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數:3186時間:2014-08-2422:00:18.0]
武岳陽從上到下瞧了瞧天蓬尺,又掂了掂,將它遞給姚青,「給你吧。」
姚青冷眼道:「你爺爺給你的,又不是給我。」
「他給我就是我的,我願意給誰是我的事。這東西我拿著沒用,帶著它憑空多個累贅。」武岳陽道。
「有眼不識金鑲玉,可憐你爺爺一片苦心。哼,我可受不起。」姚青拍馬竄出,沿著河岸向下追去。
武岳陽感覺這根天蓬尺猶如雞肋,帶著沒多大的用處,又不能隨手丟掉。他將天蓬尺別在後腰,滿心不是滋味——俠客行走江湖都是背刀負劍,自己卻好不尷尬地背塊木疙瘩。
追上了姚青,武岳陽扭頭道:「二爺爺說的對,咱們可不能以卵擊石,大仇一定要報,至於怎麼報,咱們不能貿然行事。」
姚青不鹹不淡道:「有什麼主意你直接說就是!」
「我擔心你按捺不住,見了那姓馬的立即動手。」武岳陽道。
姚青冷哼一聲,「我自有分寸。」
武岳陽還有些不放心,可是看姚青冷冰冰的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尾隨在姚青馬後。兩匹馬又跑了幾里路,待追得近了,卻見雙桅白帆大船向河對岸泊去。
附近沒有港口,也沒有村莊,尋不到船自然無法過河,兩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又驅馬沿河向下跑了近三里遠,才在葫蘆腰狀的河谷上找到一條懸梯橋。兩人拴住了馬,快速的爬到河對岸,再逆流而上,等摸到雙桅白帆大船停泊的半截木橋近旁,已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
武岳陽和姚青躲在草叢後面窺視,可是過了好一會,也不見一點動靜,也不見半個人影。姚青失去耐心,起身要去查探。武岳陽抓住她手臂,「你幹嘛去?」
「還能幹嘛?」姚青甩開武岳陽的手。
「你在這幫我照應著,我過去。」武岳陽掏出盒子炮檢查了一下子彈,貓著腰向河岸靠近過去。
武岳陽看到河岸上滿是凌亂的腳印和重物拖拽過的痕跡,心中暗道:「不好!」他拾起拳頭大小一顆鵝卵石,丟到船頭近處的河水中。伴著「噗通」的落水聲,水花濺起數尺高,幾隻水鳥撲稜稜驚起飛走,可大船上仍舊沒有半點聲響。武岳陽不再遲疑,他幾步跑上半截木橋,順船幫垂下的繩索攀到大船上去,緩緩挑開船艙門簾,裡面一片空曠,連著那許多被財寶裝得滿滿的箱子和麻袋全都不知所蹤。
武岳陽滿臉失望地跳下船,姚青迎上來問他,「怎麼?船上沒人?」
「一個人也沒有,連著那些金銀財寶全都不見了。」武岳陽道。
姚青咬碎銀牙,幾個起落衝上大船,搜索一番,果然沒見到半個人影,她臉色鐵青地從船頭躍下,「他們逃不遠,追!」
「往哪追?」
「有腳印。」姚青順著河岸上深淺不一的腳印追去。
武岳陽見腳印通向不遠處的樹林,他無奈地搖搖頭,大步跟在姚青身後。
果然不出武岳陽所料,腳印一到樹林裡就尋不到了。兩人看著幾處倒伏的長草,分不清哪處才是被馬長官一夥人剛剛踩出的。
「咱們中計了。」武岳陽望著河面道。
姚青挑眉看著武岳陽,等他解釋。
「寶藏到了手,只有兩條路走:要麼遠遠逃走;要麼就近隱藏起來。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將船駛到這裡停下。」武岳陽分析道。
姚青四顧張望,尋找著蛛絲馬跡。
「你若不信,咱倆分開來,從兩個方向合圍著將這片林子搜遍就是。」武岳陽舉臂遙指,「你從那邊搜,咱們一炷香後還在這裡匯合。」
姚青更不答話,向武岳陽所指的方向飛奔而出。武岳陽也毫不遲疑,背向姚青而行,很快消失在叢林裡。
秋意愈濃,秋風吹藍了天,吹熟了莊稼,吹走了鶯燕呢喃,吹來了涼爽和蕭瑟。秋蟬伏在枝頭,鳴聲悲切,似乎正為消逝的盛夏和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而放聲悲歌。
武岳陽踩過枯黃乾脆的草木枝葉,扎進叢林更深處。他知道這次的搜尋必定勞而無功,走這個過場只是為了令姚青死心。武岳陽悶著頭在林間穿梭,他將昨夜至今發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在腦中重新過了數遍,可是仍舊沒有找到一絲可疑之處,馬長官究竟耍了什麼把戲?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蹤跡。武岳陽百思不得其解。
叢林背山向水,遍佈了整個山坡。武岳陽不知不覺已爬到山坡最高處,他居高臨下,整個河畔盡收眼底:稀落的樹葉遮掩不住陽光,樹蔭下光點斑駁,叫不出名字的蟲豸在草尖爬動。遠處河面波光粼粼,幾隻水鳥在淺灘上戲水捕魚,不時地飛起落下。半截斷橋延伸到河中去,雙桅大船斜著擱淺在木橋邊。這一刻武岳陽竟恍惚產生一種幻覺,眼前的景物讓他覺得到了另一片天地中,這片天地沒有殺戮、沒有仇怨,也沒有蠅營狗苟爾虞我詐。
遠處一個移動的黑點讓武岳陽清醒過來,他看見姚青繞過了半邊叢林,正向斷橋處趕去。武岳陽跳下高坡,去岸邊與姚青匯合去了。
姚青等了好一會兒,武岳陽才姍姍趕到。姚青自然沒給他好臉色,「怎麼這麼慢?」
「什麼也沒找到吧?」武岳陽不答反問。
「明知故問!」姚青盯著雙桅大船道。
「既然追不到,咱們還是回縣城去吧,我總懷疑那姓馬的耍了什麼把戲,那些財寶不易搬運,說不準被他們偷梁換柱就近藏了起來。」武岳陽說著向下游懸梯橋走去。姚青卻沒有立即跟上,她返身又攀上雙桅大船。
「你不走麼?」武岳陽叫道。
姚青沒有回答。船艙裡啪啪一陣瓦罐、酒罈摔碎的聲音響過,緊接著姚青鑽出艙來,船艙立即冒起黑煙,大火跟著騰起。
姚青竟將雙桅大船一把火點著了。
武岳陽擔心火光和黑煙暴漏了兩人的行蹤,他不敢遲疑,快速攀過懸梯,到樹林裡時姚青已經追到。兩人解了馬韁繩,縱馬向縣城趕去。沒行多遠,忽聽河面上幾聲震天巨響,兩人駐馬回望,看見雙桅大船已炸成幾截,同先前的烏篷船一樣,化作碎木,飄散河中。
兩人不禁一陣後怕,都猜不出這大船的爆炸到底是不是特務作的手腳。兩人稍作停留,又催馬再行。這對兒少年男女都是又累又困,即使一路顛簸,也險些雙雙在馬背上睡去。好不容易熬到縣城外的碼頭,但見十幾個長警四處攔人查問。兩人遠遠繞開,由於擔心馬長官聯合督察處通緝二人,武岳陽和姚青可不敢大搖大擺地進城去,兩人早早在城外拴了馬,撿了兩頂斗笠,小心裝扮一番,才進城來。
果然不出兩人意料,城門旁貼著醒目的紅字告示,無非天台山匪徒殺人作惡,在官兵圍剿中漏網云云,更貼了兩男一女三張肖像圖,畫的正是灰袍老人張元順、武岳陽和姚青三人。
武岳陽滿腹的感慨,一個月前,他還是團長武興華的大公子,不想父親去前線,前腳剛走,家中就發生了如此巨變,自己也從一個紈褲公子變成了漏網的山賊。這種巨大的落差讓武岳陽一時間難以適應,他一動不動地望著通緝告示發愣。
姚青推武岳陽一把,使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悄悄走到偏僻處商量對策。
「看來那姓馬的確是藏在這縣城裡。」武岳陽先道。
「廢話!」姚青道,「從那告示上看,我也知道他藏在城中,你鬼主意不是多麼?你倒想個辦法怎麼將他找出。」
武岳陽低頭想了想,搖頭道:「我想不出好辦法。」
「那咱們只能堵在城門附近等他自己送上門來麼?」姚青掀開斗笠,掃視城門兩側,尋找著合適的藏身之處。
「咱們找不到他,可是有個人或許能找到他。」武岳陽望著不遠處的貨棧道。
「誰?」
「何四他爹,何保長。」武岳陽道。
姚青皺眉問:「你說的是索家嶺放你我出來那個煙袋老兒?」
「正是。」武岳陽點頭。
「你去索家嶺問他?」姚青道。
「這縣上有他的貨棧,縣城離天台山要近些,他記掛著何四叔的安危,或許此時已來到了縣上,咱們去他貨棧裡瞧瞧。」武岳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貨棧門口。
姚青四下裡張望一番,「我在暗處給你把風,你速去速回。」
「嗯!」武岳陽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向貨棧走去。
姚青跟著武岳陽,走到貨棧前街拐角處,藏身藥鋪窗下的柳樹後,仔細留意著每一個來往的行人。
武岳陽沒有看見可疑的對象,就抬步邁進貨棧。可他剛踏進貨棧,只見眼前一團黑影,不及躲閃就被撞出門外,武岳陽和來人一齊跌倒在地。
「奶奶個爪的,好狗不擋道,沒長眼睛啊?」那人大罵著起身,抬腿就沖武岳陽踢來。武岳陽暗中防著長警和特務埋伏,手一直搭在腰間的盒子炮上,他以為中了埋伏,不假思索地掏出盒子炮,將槍口對準了來人。
「你他媽掏啥……好漢饒命!」那人見武岳陽掏出槍來,立即改口求饒。
姚青也以為出了變故,幾步衝過來,拔槍對準了那人的後腦,「動一下打死你!」
「我就換幾塊大洋你們拿去就是了,犯不著殺人吶!」那人帶著哭腔道。
武岳陽和姚青同時認出那人來,異口同聲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