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晴聞言,一張上著精緻妝容的小臉立刻扭曲,咬著銀牙罵道:「哼,你這女人可真是能說會道,不愧是青樓裡出來的娘們兒。可本小姐在自己家隨便逛逛怎麼了?倒是姑娘你就不一樣了,在別人家裡做客,你還敢這般放肆地亂晃!豈不是太沒有教養了?」
妖冶輕笑著又往前走了一步,湊近她的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吐:「小晴,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我這種長期居住在沐府的客人可不只是個客人這麼簡單嗎?」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院子裡的氛圍格外詭異。
妖冶突然變了臉色,驚慌失措。
「沐小姐,對不起,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在屋裡悶得慌,這才出來透透氣。若是……若是你看我不順眼,我這就回屋去。你不要不開心了……」
話音未落,她已催淚欲下,轉身欲走。
沐晚晴還沒有從她剛才「不只是客人」的話裡反應過來,就被她這麼哭哭啼啼地的景象驚得怔楞在原地。
小苓雖已反應過來,卻是「搶救」不急,只好往後退了一步遠離這場紛爭。
「冶兒!」
一道焦急的聲音突然劃過耳際,妖冶滿眼都是受到驚嚇的樣子,沐晚晴卻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來人。
沐清風冷冷地掃了沐晚晴一眼,抬手牽起妖冶。
「沒事,沐府就是你的家,你想在哪裡都可以。」
沐晚晴在這麼多下人的面前被自己的表哥駁了面子,還看到自己的表哥當眾拉起妖冶的手,臉色不由一陣青一陣白的。
「表哥,不是你看到的這樣!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在你面前裝柔弱!剛才她在你沒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剛剛還說……還說她在沐府根本就不是客人這麼簡單!你說一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說出這樣的話?」
妖冶心裡好笑,面上卻帶著冷笑,抬起眼簾哀怨地看著她:「沐小姐,妖冶自知身份卑賤,又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一開始妖冶就好好地站在這兒,是你無端挑釁。後來更是說……」
妖冶頓了頓,不再往下說,可是後面的話越是不說出來就越是讓人遐想萬分。
「小晴,可有此事?」沐清風瞇起眼危險地掃了沐晚晴一眼。
「表哥,你別只聽她一個人說啊!你問問這些下人,我當時說她是青樓女子出來勾引男人的時候她有沒有回嘴!這哪兒能怪我一個人呢!」
沐晚晴腦子一個短路就把妖冶省略的那些話暴露在了沐清風的面前,氣得小苓發誓再也不要幫這個女人出任何主意,免得沒有對妖冶造成任何影響還惹來一身臊。
妖冶抿著唇就快要笑出來可是又極盡要忍著的樣子在沐清風看來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無處哭訴,他立即安撫地緊了緊自己的手。
陽光下,一白一紅,兩人恍如天作之合一般地牽手並肩而立,深深刺傷了沐晚晴的眼。
「小晴,表哥以前疼你,不只是因為你是我的表妹,還因為你的本性純良、性格溫和,沒想到你竟然對著一個姑娘家說出這樣的話。她是狀元府的客人而非下人,當然可以不用忍受你這莫名其妙的邪火!」
沐晚晴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心中無數苦楚最終卻只化為幽幽一聲呢喃:「表哥……」
「清風……」妖冶抿了抿唇,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苦笑,「我真的沒有說過自己不只是客人這樣的話……雖然之前……但那不是你,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會癡心妄想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或許,是沐小姐聽錯了……你也不要苛責於她了。」
妖冶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任由沐清風拉著,一動不動。緩緩道來的話語平靜無瀾,卻一字一句刺在了沐清風的心上。
旁人不知懂她的意思,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省略的話語是在說什麼?
之前明明說過她就是未來夫人,雖不是出自他口,卻也是從沐清風這具身體的嘴裡說出來的,現在,卻任由她被自己的表妹欺凌嗎?
「妖冶!你裝什麼裝!」
沐晚晴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轉不過彎來,為什麼這個女人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明明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怎麼就能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賊喊捉賊呢?
沐清風皺了皺眉,沉聲道:「這裡這麼多人,有沒有說過一問便知。」
說罷,他揚手隨手指了一個丫鬟:「你說,你有沒有聽到?」
他的心裡其實認定妖冶不會說這樣的話,現在這樣做,不過是想還她一個公道罷了,也好堵了這幽幽眾口。
被點名的丫鬟臉上表情十分糾結,似是在猶豫到底該幫誰。
眼下的形式看起來是有利於那位姑娘的,可是表小姐又是大人的表妹,得罪了哪一個都不好啊!
感受到沐晚晴飛掃過來的凌厲視線,那丫鬟身子縮了縮,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回大人的話,奴婢站得離妖冶姑娘和表小姐有些遠了,所以並未聽清姑娘說這句話。」
抬頭的時候正好接觸到沐晚晴怨毒的視線,那丫頭嚇得趕緊又把頭低了下去。
沐清風看了沐晚晴一眼,又指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小苓:「你,聽到了嗎?」
沐晚晴見他指的是小苓,心中立刻一喜。
這下終於有人幫著自己了!
「回大人,奴婢站得……或許也有些遠。所以也並未聽清表小姐和妖冶姑娘之間的對話。」
小苓自認還是看得清形勢的,大人這明顯就是要袒護妖冶了,無論她說什麼,大人都不會怪罪於妖冶,那她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得罪人呢?
沐晚晴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小苓,根本不相信前一刻還在幫她出謀劃策的乖巧丫頭變成了此刻這個翻臉不認人的樣子。
「小苓,你……」
沐清風的臉色更加難看,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冷意。
「小晴,小苓離你最近,若是連她都沒有聽見,我想也不用再問別人了吧?」
沐晚晴簡直都要哭出來:「表哥,不是這樣……」
妖冶揚了揚眉,很是時候的在這時候站出來添了一把火。
「清風,你不要怪沐小姐了……是我不好,這裡本就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她掀起眼簾,眼中彷彿有著萬千情愫地看了沐清風一眼,可其中卻又帶著別離時的決絕與傷感。
「沐小姐也是太喜歡你了才會這樣,我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明日,我就會搬出狀元府。」
「冶兒!」沐清風身形一頓,急切地把另一隻手也騰出來握住她,語氣中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慌亂,「不要說這種胡話!」
話音未落,他似是又想到什麼,立刻轉頭看向沐晚晴:「小晴,即便冶兒真的說了那種話又如何?」
當著一眾下人們的面,沐清風鄭重地舉起妖冶手。
「若是冶兒願意,她便是我沐清風唯一的夫人。」
沐晚晴愣在了那兒。
除了菲蘭以外的所有下人也都愣在了那兒。
妖冶身形一頓,眸色複雜。
類似的話她不是沒有聽過,可那時候,卻是另一個靈魂佔據著主導地位,她也沒有放在心上,甚至覺得那人的接近過於奇怪。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的感情,從清冷,甚至冷漠,變成了對她獨有的溫柔,她卻是一點一滴看在眼裡的……讓她如何忍心……
一時間,現場的氛圍極為尷尬,周圍的空氣呈現一種詭異的寧靜。
最終,還是沐晚晴最先打破了這份沉寂,她扁著嘴眼中含淚地瞪著面前牽手而立的兩人,鼻尖一縮,淚便滑落。
「表哥!你是壞人!明明說過會好好照顧小晴的,可是你現在不要小晴了!」
妖冶看得有點頭疼,她擰著眉,扯了扯沐清風的手示意他安慰一下。
沐清風一言不發地看了沐晚晴一眼,紅腫的雙眼讓他不免有些心疼。可是一想到她被自己慣得驕縱蠻橫,為了她以後的生活考慮,他還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口。
沐晚晴被他這一眼看得更是委屈。
原來自己這麼傷心難過表哥也不願再安慰了嗎?表哥真的厭煩自己了嗎?
眼淚再也止不住成串下落。
「表哥……」
「你好好想想吧。」
沐清風的眼中帶著一絲她看不懂的愁色。
可是她知道,這個表哥,以後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表哥的心已經被眼前這個她不得不承認的絕世美人佔據了。而自己,以後都只能好好地做他的表妹……
沐清風扔下站了滿院「看熱鬧」的下人,強硬地拽著妖冶就走。
妖冶無奈地歎了一聲,這可不能怪她……
「冶兒,害你受委屈了……」送妖冶回了房間,沐清風滿臉歉意地看著她,「都是我不好。」
「別這樣說……」妖冶垂著頭,卻不難看到她額前的髮絲後掩藏的愁容,「能夠留在狀元府,妖冶已感三生有幸。更何況清風待我這麼好,還有什麼委屈的呢?今日之事,是我該說聲抱歉,害得你們表兄妹如此不快。」
「冶兒,是小晴不懂事,又怎麼能怪你呢?」沐清風的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
妖冶的心微微一顫。
若說一開始自己可以那般「不留情面」、問心無愧地利用這個男人,那是為了活命,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的,所以她不覺得對他有什麼抱歉。
可是眼下看著他一點點地對自己好,一點點地為自己付出,她還能無動於衷嗎?
她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沒心沒肺的十惡不赦之輩。這樣的溫柔的他,她也不忍一次次地傷害。
也許,她該趁早抽身。
這個任務,是該抓緊完成了……
一眨眼,一個月過去。
可名單的事還是毫無消息。
現在煩心的事一大堆,妖冶甚至沒空去管太子知道她不聽話偷偷進了狀元府會有什麼反應,當然,她最怕的還是他直接闖到汝南王府讓父王和母妃一起過來把她領走……
「夫人,你在想什麼?」
耳畔的熱氣讓妖冶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她愕然抬頭,看到的便是一襲紫袍正衝著她邪笑的男人。
妖冶一愣,眼睛頓時瞪大。
她怎麼就忘了,沐清風說過這人會在月初和月末兩日出現。而今天,恰好是月末!
女子見了鬼一樣的表情明顯就讓對面的男人登時不滿了起來,雖然嘴角還是掛著笑,可微微凝眉的動作還是沒有逃過妖冶的眼睛。
她皺著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道:「公子,你為什麼會把我帶回府?」
其實她還想問,那副畫上的人,到底是誰?
可是眼下卻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私自進過書房,甚至懂了暗格的東西,所以只能一步步地逃出他的話……
沐清風突然湊近她,在她耳邊吹了口氣:「因為對你一見鍾情,你信嗎?」
「不信。」
妖冶答得乾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眼神定定地望著他。
這個答案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她都可能會相信,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卻怎麼看都不像是對自己動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