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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23章 娘娘要跑路 文 / 奈何關卿

    如同上一次芳菲殿著火的時候一樣,大片大片的宮人在冷宮之外撲水救火,可是如此大的火勢,便是真的撲滅了,裡面的人也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了。關鍵還是他們來得太遲,只是誰能想到這冷宮會著火?若不是看到那個被貶入冷宮的女人像個瘋子一樣地跑出來,誰會知道那宮闈深處的冷宮竟被燒了?

    一大桶一大桶的水澆在那熊熊的大火上,幾乎是沒有一點用處。直至冷宮內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幾乎都被燃燒殆盡,這場烈火才終於止了下來。

    百里雲開艱難地挪動著步子,每走一步,似乎都要耗盡他身上所剩無幾的力氣,走到那扇早已不存在的宮門口,他頓住了腳步,再也沒敢踏進去。而身後的宮人又不好越過他,只好這麼乾巴巴地看著那一片焦黑的廢墟,兩眼怔怔。

    他想,或許他不進去,她會從別的地方出來呢?

    上一次不也是這樣嗎?

    他進去了,可她卻不在裡面,不是嗎?

    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門口那塊沒有被燒燬的銅鎖上,瞳孔驟然一縮。

    鎖。

    鎖了冷宮的宮門。

    這樣,她還如何能出得來?

    「冶兒,你不在這裡面,對不對?」百里雲開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薄唇緩緩地翕合,喃喃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小安子聽得此言,連忙吩咐侍衛與宮人:「快,在宮裡尋找娘娘,不可放過一寸土地。」

    百里雲開猶自不信,他深吸了一口氣,邁出第一步,跨過那道早已形同虛設的門檻,走進了還在冒著茲茲熱氣的冷宮。

    他靜靜地站在院中,四周,是沒有遮擋的空氣,夾雜著熱氣冷氣,鑽進他的體內,就如同他現在的心一樣,冰火兩重天。

    不遠處,一片與周圍其他的物事不太一樣的燒燬物映入眼簾,百里雲開緩緩地走了過去,拾起,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焦黑的印記下,似乎還隱隱顯現著一抹亮紅的色彩。

    時間,在這一秒停止。

    心跳,在這一秒靜駐。

    一個時辰之後。

    男人依舊保持著剛才那個動作,小安子心下不忍,想要過去說些什麼,恰在此時,方才派去尋找娘娘的人一批批地回來了。他忙問道:「怎麼樣?」

    百里雲開這時才有了點反應,一雙幽潭般深寂的眸子緩緩地望了過來,顯然也是在等那個結果。

    可是彷彿就在意料之中,所有人皆是搖頭。

    「奴才等找遍了御花園,沒有找到娘娘的蹤跡……」

    「屬下等已將四房六宮裡裡外外找了一遍,沒有找到娘娘的蹤跡……」

    「屬下等去宮門口問過,娘娘沒有出宮……」

    所有的希望在這一瞬間隕落,百里雲開呼吸一滯,這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死了。

    他面色慘白,突然「噗」地噴出一口血來。

    「皇上……」

    小安子大驚,飛也似的衝過去扶著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別碰朕。」

    「皇上,雖然他們將皇宮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娘娘,可那也不代表娘娘就在這裡啊!皇上您看,這裡並沒有人被燒以後的痕跡不是嗎?皇上,您要相信,娘娘一定還在……」

    百里雲開艱難地搖了搖頭:「把張如月帶上來。」

    他一聲令下,滿頭髮絲散亂的女人便被幾個侍衛提了上來,如今她只是戴罪之身,又是個從冷宮跑出去的人,自然無需對他客氣。

    「皇上……」

    張如月原本委屈的哭訴在撞上他那一雙冰冷徹骨的鳳眸時全都止了下來,似乎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融進他的眼中,她不敢再發出一點點的聲音,因為此刻的他,可以讓她毫不猶豫的相信,只要自己再哭喊一聲,他就會毫不留情地讓自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火是你放的?」

    「不是!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怎麼會放火……求皇上明察……」

    「不是?」男人冷冷一笑,「難道你想說,這火是自己燒起來的?」

    張如月拚命搖頭:「皇上,不是……是她,是她自己放的火!她想要臣妾死……她要臣妾死……」

    「她要你死?」百里雲開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大的笑話一般,「她為何要你死?若是她要你死,為何最後你沒死,她卻……」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皇上,臣妾沒有說謊,真的!這是真的!她說她要跟臣妾同歸於盡,她拉著臣妾的手不讓臣妾走,她好可怕……好可怕……」

    同歸於盡!

    百里雲開的身軀狠狠一震。

    到底是恨到什麼樣的地步,才會要與她同歸於盡?

    他不說話,張如月以為他是不肯信,咬了咬牙,終於坦白:「她說要為墨蘭報仇,所以她要臣妾死……皇上,臣妾真的沒有說謊,是她要臣妾死,這一次,臣妾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啊……求皇上……」

    話未說完,就被男人冷聲打斷:「為墨蘭報仇?」他雙眼一瞇,冰冷的臉上閃過一道凌厲的鋒芒,「這麼說,那一晚的刺殺,也是你?」

    那一晚,他與張如月大婚,她卻遭人刺殺。

    那一晚,刺殺她的人,竟是與他大婚的女人。

    這一切,她到底是如何受過來的?

    張如月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語無倫次地道:「是,那次的確是臣妾,可是這次真的不是臣妾……皇上,那次臣妾並沒有成功啊,求皇上看在臣妾對皇上一片癡心的份上饒了臣妾吧……這次不是,這次不是臣妾……皇上……」

    「呵……」男人的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難怪啊……難怪她會恨你至此……」

    只是,她從未與他說過那晚的事。或許,他真的是傷她太多、太深,讓她沒了信任的勇氣。也許在她眼中,即便她說了,他也不會信的吧……

    也許,事實就是如此。

    因為她曾說,是紫衣殺了墨蘭,他卻質疑地問她,證據在哪裡。

    原來他們之間的溝壑已經那麼深,深得再也無法挽回。

    「張如月,這一次,真的不是你嗎?」百里雲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彷彿是為了最後的確認一般。

    「不是,不是……」張如月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想盡辦法解釋,「皇上,您相信臣妾,這次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就算要她死,也不會在這裡啊,皇上,求您相信臣妾……」

    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為何,她看到你跑了,卻不抓著你?為何,朕來的時候,看到冷宮的門被人從外面上了鎖?你敢說,這一切不是你做的?」

    張如月心裡一個咯登,嘴唇顫抖不止,剎那間面如金紙。

    「皇上,是她陷害……她刻意陷害臣妾啊……」她吼不出聲,聲調也在哆嗦。

    「所以,她用她的命陷害你?」

    張如月也顧不得其他,猛地點頭:「是,就是這樣!」

    「那朕如何能放過你?」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擠出一句,「朕如何捨得連她最後的願望也不替她實現?朕如何捨得再讓她失望一次?」

    張如月瞳孔驟然一縮,還未來得及再次開口求情,百里雲開明黃的廣袖一揮:「罪人張如月謀殺皇后,明日午時,斬立決。」

    嘶……

    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謀殺皇后?

    這皇后不就是張如月嗎?雖說她被帝王打入冷宮,可是帝王卻沒有廢去她的封號啊!如今看來,果然龍吟宮的那位才是帝王心目中真正的皇后啊!只是如此,帝王也不像是個會被朝中百官擺弄的主兒啊,怎麼會甘心立了張如月為後呢?

    好生奇怪!

    張如月被侍衛拖了下去,沙啞的嗓子還不忘歇斯底里地大吼:「皇上……臣妾冤枉……求皇上饒命啊……皇上……」

    小安子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也是一點一點看著她與皇上走來的,雖說以前他就不喜這位「月姑娘」,可是那時候皇上待她不薄,哪怕是皇上發現自己深愛的女人是妖妃的時候,如貴妃也依舊是如貴妃。若是她本分一些,後半生雖然不會得到皇上的寵愛,可是榮華富貴地過完一生卻還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她實在太過狠毒,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妖妃於死地,這樣的女人,皇上怎麼可能放過?

    「小安子……」男人低低地喚了一聲,他連忙疾步過去:「皇上有何吩咐?」

    「準備……追封大典,封汝南王之女百里冶為仁德皇后……葬禮……以皇后之禮……」

    短短的一句話,卻被他說得斷斷續續,像是難以一次將這完整的一句話表達出來一般。小安子痛心地看著他,眼淚幾乎都要流下來:「皇上,娘娘的遺體也沒有找到,或許……或許……」

    「不必找了。」

    她早就說過,若是再惹她生氣一次,她必不原諒,她連百里冶的身體都不會留給他。

    所以如今,她哪裡還有什麼遺體?

    原本還晴好的天色竟突然被那漫天的白雲遮了陽光,不過一瞬的時間,天空中便飄落大片大片的皚皚白雪,如同羽毛落在心頭,帶著刻骨的柔軟卻冰寒,繾綣與決絕並存。

    官道上,一輛華麗的馬車停下。

    瑩白的小手從裡面伸出,車簾從裡面被人緩緩撩開,最後定格在一張清冷如玉的小臉上。

    「謝謝你,就送到這裡吧。」珠玉般清潤的字句落下,說的卻是最傷人的話語。

    百里容止的目光膠結在她的臉上,似乎永遠看不夠一樣,深深地凝著她。

    半響,才開口問道:「你打算去哪裡?」

    「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反正他以為我死了,便不會再來追了。我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膽地活著。所以,你盡可放心。」

    他不放心,她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讓他怎麼能放心!

    可是除了「放心」,他還能做什麼?若是跟她一起走了,才是帶給她真正的災難。就算那個男人一日不發現,兩日不發現,可他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不見了,那他也會知道自己與這個女人一起合謀騙了他,彌天大謊——一個足以讓他痛徹心扉的彌天大謊。

    「你一定要保重。」

    「百里容止,謝謝你幫我。」妖冶長如蝶翅的眼睫微微一閃,雙眸低低地垂著,「你明明知道我這種人沒心沒肺,卻還是幫了我,真的很謝謝你。」

    「可是你也該知道,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真的不值。何必苦了你自己,也苦了你的王妃?人生多不容易才能找到一個深愛著自己的人,你千萬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她鳳眸深深,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在一片雪色中,他如玉的面龐顯得更加慘白。

    半響,他無奈地答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她都要走了,他不能再讓她擔心。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知道這件事做起來很難,所以你首先要對你的王妃敞開心扉,若總是想著我這麼個人,你便永遠也不可能真的接受她。其實想開了就好了,她才是你生命中該有的習慣,而我,連個過客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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