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一個人傻站在外面?」妖冶放開男人的手,薄責著去推藍衣進屋。
南宮蕭猛地攥緊了手,生怕那絲沁涼的觸感從指縫間悄悄溜走。殊不知,溫熱的大掌一旦緊握,那冰涼卻會消失得更快。
藍衣撇了撇嘴。
「還不是怕你又跑出去欺負人了。」
這話說的……妖冶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人?」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妖冶回頭看了一眼那一襲淺青色錦袍的男人,淺笑盈盈:「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如果要來用晚膳,記得讓人來告訴我一聲。」
艷陽下,紅衣女子明媚動人的一笑與日同暉,閃耀的金光將她層層疊疊地包裹。
藍衣此刻的心境可謂是百轉千回。
好不容易看到妖冶這樣的笑容,自己自然是為這女人高興的。可是來西冷之前,自己從未想過這女人還會愛上除了皇上以外的其他男人,以至於自己甚至覺得有朝一日她還是會回到皇上的身邊。
但現在的事實卻也不容置喙。
這女人似乎早就與西冷的國君相識,否則以她的個性,又怎麼可能短短一日與人交心。
甫一坐定,妖冶就被藍衣探究的目光射的千瘡百孔,她無奈地舉雙手投降:「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啊,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
「你喜歡西冷的皇帝嗎?」藍衣很是直接地問道。
「你覺得我喜歡西冷的皇帝嗎?」妖冶挑了挑眉梢,含笑反問。
「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藍衣決定採取迂迴戰術。
「我們看起來很熟嗎?」妖冶依舊是反問,沒有給出具體答案。
藍衣氣得猛翻白眼,恨恨地指著她:「你這女人不是說好了然我問的嗎,現在又把問題全丟給我是什麼意思!」
妖冶右眼一眨,朝她拋了個媚眼,唇角緩緩勾起,似笑非笑地道:「我說了讓你問,我有說會回答你麼?」
藍衣憤憤地轉身就走,剛剛行至門口,就被眼前那個五顏六色的女人驚回了殿中,重新走到妖冶身旁。妖冶不動聲色地以袖掩鼻,古怪的脂粉味讓她有種回到了花滿樓的錯覺。
「喲,惜妃妹妹這鳳鸞宮果然不是尋常的宮殿能比的呀。瞧瞧這奢華勁兒,皇上對妹妹的疼愛可見一斑啊!」
妖冶的眉心連跳了好幾下,她扶著額角,眼看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女人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藍衣一臉驚悚地看著她,彷彿是不敢相信「姐姐」二字竟會從她的嘴裡蹦出來。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愛情的力量吧?
讓這個這麼認死理的女人連一女多夫都可以接受了?
「本宮是鎮遠大將軍的女兒,也是皇上親封的月妃。」說到這裡,女子驕傲地揚了揚下巴。估摸著因是將軍府生出來的女子,所以那眉宇之間少不了有幾分颯爽英姿。
看到妖冶的傾世容顏,她本是一臉嫉妒憤恨,可仔細一看才發現妖冶的臉上竟有一道傷疤,雖然很是淺淡,卻還是讓她心裡平衡了不少。
妖冶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想,若是她現在在喝水,一定會噴出來。
果然這種事是一報還一報啊,剛才她才在太后的風依宮裡揶揄了南宮差點導致人家沒了形象,現在就輪到她被女人氣得笑出來。
「不愧是鎮遠將軍家的女兒,對得起月妃二字!」妖冶點了點頭,猛誇。
月妃,岳飛。
南宮那廝該不是穿越來的吧?
這話乍一聽是在誇人,可似乎又有幾分怪異的感覺,月妃奇怪地看著妖冶,原本是來撒潑罵人的,可人家這麼一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接什麼了。
「不知月妃娘娘前來鳳鸞宮有何貴幹?」秉持著不給南宮惹麻煩的前提,妖冶覺得自己還是很有禮貌地問了一句。
畢竟南宮管吃管住還對她那麼好,為了她不惜與他母后翻臉,她不能再給他製造事端了。
月妃才不管她心裡在想什麼,好不容易這女人接了話,該找的茬兒她當然得一樣不少的找來:「妹妹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沒有貴幹本宮就不能來了嗎?本宮來看看你不行嗎?」
「……」
「行不行啊?」月妃不滿她面癱又無視的表情,咄咄地逼問。
「行!」妖冶連連點頭。
藍衣原本還有些聽不下去,可難得見到妖冶這般乖順的模樣,索性就好整以暇地待在旁邊看起了好戲。
誰知道這女人麻煩找到她頭上來了,一臉不善地瞥著她,充滿輕視:「你這丫頭怎麼那麼不懂事啊?主子在這兒說話你不知道去泡壺茶來嗎?」
妖冶原本還笑瞇瞇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她可以忍,不代表可以任由這女人欺負她的藍衣。
誰知這女人根本沒意識到她突變的神色,還非要去觸她的逆鱗,指著藍衣就是一陣嫌棄的罵罵咧咧:「竟是還是個獨臂的,我說妹妹你這挑宮女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藍衣臉色一白,妖冶騰地一下從檀木椅上站了起來,全然不見了方才和善謙卑的笑意,凌厲的眼風刮向月妃:「本宮挑人的眼光,還不容你來置喙。若是你無事,便回自己的宮裡自己泡茶喝去。本宮怕這鳳鸞宮的茶太好了,你這種粗鄙之人無福消受!」
月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彷彿是不敢相信適才還唯唯諾諾的一個女人會變得這麼兇惡,最氣人的是,她非但找不到話去反駁,甚至還被這女人的氣場威懾住,根本不敢有反駁。
「怎麼,還不走?是要本宮請皇上來趕你走嗎?」
月妃的臉色刷得就比藍衣更白:「你給本宮等著!」
她只能甩下這麼一句,惡狠狠地跺著腳離開。
妖冶扭頭去看藍衣,對方卻無所謂地朝她聳了聳肩,彷彿剛才那瞬間慘白的臉色不是她的一樣:「既然都決定忍了,何必為了我去找不痛快呢?她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罷了,下次別同她們斤斤計較了。」
「藍衣,我說過,絕不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一分一毫。」
突如其來的鄭重讓藍衣怔愣了片刻,大概是覺得氣氛有些詭異,她笑瞇瞇地在妖冶肩頭輕輕錘了一拳:「幹嘛那麼嚴肅,若是受了欺負我自己也能討回來。放心吧,下次若是她再敢這麼說,我就把她嘴巴用針縫起來,行了吧?」
妖冶嗤了她一聲。
晚膳的時間,南宮沒有找人來通報,妖冶估摸著他大概是到了別的妃子那裡去,便也沒在意。倒是藍衣一臉幸災樂禍地嘲諷不斷:「你看看,才剛剛嫁人就失寵了,以後在西冷的日子還怎麼混下去?」
「你這死丫頭給我滾一邊兒去!」她憤憤道。
「你惱羞成怒了吧?我就說自古帝王多薄倖……」幽幽地揚起尾音,藍衣又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可現在改口,又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其實她只想拆拆西冷這位的台而已,沒想拆自家皇上的台啊……
「皇上駕到……」
嬉鬧的兩人皆是一怔。
妖冶瞇了瞇眼,得瑟地朝藍衣眨眼一笑:「你看看,本宮還未失寵吧?」
她特意咬重了「本宮」二字,為的就是氣氣這死丫頭。
藍衣悻悻地撇了撇嘴,自覺退到殿外,她還沒有大度地可以看著妖冶跟別的男人好。
妖冶朝門口走進的男人招了招手,微微一笑:「不是說好讓人來通報一聲嗎?你看我都沒等你。」
男人走到她身旁坐下,帶著堪比四月春風的暖意笑容撫上她的額頭,動作自然得彷彿二人本就該這般一樣:「沒事,近日有些繁忙,不想讓你乾等著。」
「還好我還沒吃,否則等我吃完,你就什麼都不剩了。」
「原來我的冶兒是只小豬啊……」男人挑了挑眉,戲謔地瞅她一眼,看得她兩頰發燙,熏醉在他的笑容之下無法自拔,根本無暇去分辨豬不豬的問題。
妖冶決定還是專心扒飯,不能中了他的美男計。
丫的沐清風和百里家那幾個,哪個不是頂頂出色的美男啊,她怎麼能醉倒在南宮的龍袍之下呢!
「頭都要扎進碗裡去了。」男人輕笑一聲。
用過晚膳還是那民生最根本的睡覺問題,妖冶表示她不想再留南宮住在這鳳鸞殿裡。
「你真的不必擔心我,後宮那麼多的妃子,你隨便歇哪兒都行。」
「你趕我?」這個男人從不與她置氣,哪怕是妖冶做了什麼了不得事,他也只會這般幾分黯然幾分委屈地看著她,再沒有別的實質性動作。
妖冶無奈地搖頭否認,纖長的黛眉緊緊擰起,卻又別有一番風情:「你可是皇帝啊,怎麼能夜夜睡在那榻上?你都不會覺得半夜醒來脖子疼嗎?」
對面的男人沉吟半響,忽然點了點頭:「其實冶兒若是邀我睡床……也並無不可。」
丫的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你這樣搞專寵真的沒事麼?」
男人笑著將她圈進懷裡,帶著幽蓮清香的溫熱氣息撲散在她敏感的耳根處:「若是冶兒願意,我願一生只專寵你一人。」
雖是含笑而語,可鳳眸中那份真摯濃郁的感情卻是作不得半分假。
無奈妖冶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當他玩笑,氣得在他背上錘了一拳:「我說正經的呢!」
男人放開了她,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微微彎起的眼底儘是寵溺:「前朝與後宮勢力向來盤根錯節,若是夜夜待在你這裡,也好過專寵其他妃子。」
「原來你是拿我當靶呢?」
男人臉色一變,妖冶連忙搖頭:「不不不,我開玩笑的呀,你別生氣啊……」
「我沒有生氣,只是……」頓了頓,男人不再在她額上輕輕敲了一記,「睡吧。」
只是難過,只是害怕。
哪怕所有人都誤解,也不想她誤解。
琉璃燈火下,依舊是一人睡床,一人臥榻。
翌日,御花園。
西冷的冬花不似東啟那般奼紫嫣紅,幾乎只有淡粉和皓白兩種顏色,卻不會給人絲毫孤寂的感覺,暖融融的粉色和著素潔的白色相映成輝,反倒是添了一股悠然的世外之息。
妖冶原本是不想出門的,可藍衣非拉著她說出去透透氣。她也不知道這丫頭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只好隨她一併出去。
「藍衣,你不會就是特意把我拉來吹冷風的吧?」
「我這不是拖你來賞御花園的冬景嗎?」藍衣摘了朵粉色小花拿在手裡轉悠,「以前在東啟的皇宮也沒見著這麼優的冬景,所以好奇想看看。」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無論是東啟還是皇上,都是這個女人的逆鱗,不能亂觸。
誰知妖冶這次卻難得地沒有變臉,反而衝她一笑:「也不急於這一時啊,我們在西冷的日子還長著……還以為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呢……」
聽她說完這些話,藍衣的第一反應是完了。
第二反應是皇上完了。
他似乎真的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