多碎木,大小形狀不一,根本無法辨別從船體何處炸下來的。

    「停在那裡。」麻耗子指著木橋對船夫說。

    船夫手裡不停地搖著擼,「那木橋太高,咱們的小船靠不上去,要不咱們在別處停船?」

    麻耗子看著岸邊四散的碎木,眼一黑,直直仰倒在小船上。

    「小哥兒,哎……師傅你怎麼了?」船夫驚慌失措,他俯身拍了拍麻耗子臉頰,麻耗子咳了兩聲,吐出一口血來,眼見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來人吶,快來人吶!」船夫大喊起來。

    武岳陽翻身爬起,衝到船艙門口,正撞上船夫過來詢問是否要靠過去。

    「過去。」武岳陽鑽出船艙,看著前面小船上高聲求救的船夫,他覺得雖然事有蹊蹺,但不像是一個陷阱。

    「你不怕有詐?」姚青也鑽出船艙來。

    「不會。我親眼見到那麻子被二爺爺打傷,這不是裝出來的。」武岳陽篤定道。

    說話間,兩船已靠在一處。

    武岳陽將手搭在盒子炮的手柄上,跨過船去。只見麻耗子一動不動躺在船頭,臉色煞白,鮮血順著嘴角流過脖子,躺在腦後船板上,眼見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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