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余楷瑞學會了釘馬蹄鐵,穆佑軒第二次帶馬去縣城的時候,就不再找桔子。桔子雖然為自己解決了,穆家兄妹的年禮問題,而暗自得意,也知道自己不宜多參與馬蹄鐵的事。她安心在穆家替婉兒畫素描,畫了十幾張,都是婉兒在長寧鎮的日常生活。畫中有不同的衣飾,不同的環境擺設,可以讓定遠侯夫人真正的見畫如見人。
婉兒讓桔子把自己也畫進素描裡,桔子堅決不肯。她對婉兒說:「姐姐的這些畫是年禮,要送給母親看的。畫上都是家人才好,我就不參和了。」心裡卻在想:「你一個侯府千金和貧民女孩相交,還不知道你娘是怎麼想的呢?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去惹麻煩。」
桔子又讓婉兒在每張畫後面再附一張紙,寫上做畫上事情的心情或想法。素描用米粥水定型之後,加上婉兒的說明,裝訂成書冊。一本精美的連環畫就此誕生。婉兒找了一個精緻的盒子,把連環畫放進去,還是意猶未盡。她就央著桔子再給穆佑軒畫一本。
桔子拗不過婉兒,又畫了一本。桔子這才發現,雖然自己並沒仔細看過穆佑軒,他的樣貌卻是如同刻在自己心裡一樣。畫得時候,自己能毫不猶豫地畫出,他表現上細微變化。明明是一張冰塊臉,自己居然能用畫筆,表現出他的喜怒哀樂。桔子想不出來原因,就認定自己果然如老師說的一樣,在畫畫上是極有天賦的。
婉兒第一次用崇拜的眼光看桔子,對她說:「你太厲害了。我二哥站在我面前,有時我也分不清楚,他是不是高興或者生氣。在你的畫上居然能看出他的情緒,母親一定會喜歡這些畫的。」畫完了之後,婉兒拿給穆佑軒看。穆佑軒居然很給面子,他親自給畫配了說明。雖然每張畫都很簡單,有的甚至只有一二句話,但這足以說明,他對這些畫也是很喜歡的。
桔子在穆府住了三天,直到穆府送往京城的年禮,都送走了才要回家。走之前,穆佑軒又來找她,這次卻是為了土豆的事。原來,那天她和婉兒在地裡說起土豆的事兒,站在邊上的婉兒和丁易都沒在意,後面的一個名叫趙五郎的護衛給記在心裡。
這個趙五郎是穆佑軒從邊軍帶回來的,穆佑軒剛投軍的時候與他在一個隊裡。他見穆佑軒一副沒吃過苦的樣子,很照顧他。後來穆佑軒身份暴露後,他就跟在穆佑軒身邊做了護衛。
他在家裡排行老五,父親不識字,家裡的男孩子就大郎、二郎地往下排,他就叫五郎。原來一家人雖然不富裕,但也還過得去。可是前幾年連年水旱災害,地裡的莊稼產量大減,他家人口多,根本養不活。他爹賣光了家裡的田地,又賣了兩個姐姐後,就帶著四個哥哥,去給大戶人家抵徭役,指望著能換回幾個錢來買糧。誰知道這次徭役是在山灣處挖水渠,一場暴雨,山上暴發了泥石流,把整個徭役的工地給淹沒了。
那時,大哥已經娶了嫂子,還有一個小侄子。里長把消息送過來的那天晚上,嫂子就上了吊,娘也病倒了。他只有十二歲,只能出去討飯。可是大災之年,誰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最後娘和小侄都餓死了。若大的一個家庭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咬牙虛報了三歲的年紀,去邊軍參軍。正趕上邊疆連著打了數年的仗,正缺人,也不挑剔他瘦弱矮小。他算是有了口吃的,活了下來。
幾年仗打下來,他也學了一些武藝。因為剛來時不懂規矩,得罪了當時的隊長。這個隊長是個小心眼的,就壓著他的功勞。偏這個隊長是個能打的,一直積功升到校尉。雖然後來,這個隊長官職升了以後,就不再管他的事情,卻再沒人敢給他報功勞。五年兵當下來,還是一個大頭兵。要不是遇到穆佑軒,他恐怕將來會成為一個白髮的戍邊老卒。
那天,他聽到桔子說,土豆種在荒地就能有那麼高的產量,不由想起自己的爹娘。如果當時有土豆這種能抵餓的糧食,自己也不會家破人亡。思量再三之後,他找到了穆佑軒,說了土豆可能會高產的事。穆佑軒是吃過桔子做的烤土豆的,他敏感地發覺了土豆的價值,立即來找桔子,正趕上桔子正收拾東西要回家。
穆佑軒看著桔子,難得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桔子為他們兄妹做了這麼多事,自己還沒有一點回報,這會兒又來找她幫忙。但是如果土豆真能高產,對以農墾為主的大楚朝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桔子有些疑惑地看著穆佑軒,在她眼裡,穆佑軒做起事情來,一向是乾脆利落的,還沒見過他這麼猶豫過,就問:「二公子找我有事嗎?」
穆佑軒嘴角向上翹了翹,勉強在臉上擠出點笑容,對桔子說:「桔子姑娘,我聽說,你的土豆畝產能有七八百斤。」桔子沒想到他為此事而來,就說:「我還沒種過,只是聽說能有這麼多,也許畝產還會更多。我留了兩百斤土豆做種,要種過才知道。」
穆佑軒疑惑了,問:「你說土豆是植物的根,土豆不是用種子種的嗎?」桔子說:「土豆就是用我們吃的那部份種的。土豆上有芽眼,每一個芽眼上都能長出一顆土豆苗。」穆佑軒聽了之後,立即吩咐跟她一起進來的趙五郎,去鴻運樓拿幾顆土豆回來。趙五郎走得飛快,幾乎是一路小跑地拿回來五六顆土豆。
桔子指著土豆的芽眼,對穆佑軒說:「土豆種之前,把土豆切開,一個芽眼一塊,育了苗之後就可以種下去了。我家的兩百斤土豆差不多可以種一畝的樣子。」穆佑軒說:「既然要試驗土豆的產量,一畝怎麼夠?」又對趙五郎說:「你再去鴻運樓一趟,就說剩下土豆我都要了,不准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