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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火並天台山 文 / 西狂峰

    本章字數:3312時間:2014-03-0511:44:24.0]

    天台山上亂成了一團。眾匪翹首等待著姚大腦袋砸了團結會的窯,得勝而回,哪知一陣亂槍從遠處傳來。眾匪暗道不妙,一直等不到大掌櫃的回山,卻等來了密集的槍聲,眾匪正手忙腳亂、焦急不安,突然山下一片亮光閃過,這股亮光刺破黑夜,竟將月光的亮度比下去,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地動山搖。

    眾匪面面相覷,鬧不清山下這是什麼情況,卻又毫無辦法,大掌櫃的遲遲未歸,二當家的又不知去哪兒了,葛師爺也找不到蹤影,山上這時完全沒了主事的人,眾匪中有人主張去山下接應大當家的,有人嚷嚷要按計劃固守天台山,一時間爭執不休。

    葛師爺拎著盒子炮,在水牢前走來走去,幾次舉槍要射殺何四一夥人,終究還是沒有下得去手。出主意葛師爺倒是拿手,可是親手殺人,他還真沒有這個膽子。

    幾個嘍囉跑進後院來,見到葛師爺,叫喊著跑上前來,「葛師爺,你在這兒轉悠啥呢?兄弟們都亂成一團啦!」

    「去去去,你們先回前院去,我這有點事要辦。」葛師爺將槍藏到身後,另一隻手揮舞轟趕。

    「你倒是給拿個主意啊,是下山去接應大掌櫃的,還是在山上固守?兄弟們完全亂了手腳!」

    「按計劃行事!按計劃行事!全回去將隘口和要道守嚴實了!」葛師爺叫道。

    嘍囉們吵嚷著湧向院外,院口忽然一陣擁擠,有人叫道:「疤子!疤子回來啦!」

    「怎麼了,疤子?」

    「大當家的呢?」

    眾匪哄吵著圍上前去。肖疤子帶著幾個頭臉黢黑,渾身破爛的嘍囉衝進後院來,他左右推開圍攏過來的眾匪,從人群中擠出來,他瞪著通紅的眼,沖葛師爺吼道:「你們在這兒干**毛呢?謝老二呢?謝老二!」

    眾匪見肖疤子說話聲調不對,不敢招惹他。葛師爺怔了一下,說道:「二當家的下山接應你們去了,你沒碰到他?大掌櫃的呢?」

    「你說啥?大點聲!」肖疤子側頭喊道。

    葛師爺湊近才發現,肖疤子右耳下方臉腮處一條暗影,細看卻是血塊,這些血順著耳孔流出來,早已凝固多時。肖疤子說話時側頭大喊,顯然是因為這只耳朵被炸聾了。

    葛師爺趴到他耳旁喊道:「大掌櫃的呢?」

    肖疤子抹了一把臉,哽咽著道:「炸死了,都炸死了……他們在黑林子那埋了地雷,就我們幾個逃了回來……」

    眾匪立即炸開了鍋,本來大當家的是去砸團結會的窯,現在窯沒有砸響,退回來也就是了,怎麼還反倒受了人家的暗算,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葛師爺只感到心亂跳個不停,他顫音問道:「你……你說什麼?大當家的怎麼了?你可是親眼看見?」

    肖疤子皺著眉歪過頭去,喊道:「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葛師爺又湊到他耳旁喊道:「大掌櫃的也受傷了麼?他在哪兒?」

    「他們正被地雷炸中,都找不到囫圇身子了!」肖疤子額頭青筋鼓起,他扔下手中打空子彈的馬槍,從身旁嘍囉手裡奪過一支新的來,「你們還在這嘰歪啥呢?都跟我下山去,跟他們拼了!」

    「拼了,幹他娘的!」

    「抄傢伙兄弟們……」

    葛師爺一把拉住肖疤子,使眼色示意他看水牢,偷偷將盒子炮遞到他手裡,「這些秧子留不得了。」

    肖疤子鄙夷地看葛師爺一眼,推上保險片,幾步走到水牢前,一句話也不說,抬手砰砰砰砰將一梭子20發子彈盡數射出。

    水牢中「呃啊」一陣慘叫,何四一夥人悉數中槍倒地。

    肖疤子怕人沒死透,換了梭子,又補了幾槍,水牢中再無任何聲音,十三人盡皆斃命。

    眾匪上山雖然日久,劫道砸窯的買賣也沒少做,可這麼血腥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到。誰也沒有想到肖疤子竟然如此手辣,轉眼間就將秧子殺了個乾淨,一時間都驚得目瞪口呆。

    肖疤子揮舞著盒子炮高聲叫道:「抄傢伙!今個咱們跟團結會的拼了!」他率先衝出院去。

    山下傳來陣陣密集的槍聲,團結會已經集結完畢,開始分配兵力集中攻打天台山防衛的碉堡和崗哨。天台山一方,雖然山匪槍法準頭要高過團結會一方許多,且仗著山勢的優勢,可仍舊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團結會攻下數個崗哨——黑夜使得天台山一方的優勢大打折扣。而團結會則仗著兵力上的巨大優勢,一陣猛攻,不給天台山眾匪絲毫喘息的機會。

    肖疤子呼喝著要下山去支援,葛師爺連忙制止,一味主張堅守。雙方爭執之際,一陣馬蹄聲近,謝老二率著一眾山匪衝上山來。

    「二哥,你可算回來啦!」肖疤子叫道。

    葛師爺雖然從肖疤子嘴裡得知姚大腦袋已經被炸身亡,可終究不敢完全相信,他見謝老二率隊回來,就話裡有話地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

    謝老二瞥他們一眼,卻不回答,含糊道:「還能怎麼樣?他們團結會都欺負上門來了!你們還在這磨磨唧唧沒完沒了,都跟我下山!揍他狗娘養的!」

    「揍他狗娘養的!」

    「兄弟們早嚥不下這口氣了!」

    眾匪舉著槍高聲叫嚷,隨謝老二下山抵抗。葛師爺聽出謝老二已經將事情辦妥,就不再阻擋。

    團結會一群烏合之眾,短短操練這些時日,只學會了給步槍添加子彈、瞄準射擊等簡單的要領,初經戰陣,半點經驗也沒有。初時仗著人多勢眾,對山下各處崗哨群起攻之,進攻還算順利,就都以為打仗不過如此,於是個個奮勇當先,爭著做急先鋒,哪還顧惜個人性命。可是這伙團兵剛剛衝到半山腰,謝老二帶著大部山匪從山上迎下來,他招呼眾匪四散開來,佔住各處據點,仗著地利予以還擊。局勢立即急轉,一陣有節奏的槍聲過後,山腰空地上幾十個團兵倒在血泊之中。倖免的團兵立即一哄而散,重新退回山下。山匪躲在掩體後面,也不追擊,牢牢固守著陣地。

    馬長官親手槍斃了兩個潰逃的團兵,高叫道:「臨陣脫逃,殺無赦!」

    眾團兵畏畏縮縮擠在一起,雖不敢貿然進攻,可也並未再四散潰逃。

    「孟屠子!喊你的投彈手上來!」馬長官喊道。

    孟屠子連滾帶爬地跑上前來,喘著粗氣道:「馬長官,這……這麼遠,還是往上扔,夠不上啊……」

    「夠不上就跑近點!」馬長官怒道,他舉起槍指著孟屠子,「上不上?」

    孟屠子慌張地左右張望一番,回身喊道:「廖秀才!帶你的人上來!」

    「別叫我,我不打了……不打了……」一個扁臉塌鼻樑的瘦弱中年人受驚般突然從樹後跳出,扔下手中一槍未發的漢陽造,哭號瘸拐著向山下跑去。

    團結會的團兵大多由遠近相鄰召集而來,短短操練數日,哪經歷過什麼陣仗?都知道打仗要流血要死人,可從沒做好直面死亡過程的心理準備。當震耳欲聾的槍聲和爆炸聲在身邊響起的剎那,當倏倏亂飛的子彈穿過身軀、掀飛樹皮的瞬間,當槍油和硝煙氣瀰漫了整個山頭的時候,初次作戰的團兵多數都出現了腦中一片空白的狀態。他們眼見到前一秒還活生生的夥伴後一秒抽搐著跌倒,暗紅的血和白花花油膩膩的腸子流了一地,折斷的骨頭從身體刺出紮在泥土裡……這些是他們一時還無法承受的,多數團兵都將胃裡的食物嘔吐得一乾二淨。

    廖秀才的逃跑起到了引導和提示的用處,在他的帶領下,眾多團兵丟下槍支,灰溜溜地隨廖秀才向山下奔逃。

    馬長官漠然地看著逃跑的團兵,他一動不動,所有人都以為他放任逃兵下山,這時山下傳來一陣槍響,帶頭逃跑的廖秀才等人被盡數槍斃。

    跟在後面逃跑的團兵趕緊撤回到山上,未來及逃跑的團兵也不敢再動。馬長官一字一頓道:「逃兵格殺勿論!」

    誰也沒想到馬長官竟在山下暗藏了一支伏兵,誰也不知道這支伏兵具體有多少人。眾人一齊看向馬長官,目光中多了些敬服和畏懼。

    「孟屠子。」馬長官只簡簡單單喊了一聲。

    孟屠子哪敢不上,心裡將馬長官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咬著牙叫道:「上!每人領五枚手榴彈,三人一隊,匍匐前進!」

    三十幾個團兵極不情願地領了手榴彈,趁著夜色竄出去,躲在樹木、岩石後面,巴望著別人衝在前面打頭陣。

    「炸了炮樓的有賞,躲在壕溝裡裝死的逃兵立即槍斃!」馬長官舉起槍,連連對著天空放空槍。

    孟屠子將手榴彈掖在腰間,抄起兩支盒子炮,左右兩手雙槍裝備齊全,揮臂叫道:「格老子的!都莫做軟骨頭!橫豎是死,給我衝!」

    「火力掩護!」馬長官帶頭向崗哨和炮樓開槍,他手下眾團兵聽令一齊開火,將崗哨和炮樓上的砂石打得四處亂濺。孟屠子趁機率投彈手迅速向前插進。

    團結會對天台山的火力壓制持續了不到二十秒,這二十秒時間換得了投彈手以基本沒有傷亡的代價進入到了對崗哨和炮樓的攻擊範圍之內。

    投彈手們毫不遲疑,拉開了引信,一枚接一枚地投擲出去,頃刻間,如下了一陣手榴彈雨,十幾個崗哨瞬間在火光和巨響中化成了一地的碎石。

    謝老二一夥山匪躲避及時,沒有被手榴彈直接炸中,卻也被氣浪激射過來的沙石掀翻在地。謝老二吐出滿嘴的泥土,罵罵咧咧地爬起身來,十幾處掩體都已經被完全破壞,固守是不成了,謝老二率眾匪沖山下一頓掃射,趁團結會眾團兵躲避之機,迅速向山上撤去,試圖繼續糾結眾匪到山腰處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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