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輕笑了一聲,道:「你的生日我錯過了,原本是想將這古琴贈予你的,誰知你卻不會。」
妖冶笑出聲來,果然是送給她的!蕭南可真是好朋友好哥們兒啊!
「沒關係,你不是一定能教會我嗎?所以這禮物,我收下了。」
他一愣,回以同樣溫暖的笑意:「好……」
第一百零一次破音……
俊眉深擰,眼含無奈,蕭南就快懷疑是不是他這個老師真的很有問題了,不然為什麼這麼聰慧可人的女子,他卻就是教不會?
妖冶抱歉地看著他,尷尬地笑了笑:「我就說不行吧……」
「沒有什麼是不行的,就算破音幾千次,我也相信冶兒一定可以學會。」
妖冶心裡在吶喊,她的手好痛,她不想學了!可是蕭南的樣子實在讓她覺得盛情難卻啊!
妖冶的手指還在琴弦上笨拙地掙扎,蕭南實在看不下去,輕歎了一口氣,趨步上前,在她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肩,兩手把著她,修長的手指帶著她的青蔥玉指,靈活地跳躍著。溫熱的呼吸噴灑而出,妖冶的臉不自覺地紅了紅。
兀自失神,就連蕭南的手指離開,她也沒有發現。
直到蕭南輕笑一聲,頌道:「冶兒,這是學會了?」
妖冶忽然愕然了一下,驚訝道:「啊?學會了?」
說著,她還不自信地又撫了幾遍,然後激動不已地看著蕭南,「你竟把我教會了?你知道我之前學過多少遍嗎?你竟然……」
口一快,妖冶就發現自己失言了。
竟然告訴他自己之前學過卻沒學會?那不就是擺明在承認自己笨嗎!
她不由呵呵一笑:「反正你就是太厲害了。」
「嗯,那冶兒可願意嫁給一個這麼厲害的人?」蕭南一改方纔的儒笑意,滿眼都是認真的神色。
「啊?」妖冶被他嚇得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怔忪地看著他,薄唇微動,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這男人的思維也太跳躍了吧?
到底是怎麼從學琴直接奔到求婚上去的啊喂!
蕭南被她這憨憨的模樣逗笑了,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明日我就要回家去了,家中離此處路途遙遠,且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今日本想與你辭行的,卻一直開不了口。我發現,雖與你認識不久,卻已經不想離開你了……冶兒,你願意等我回來,然後嫁給我嗎?」
妖冶嚥了口口水。
他真的是在求婚,而她,真的是在被求婚啊!
最近她的桃花也太旺盛了吧?
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她只覺得心裡有一隻小鹿在撲通撲通地亂撞,撞得她整個人顫顫巍巍,但這其中卻並不帶半點愛情的成分。
其實蕭南很好,她很滿意。如果能嫁給一個這樣的男人,是個十分不錯的選擇……他的溫柔,他的寵溺,都足以讓一個女人泥足深陷,好像與他在一起的時光,她總是帶著滿心滿眼的笑意,以後若是能跟他在一起,定是很快樂的吧?
可是,為何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浮現的,仍是另一個退她婚的男人呢?
意識到這一點,妖冶突然鎮定了下來,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彎了彎唇,道:「娶個青樓女子回去?你是打算讓我做小嗎?」
蕭南一愣,怕她誤會什麼,立刻正色道:「當然不是,我一定不會讓你做小的。」
那樣,也不算做小吧?
妖冶眼中的笑意更深,頗有些調戲他的意味,嗔道:「難不成你還打算讓一個青樓女子做大房?」
蕭南這回不知是怎麼了,完全沒有看出她眼中的笑意,仍是一臉嚴肅的樣子,鄭重地道:「恩……我會想辦法的。雖然我已經有妻室,可是……」
妖冶一愣,已有妻室?
後面的話她再也聽不清楚,唯有「已有妻室」四個字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地盤旋,縈繞……
男人,果然都是這樣!已有妻室卻仍在這裡跟她含情脈脈地告白,差點就讓她信以為真這是一份真的感情了!雖然她不喜歡蕭南吧,可怎麼就有種受了欺騙的趕腳呢?
「冶兒?」意識到她的出神,蕭南輕聲喚了一句,「你怎麼了?」
「蕭南,別跟我開玩笑了。」
妖冶彎了彎唇,就算這個男人再花心,與她何干?
一直以來,她也只是把他當成朋友罷了。
蕭南自然不覺得自己在開玩笑,聽她這麼一說,以為她是在氣什麼,忙解釋道:「冶兒,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娶你為妻的。」
妖冶垂著眸子,神色淡淡,掩去了眼底的所所有情緒。
「冶兒?」見她不說話,蕭南終是沒忍住又喚了一聲。
「蕭南,我不可能喜歡你的。」妖冶突然抬眸,瀲灩的眸光直直地射向他,卻讓他沒來由得一顫。
她說什麼?
她為什麼說她不可能喜歡自己?
這幾日的相處,她也是很快樂的不是嗎?她怎麼可能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
「冶兒,你才別跟我開玩笑了呢……」蕭南心中猛地在顫抖,嘴上卻仍是洋溢著溫暖的笑意,可是緊繃的下顎還是讓妖冶看出了他的緊張。她突然莞爾一笑,沉靜的臉上滿是涼薄,輕聲道:「蕭南,我也沒有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可能喜歡你。」
儘管對他有一絲好感,可那僅限於和他成為朋友。
更何況,就算她喜歡這個男人,也絕不會拋卻自己一向的原則!
雖然她曾想過,若是穿越成了某個帝王的妃子,她就會鬧得後宮雞犬不寧,然後成就一段六宮無妃的佳話。可是現在且不論蕭南不是帝王,她的心裡根本沒有辦法接受與人共侍一夫的事情。
她是個現代人,不可能為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好感就嫁給一個男人,然後跟別的女人去爭寵。那樣的日子,太累,不是她要的。
對於蕭南的感情,有依賴、有信任、有喜歡,卻獨獨沒有愛情。他的溫柔不止一次地讓她覺得很舒服,讓她心裡沒來由的一熱,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她的確該選一個這樣的男人嫁了,可是,那人不會是蕭南。她想去做一個破壞他家庭的第三者,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不可能……冶兒,不可能……」蕭南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眼中一痛,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只是喃喃地一直說著「不可能」。
似是突然想到什麼,他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抹光亮,期待道,「冶兒,你不用怕,我不會讓你做小的。就算你是青樓女子,我也從未嫌棄過你……如果……如果你實在擔心,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你放心,沒有人會知道你現在的身份。真的,你不用擔心這些……」
聽了他的話,妖冶的神色沒有緩下分毫,仍是不為所動,淡淡地道:「蕭南,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因為這些事才說不喜歡你的。」
「那是為什麼?」蕭南腳步一滯,眸色含痛,嘶啞著嗓子問道。
妖冶垂下頭,視線落在一片空地上,淡淡地道,「不喜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冶兒!」
沉痛的聲音在耳畔傳來,妖冶心中一堵,只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蕭南,我承認,這些日子與你的相處很愉快,但是我很抱歉,這不是愛情……」
「不可能!」蕭南擲地有聲地吼道,「我知道的,冶兒,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我不會相信你從沒喜歡過我。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你一定……一定喜歡過我……」說到最後,蕭南的聲音變得很小,可卻仍是堅定地不可撼動。
妖冶苦笑了一下,突然很想問他是哪裡來的自信?
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可她的眼中,又怎麼可能有他?
「若是我告訴你我的苦衷,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糾纏我了?」妖冶輕聲問道。
糾纏?她竟用了糾纏這個詞?
蕭南呼吸一滯,抿了抿唇,擰著眉說道:「不,我會想辦法去解決你所謂的苦衷,然後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我在一起。」
「好啊……」妖冶突然笑了,「你能將家中的妻妾都休了,保證從此只有我一個女人嗎?」
既然他非要讓她說,那她就說。
看到他的身子僵了僵,她嘴邊的笑容迅速斂去,淡淡道:「我知道你做不到的。」
古代的男人,怎麼可能做到?更何況,是個這麼優秀的男人……
所以蕭南,很抱歉。不要說是我故意為難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蕭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開口。他從未想過,她的苦衷竟是這個?
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就罷了,為了她,沒有別的女人又何嘗不可?可是他的身份,又怎麼可能容許他只有一個女人?
「冶兒……」他微皺著眉,緊緊地凝著她,「我的心裡只有你,這樣不夠嗎?」
「不夠!我的驕傲不允許我跟任何人分享我的男人,就算你覺得我心胸狹隘也好,覺得我沒有婦德也罷,總之,我就是不願意!」妖冶沒有絲毫的遲疑,立刻答道。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她緩了緩又道:「所以……你走吧。」
蕭南知道現在與她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只好暫時作罷,淡淡地說了聲:「我先走了。」
可他哪兒可能就這麼放棄這個第一次讓他動心的女人?
冶兒,他日,我定然天下為聘!
也許那樣,你就會理解我的苦衷,然後原諒我……
夕陽下,秋風中,一張嬌俏卻帶著疏離的小臉深深刻在了蕭南的腦海中,此生無法忘懷。艷紅的裙角在風中微微揚動,烏黑亮麗的長髮更是搖曳生姿,落在他眼中就像是要御風離去一般,飄渺無依。
他多想伸手拉住她,因為他心底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彷彿今日一走,她就再也不會屬於他。
妖嬈的身段,風韻的體態,狹長的鳳眸顧盼生姿,不施粉黛卻白裡透紅的面容,沒有一樣不深深地印在男人的眼中。
也許初見時,他就已經喜歡上她,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可以將紅衣穿得那般風華絕代。
那個面對威脅還能從容不迫的她,那個對待敵人還能善心搭救的她,都讓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妖冶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心裡的想法,只是看到對面這個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當下就有些惱了,但一想到他就要走了,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她就緩了緩臉上的僵色。
就算當不了情人,也是可以當朋友的……
「蕭南,一路走好……」
「冶兒……」蕭南輕喚了一聲,眸色愈深,菲薄的唇早已抿成一條直線,面上的痛色不言而喻。
妖冶輕輕地別過頭去,不忍看到他這樣,可是早已下了的決定卻是無人可以改變。
「保重……」她淡淡地道。
蕭南暗沉的瞳孔沒有一絲亮色,知她不願再看到自己,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心中的誓言愈加堅定。
蕭南緩緩轉身,錦袍的衣角被風一帶,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