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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一線天 文 / 西狂峰

    本章字數:3197時間:2014-08-1422:35:18.0]

    武岳陽、姚青和騷猴兒耐著性子候在土屋中,三人坐立難安,不住地從孔洞處向外張望。對面卵狀巨石上插著的火把仍在燃燒著,火苗被吸向洞口。隨時間流逝,火把頂端燒成了紅炭,火苗漸有熄滅之勢。

    三人都巴望著火把快些熄滅,好早些逃出去,這陰冷潮濕、不見天日的幽閉密道,已快將他們逼瘋。尤其是騷猴兒,時刻處在崩潰的邊緣。他擠在最前面,霸佔著武岳陽挖出的孔洞,瞇縫著眼打量著外面黑乎乎的溶洞。眼看著火把將熄,騷猴兒的視野裡愈發模糊,他猴急地扒開洞口的土堆,正準備鑽出去,一陣微弱的槍聲傳來,騷猴如一隻埋伏了許久剛要出擊的猛獸,突然一陣風吹草動,惹得獵物抬起頭來,他只好重新掩藏身形。

    騷猴兒分不清槍聲從哪裡傳來,他回頭詢問似的瞅瞅武岳陽和姚青,兩人同樣滿臉茫然。騷猴兒仰頭向頭頂的封板看去,武岳陽和姚青隨他視線抬頭來。

    槍聲的確從頭頂傳來。在厚厚的土層上面,灰袍老人張元順正大開殺戒。

    灰袍老人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一步,他追上山來的時候,武岳陽已和團結會正面交火。其時雙方交戰正酣,山頭上乒乓作響、子彈亂飛,武岳陽和姚青被團結會的火力死死壓制住。灰袍老人縱身躍到一棵茂密的水梨子樹上,居高臨下看得清楚,可是又插不上手。眼見武岳陽要命喪當場,危急之下,灰袍老人顧不得許多,他從衣囊中掏出一塊鎮紙般的長方條狀烏木,掰斷一截攥於手心,斂神內視,靜心凝氣。

    一陣風起,枝葉搖動,晴朗的夜空不知從何處憑空湧出大團的雲霧來,更有雷聲隱隱傳出。

    武岳陽和團結會眾團兵忙於激戰,對夜色中悄然發生的異象毫無所知。退無可退之際,騷猴兒跳入枯井逃生,隨後武岳陽也被姚青推了下去。

    灰袍老人原本打算引雷擊樹,好趁亂救走武岳陽,哪知突生變故,三人跳入井中,緊接著數名團兵投了手榴彈進去,灰袍老人來不及阻止,眼見爆炸聲起,塵土四濺,井壁在爆炸中完全塌落下去。

    這一切只如電光火花,倏忽即逝,轉眼間鮮活的人兒就被埋在了土下。灰袍老人怒不可遏,他滿腹的悔恨,怨自己沒有控制住武岳陽,任由他趕上山來白白丟了性命,更怨自己沒有及早佈防,以致慘劇突發而不及阻止。

    盛怒下的灰袍老人鬚髮皆張,臉色愈加赤紅,兩眼透出濃重的殺氣。他如鬼魅一般貼著樹幹滑下樹來,手足輕擺,草叢微晃,如水面被輕舟撕成兩半兒,不到片刻,灰袍老人已到山下。

    秋意尚淺,草木枝葉也剛剛泛黃,濕氣仍舊很大,況且天台山溪流瀑布眾多,山體極大,灰袍老人略微猶豫,放棄了縱火燒山的想法。他下到醉石林處見山勢陡峭,道路極其狹窄,山壁夾道垂立向上,夜空在頭頂只有丈寬一條窄縫,正是天台山上最難行「一線天」。灰袍老人在一線天入口處站定,面向石壁,上下打量一番,心道,「以牙還牙,埋了你們作陪葬再好不過!」

    灰袍老人縱身幾個起落,來到一線天東側一塊頂大底尖如倒擺的靴子一般的岩石旁,他以掌擊木,震斷樹根,拔出數棵白果樹,連著泥土拋到道路當中,又從石壁頂推落許多石塊,將道路完全阻塞。

    東方已發亮,天色漸白。灰袍老人又回到一線天,先挪動幾塊大石摞在一起擋住一線天出口。老人毫不停歇,又拔身而起,在山石凸起處或蹬或按,很快竄到一線天石壁頂部,他如法炮製,以掌力震斷許多樹木,更備下幾十顆石塊,分堆堆放在一線天頂部懸崖邊上。

    後面需要做的便只有等待了,好在很快便傳來了馬蹄聲,團結會眾團兵經過一夜激戰,雖然沒有多大的傷亡,可都早已飢腸轆轆、疲憊不堪,這會兒打掃完戰場,本打算將匪寇庫房中存放的贓物分了,可是很快有人來封了庫房,並傳令讓眾團兵回索家嶺修整待命。

    團兵們出血出汗,好不容易攻下山頭,無不期望分些戰利品,大夥兒眼見肥肉即將入口,哪肯輕易離開。可是經過這次剿匪,團兵們也都充分見識了馬長官和他所率的一眾黑衣人的本領,沒人敢公然嘩變造反。眾人嚷嚷幾句,嘴上討些便宜也就罷了。當下眾團兵商議一番,留下幾個團兵和黑衣人一起看守庫房,其他人和孟屠子一起下山去了。

    孟屠子又饑又渴,渾身無力,而且身上多處都掛了彩,可他精神亢奮,威風凜凜地率著一行人馬下山來。到了醉石林,在倒靴石旁,隊伍停住,有團兵來報,「前方道路被亂石和樹木擋住了,馬過不去,孟屠……老孟,讓大夥兒下馬來去把雜物搬開吧!」

    怒火噌地湧上頭來,孟屠子抖開馬鞭,唰地一鞭子抽向團兵,那兵勇急忙縮頭,馬鞭啪地抽在路旁草叢上,削斷了一片草莖。孟屠子瞪眼罵道:「抽死你個龜兒子,老子拚死拚活保著你們,不知道喊一聲『長官』麼?」

    那團兵不敢辯駁,怯懦地答應著:「是,是……長官。」

    「閃開!」孟屠子驅馬上前,像模像樣地探查一番,道,「塌方了嘛,搬什麼搬?那邊有路幹嘛不繞過去?」

    眾團兵扭頭張望,果見雜草間有一條小路從「倒靴石」另一側繞過。孟屠子是這夥人的主心骨,他率眾團兵繞過倒靴石,毫不提防地走進「一線天」。

    團兵們很快走到夾道盡頭,隊伍前面的團兵見道路又被亂石和枝木阻塞,惹不住破口大罵:「媽個胯子這是咋了嘛,這裡咋個也堵死了?」

    一線天道路狹窄,連兩匹馬都無法並行,團結會浩浩蕩蕩幾百號人,根本不能全部進到狹道中去。灰袍老人也沒指望趕盡殺絕,他見隊伍行到狹道出口處停住,便立即竄到入口上方,雙臂齊揮,將事先備好的石塊和樹木推落。

    伴隨著呼呼的風聲和噗通噗通的撞擊聲,石塊、樹木紛紛落下,緊接著團兵人群中發出慘嚎,隊伍立即騷亂起來。

    「有埋伏!」

    「快撤,啊……」

    「谷口被堵住啦!閃開!」

    團兵們被前後堵死在狹道裡,慌亂之際,急於逃命,互相擁擠推搡踐踏,人一旦被擠倒就很難重新站起。灰袍老人更是毫不留情,將狹道頂部備好的數堆石塊和樹木全部推落下去。他站在一塊凸石上,不動聲色地向下看了看,以腳尖挑起一根粗枝,折成四段,又從懷中掏出一團油紙,撕開將裡面藥膏一般的油黑粘稠狀濕物取出,塗抹在粗枝頂端,吹燃火折子,將四根粗枝點作四支火把,拋進狹道中去。

    火把遇到團兵衣物或樹枝樹葉,燃燒起來,加重了團兵隊伍的騷亂,也同時暴露了灰袍老人。狹道外的團兵高叫道:「上面有人,在上面!」一邊喊一邊紛紛舉槍對著天空砰砰亂放。

    灰袍老人退到狹道另一側頂部,他貼著石壁,縱身躍下,刺溜刺溜沿著石壁落到地上。隨後頭也不回地向山上奔去,幾個起落,他灰色的身影便消失在晨曦中。

    且不提困在一線天狹道中團結會眾兵丁傷亡怎樣,單說灰袍老人又重新來到山上。他想著團結會眾兵丁大多都是由遠近的村民武裝而成,受人擺佈,幕後的罪魁禍首終究是那馬長官和其所率領的黑衣特務。灰袍老人雙目如潭,面色潮紅,他躲在樹後,遠遠看著在城隍廟前放哨的幾個黑衣人,他將頭頂有些散亂的頭髮重新用髮簪別好,一邊暗暗道:「你們這些鷹爪子,通通都該死!」

    灰袍老人更不遲疑,他悄無聲息地貼上前去,等團兵發覺後,他突然躍起,最近的團兵還在木愣愣地呆立著,根本沒回過神來,灰袍老人左臂已揮出,一顆雞子大小的石塊已帶著風聲擊中那團兵面門,團兵鼻樑被砸塌,捂著面門哀叫倒地。

    另一名稍近的團兵趕緊卸下肩頭的槍,可是老人早已洞察先機,沒等他抬起槍口,另一顆石塊已從他右手擲出,團兵慌忙用槍筒去格擋,哪知石塊勢大力沉,雖被他撥開稍許,卻仍舊砸在臉頰上,痛得他捂著腮幫子蹲下身去,嘴裡嗚嗚叫個不停,也不知掉落了幾顆牙齒。

    遠處的兩名團兵端起槍,毫不遲疑地沖老人開火。灰袍老人左躲右閃,藉著樹木掩護,向那兩名團兵迫近。兩名團兵從沒見過這麼詭異的事,這灰袍老人是人是鬼,怎麼身形如此敏捷,竟能赤身**躲避子彈?

    兩名團兵慌亂之際,一股腦將手中盒子炮裡的子彈全部打光了。再扣扳機的時候,只是嗒嗒地發出空響。灰袍老人如鬼魅般左一挪右一晃衝上前來,一把一個,將兩名團兵提在手裡,舉到空中。那兩名團兵手腳揮舞,可哪裡掙扎得脫。

    「鷹爪子,超生去吧……」灰袍老人將兩人對撞過去,忽見一縷寒芒襲來。他兩手擎著兩人,不及回防。寒芒快如閃電,眨眼間已到胸前,老人側身躲避,堪堪避開,可是胸口衣衫仍被飛刀劃出很大一個口子來。

    偷襲者站在十步遠近,是個黑衣少年,他頭髮蓬亂,眼神冰冷,臉上十幾顆麻子在朝陽下很是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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