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數:3171時間:2013-11-2717:58:54.0]
武岳陽哪裡肯信,他懶得和一個女子理論,作勢收緊了胳膊,「閉嘴!」他壓低了聲音道,又衝四個男匪低喝:「快喊你們大公子出來!否則我掐死她!」
兩個小嘍囉看庫房管事和賬房先生一眼,等他們主事發號施令。可庫房管事咧著嘴,笑瞇瞇的向旁邊走兩步,撩起馬褂後擺一屁股坐到木箱上,賬房先生見他一副看熱鬧的模樣,搖搖頭放下本子,他看著武岳陽道:「她沒誆你,她真是大公子。」
武岳陽有些發懵,懷裡這姑娘雖然蠻橫些,可確是女人無疑,「大公子」的稱呼是什麼道理?女子身形削瘦挺拔,頭上挽著墮馬髻,身上隱隱傳出一股子胭脂香味。武岳陽歪頭皺著眉打量懷中之人,正巧女子回轉頭來,她面似寒冰,瞪著武岳陽道:「你摟夠了麼?」
這個關頭武岳陽哪裡還顧得上避男女之嫌,他收緊了胳膊,推女子向外走,一邊低喝:「快讓開!別搭上她的小命!」武岳陽指望著以女子為人質,去馬廄搶一匹馬,攜女子衝下山去。哪想到懷中女子突然右臂發力,一肘擊中武岳陽腹部,武岳陽只感到一陣氣悶,頓時痛苦的捂著肚子蹲下身去。
「你就這麼點能耐?」女子回轉身來,掐腰揶揄道。
武岳陽怒火中燒,他艱難地呼吸著,不等氣息調勻,猛搶上前去,也不抬頭,像狗熊一般雙臂合攏去抱那女子。兩人相距很近,女子猝不及防,被武岳陽一把抱住。武岳陽抱過那女子便給她來了個過肩摔,這是他在學校體育課上學到的招數。體育課的武術操練分為摔跤、拳腳、棍術、劍術四科,武岳陽均無所長,只因他在摔跤的分組對練時曾摔斷了同學的胳膊而記住了這一招。
因自己心軟,不忍用力傷了她,她卻利用自己的善良使陰招偷襲,武岳陽這時候可不管什麼「好男不和女斗」,也忘記了惜香憐玉,他只記得摔跤老師的動手真言:君子不動手,動手不留情。
武岳陽咬著牙,打算給那姑娘來下重的,可最後關頭他眼前忽地閃過同學被他摔斷胳膊時的痛苦模樣,便不由自主地收了些力。那女子借武岳陽的力一個跟頭翻過去,又順勢扳住他肩頭下按,武岳陽噗地跌倒,仰著摔在地上。因為這一招旨在摔肩上之敵,所以摔人者腰身前弓,以肩著地,這樣才能摔到肩上的被摔之人。武岳陽臨陣猶豫,變招不及,加上那女子一按,這一下後背連著腦袋重重砸在地上,只摔得他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身上的傷痛倒還能忍受,接連著被戲耍讓武岳陽氣惱非常,他簡直被氣炸了肺,自打在縣城遇到這個女子,他就屢居下風,如果真刀真槍實打實地敗給她,那也認了,可如今因自己留手而受她暗算,這讓武岳陽有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和憋屈感,他目眥欲裂,「啊」地大喊一聲爬起身來,玩兒命似的流水價般揮拳照那女子摟頭便打,完全沒了章法,也完全沒了男子漢的氣度。
那女子蓮步輕移,微微向後退出兩步,乍退猛進,她側身向前,一個腿絆子乾淨利落地將武岳陽放倒。
武岳陽皮筋一般立即爬起,他心裡暗罵一聲:「怎麼回事?老子還不信了!」又竄上去拳腳相向。哪知那姑娘左一躲右一閃,同樣一個腿絆子再次將武岳陽勾倒。
「我有些好奇,你們團結會都這麼膿包麼?」女子接連著放倒武岳陽,她以為武岳陽是何四一夥兒的抗日團結會成員,忍不住蔑視道。因為有傳言說邛崍縣城附近的幾個村莊組成的這個抗日團結會,以索家嶺為營地,已經招收了不少村民,編製幾近千人,而且近日流傳出團結會去縣裡團部搞出來一批槍支彈藥的消息,更有更壞的消息——抗日團結會武裝過後首先要來攻打天台山。因此天台山上眾匪廣佈眼線,將消息打探清楚,得知抗日團結會這天要運送很大一批軍火從縣裡回索家嶺,中途恰好經過天台山山下,眾匪便決定劫了這趟車。可不想團結會竟耍了一個花招,車隊一分為二,明著運送布匹、茶葉和粗鹽吸引注意,暗地裡繞道青草坡,從天台山後繞過。山上眾匪中計,又搭上了一個兄弟的性命,正尋晦氣無處發洩,武岳陽撞上門來,吃頓苦頭是免不了的了。
「你還是自己乖乖地去地牢吧,免得吃更多的苦頭。」賬房先生好心相勸。
圍院裡有人聽到庫房這邊的響動,紛紛聚攏過來,當見到是姚大公子在教訓一個小傢伙,全都喜笑顏開地抱著膀子看戲,更有愛熱鬧的高聲呼叫更多的山匪過來一起觀看,很快庫房門口聚攏滿了大呼小叫的山匪。
武岳陽這時已經沒了逃跑的念頭,他只覺得丟人丟到了家,身為男子漢,連個弱女子都打不贏,還有什麼臉面活著?週遭看戲一般站滿了叫嚷起哄的山匪,武岳陽喘著粗氣再次爬起,他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揍扁那女子,可他被幾次三番絆倒,對那女子的腿絆子有些忌憚。武岳陽猶豫片刻,岔開兩腿,穩步向前,打算冷不防湊上前去跟那女子近身肉搏,不給她腿絆施展的空間。
那女子瞧武岳陽的神情,已猜到他的小心思,當下站定,並不後退,等武岳陽近身來。武岳陽見她托大,心中暗喜,兩腿猛地發力,揉身撲上去。眼見那女子要被武岳陽撲住,武岳陽嘴角已咧嘴邪笑,哪知女子迎上來推開武岳陽雙臂,側身抬膝,膝蓋正頂在武岳陽小腹上。武岳陽「呃」地慘叫一聲,再次捂著肚子倒下。
「好!」
「大公子好身手!」
「漂亮!」
眾匪不住地叫好,只有那賬房先生不住勸二人休戰。
那姑娘聽到讚賞,臉上略帶得意之色,像個驕傲的公主一樣趾高氣揚地站在武岳陽近旁。武岳陽很想再給她來次偷襲,可他稍動,那女子就機警地後退一步,有意拉開和他的距離。偷襲不成,武岳陽索性多躺片刻,挨了半天的揍,他知道不耍奸使詐很難鬥過此女子,他試圖調勻了氣息再跟她較量。
那女子戲耍夠了武岳陽,輕拍身上灰塵,招呼嘍囉道:「押他去水牢!」
立即有嘍囉答應著拿繩索過來捆綁武岳陽。武岳陽趕緊起身,高叫道:「還沒打完!你怕我了麼?」
「呦呵,又站起來了嘿。」
「哈哈,不孬!」
「小崽子骨頭挺硬吶。」
眾匪嬉笑道。
那女子回轉身來,嬌笑道:「我姚青可沒怕過誰,你跟大夥兒說說,你有什麼讓我怕的?」
「說說,你有啥讓大公子怕的?」
「你敢掏出來麼?」
「這小子要是有這膽子,咱們大公子保準認輸,哈哈……」
眾匪有意曲解姚青的話,臊得她滿臉通紅,姚青急忙呵斥:「別胡說!閉嘴!都閉嘴!」姚青雖從小在匪窩長大,見識慣了匪類強盜的粗話陋語,可女人畢竟不比粗野漢子,並不能完全對這些葷味兒段子完全免疫,她這時候面龐發熱,只想著速速離開。
武岳陽只顧耍他的小心思,他咳嗽一聲,說道:「你敢不用腿絆兒麼?咱們再比試一回!」
眾匪或撫掌叫嚷,或捧腹大笑,均嘲笑武岳陽比划拳腳還提條件,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麼?
武岳陽摩拳擦掌等對方答應,哪知姚青冷冷道:「懶得搭理你。」說罷分開人群就走出去。
武岳陽哪裡肯罷休,他跳起來直追上去。嘍囉擋上前來,一把將他按道,雙手反縛背後,綁得結結實實,又將他拎起,向後院水牢押去。武岳陽猶自大罵不絕:「你這陰險的男人婆!只會那一招掃堂腿,有什麼了不起?你放開我,咱們再來比過,看我不摔扁你!你名字倒是沒起錯,姚青?妖精!蛇精!縮頭烏龜!下三濫!」
天台山上從未發生過如此有趣的事情,竟然有人敢罵大公子!嘍囉們知道武岳陽怕是活不長遠了,也不去管他,任他叫罵。
姚青並未走遠,聽到武岳陽不住地大聲叫罵,登時氣惱,只見她柳眉倒豎,鳳眼圓睜,回身追上去就要教訓武岳陽。賬房先生正拿了一匹白布要給姚青送去,見姚青殺氣騰騰地追向武岳陽,急忙上前來攔住姚青。他是個老好人,最不喜打打殺殺,總是搖頭晃頭地以之乎者也勸眾匪要心懷仁義。這土匪鬍子本來就幹得是殺人越貨的勾當,講仁義道德的地方怕是不多。若不是因這山上無人精於書和算數,誰會留他在山上吃白食。
「大公子,你跟他一個娃娃較什麼真?大人不記小人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快將這布拿回去,給花舌子付喜縫身行頭要緊!死者為大。」賬房先生遞過白布勸阻道。
姚青本不欲聽他囉嗦,見他搬出死人來,不忍讓死人等衣服穿,當下強忍著壓住怒氣,伸手接過白布,低身自語道:「就饒他這一回。」
可是武岳陽不知深淺的叫罵又不合時宜地傳過來:「妖精!你也配叫大公子?爺爺才是大公子,你這個冒牌貨!你等著爺爺和你算賬!」
姚青一把將白布摔在地上,他推開賬房先生,從馬車上抄起一根馬鞭,登登登向後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