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的底細我們還沒弄清楚,這女人又是這裡的頭牌,若是我們貿然闖進去,恐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可是那個人怎麼辦?」
「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既然還在京城,我們遲早會找到他……」
空氣中一股愈發濃稠的血腥味拉回了妖冶的思緒,她眼皮一跳,急忙跑去扶住那道顫顫巍巍的身形。
「你還好吧?」
男人身上的上等雲錦讓妖冶一眼看出他的非富即貴。
修長的濃眉,黑曜石般閃耀的眼眸,高挺的鼻樑,菲薄的雙唇,無一不在向人昭示著他的英俊瀟灑。且他的帥氣並不像皓月那般羸弱妖魅,而是一種如沐春風的似水溫柔,讓人看一眼就會感到無比舒服。
「死不了。」他輕笑了一聲,「謝謝姑娘仗義相救。」**的髮絲卻沒有讓他看起來有絲毫的狼狽之感,身上那股氣質如何也掩飾不住。
「不……」妖冶剛想說不用謝,身上陡然壓下的重量讓她一個踉蹌。
「喂,喂……」
男人已經暈倒在她身上,撲灑在她脖頸間的熱氣讓她小臉頓紅。
因為剛才躲在浴桶裡邊,他的身上已經濕透,連帶著她的衣襟也濕了一片。支撐不了他的重量,她抱著他緩步朝著自己的床挪去,腳步沉沉,明明只有幾步路,她卻累得直喘。
好不容易把他搬到床上躺好,妖冶細心地幫他掖好被角,起身準備去打盆水,男人卻一把抓住她的手。
妖冶一頓,以為他醒了,忙回頭去看他,卻發現他只是緊抿著雙唇,俊秀的眉毛皺得極深。
她的手被男人大力地抓住,妖冶掙了幾次都沒掙開,只好右手覆上他抓著自己的那隻手,生生將他的手掰了下來。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起身去打了盆水回來。
「還真是撿了尊佛回來供著。」
妖冶看著他昏迷不醒的模樣,不由翻了個白眼,絞了帕子蓋在他的頭上。
男人胸前那抹觸目驚心的嫣紅在水的濕潤下漾得更開,彷彿一朵朵艷麗盛開的紅梅。
妖冶呼吸一滯,腦中又閃過某個身受重傷的男人,眼皮狂跳了幾下。
視線重新聚焦在床上這個濕透的男人身上,她不禁無奈撫額,這廝受了那麼重的傷,又渾身濕了個透,現在可怎麼辦啊!
「喂,你別睡啊,再睡可就死了!」
妖冶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可是一下下的拍打對他根本不起作用,倒是臉上染上了一抹指形的紅,她只好心虛地收回了手。
床被他佔了,她沒地方睡覺,不得不坐在床邊打發時間。
胸口的血跡實在有些刺眼,妖冶凝了許久,終是沒忍住起身取過剪刀,將他的前襟的衣袍剪開,繞是她早知道他受傷不淺,看到他身上那些刀痕的時候,還是沒忍住驚訝地輕呼了一聲。
「要死也別死在我房裡啊喂!」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床上橫屍一般的人,「晦氣!」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愈發擔憂起來,不會真這麼死了吧?
他一動不動的樣子讓妖冶一時間無措起來,皺了皺眉,她頗有種豁出去的感覺。緩緩俯下身捏住他的鼻子,準備給他做人工呼吸。
可世事就是這麼巧,就在她的唇碰到他的前一秒,床上的人陡然睜開了雙眼。
妖冶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在這種時候醒過來!
現在的她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趁著他昏迷要佔他便宜的女流氓啊!
她突然有些慶幸現在是晚上,不然滾燙的臉頰定是緋紅,被他看到了豈不是更窘!
月色昏暗,桌上的燭火卻歡快地在跳躍。
妖冶背對著火光,面容看起來有些昏暗不清,可是這份陰影卻帶來一份不一樣的神秘感。有些尷尬的面龐卻讓她看起來有些可愛的彆扭,這樣的一個絕色尤物,即便是見多識廣的他,也只覺天下再無人可企及其左右。
對上他愕然的臉龐,妖冶急忙不停地擺手。
「不是啊,你別誤……會啊!」
男人一陣失笑。
「恩……」他眼中戲謔的笑意讓妖冶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嗎,慌忙起身,「我讓人給你找套衣服換。」
「現在?你就不怕剛才那些人發現我在這裡?」
妖冶只想著快點離這個人遠遠的,一時間竟忘了這茬兒,「那怎麼辦?你衣服都被我……剪了。」她尷尬地看了看他前襟那一片春光。
被她一說,那人才意識到胸口的一片微涼,不禁又是一陣無奈。因為家裡的事,他被人追殺多日,剛才不得已闖入了這裡,幸得她相救才躲過那些人的追殺,又怎麼會因為她剪了自己的衣服怪她?
「謝謝你。」
妖冶挑了挑眉,「可不是我要救你的,你忘了是你威脅我的嗎?」
他自然看出她是開玩笑的,不由揶揄道:「是嗎?若是你當時放他們進來,我能有什麼辦法威脅你?」
「嗯,知道就好。那你可要好好記住你的救命恩人了!」妖冶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突轉的話鋒讓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半響才道:「在下蕭南,姑娘的恩情,他日定會相報。」
妖冶撇了撇嘴。這些個古人,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這個以後再說,你好像傷得很嚴重,現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治傷,否則發炎感染你就一命嗚呼了。」
蕭南眼角抽搐了幾下。
雖然他知道她這是在為他著想,可這是她今晚第幾次「詛咒」他死了?
「謝謝姑娘的好意,但今晚還不是時候。」
「可是你的傷怎麼辦?」
「無礙,只是要勞煩姑娘給我找一塊布帛,我先自己包紮一下就好。」蕭南衝她搖了搖頭,讓她寬心。
「這還無礙?你當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嗎?」妖冶驚呼一聲。
話是這麼說,妖冶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取了一塊乾淨的布帛來,重新擠了毛巾將傷口周圍的血跡仔細地擦乾淨,然後才把布帛遞給他。
蕭南雖然傷在前胸處,可是要將長帛環繞之時,還是廢了一番力氣的。大概是牽扯動作過大,他眉頭輕皺了一下,卻不曾哼哼半句。
妖冶看著他蒼白的面孔,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接過他手裡的布帛替他繞了起來。
心,卻猛地一顫。
曾經,她也是這般為另一個男人包紮傷口……
該死的百里雲開,都已經不要她了,為什麼還要不斷地出現在她腦海裡騷擾她!
明明不喜歡她,為什麼要在狼群之中不顧性命的救她?為什麼非要做出一副很喜歡她的樣子來,讓她泥足深陷?
妖冶舔了舔乾澀的唇,眼睛猛地眨了幾下,努力將其中晶瑩消化乾淨。
蕭南因為她突然的靠近愣了愣,柔順的長髮撒下,在他的皮膚上留下絲絲酥`癢,一點點得麻到了他心裡去,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可疑的紅暈。待她包紮完畢,他一掀袍角意欲下床。
妖冶忙拉住他的袖子:「你幹嘛?」
「打擾姑娘了,在下要走了。」
「去哪兒?」
「沒地方去你還裝什麼清高。」妖冶輕哼一聲,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今晚你先留在這裡吧,明日天亮再走。」
「可是這樣……方便嗎?」蕭南被她那一臉嫌棄的表情弄得尷尬不已,有些遲疑開口問道。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都霸佔我的房間這麼久了,要是現在出去送死,我豈不是白費了一晚上的功夫?」妖冶沒好氣地又給了他一記白眼。
蕭南訕訕地垂下頭,「那就多謝姑娘了。」
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冰冷生硬,可他又怎麼會聽不出她話裡的關心?
整個晚上,妖冶的神經都處於緊繃的狀態,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下來,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細密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黑夜裡,蕭南睜開眼,一雙晶亮的眸子溫柔地打量著她。
他不是沒見過美人,可是像她這樣的,他卻是第一次見。
他承認,一開始看到她,的確被她的外表震撼了一下,可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並不在此,而是她的外冷內熱、嘴硬心軟。
這個女子,若不是青樓女子該有多好……
蕭南被自己突然萌生的念頭嚇了一跳,鳳眸中分明寫著一片愕然。
他這是在想什麼?
才見了一面,他就想把這個女子帶回去了嗎?
斂了斂眉,蕭南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身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翌日清晨。
妖冶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一條厚厚的絨毯。她動了動,想到昨夜裡發生的事,眼神向床上瞟了一下。
那裡,早已人去樓空。
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的床榻就想從未有人睡過一樣。
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妖冶並沒有把他的離去放在心上,洗漱一番之後去了花滿樓的正廳。
她並不想惹事,無奈事情總是來找她。
隨便往那兒一站,花滿樓中的客人就像是著了魔一般地放開手中的姑娘,滿臉癡迷地看著她。那些被放開的姑娘自是不滿於身旁男人的這種行為,可是任她們再極盡魅惑,再使勁全身解數去撩撥勾引,身旁的男人也再無反應,反而像個癡兒一般盯著那抹紅色的倩影。
原本摟著碧荷正往間走去的一個男人突然停下腳步,眼中閃過驚訝、憤怒、難以置信……
原來她失蹤竟是來了青樓?
因為被那個男人退婚,她竟如此自甘墮落!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百里凌風只覺得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就再也動彈不了。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瞇起鳳眸,涼薄地看向懷中的女子,「她就是那個新人?」
低沉的嗓音中分明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碧荷一愣。
「三皇子,莫不是您也被那妖女勾了魂兒,不要碧荷了?」
柔若無骨的小手在男人的胸前輕點了一下,碧荷帶著滿眼嬌嗔的表情,極盡媚態地說道。
她怕。
她怕這個男人一看到妖冶就會被攝去了心魂!
所以她從未在這個男人面前提起過妖冶——就連讓他為自己報仇也不敢!
可繞是這樣,這個男人現在還是見到了妖冶。而且他眼中的那抹炙熱竟是如此的不加掩飾!
難道,他也如同別的男人那般,被妖冶迷住了嗎?
不,她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百里凌風唇角一勾,右手摟著碧荷的纖腰,左手撩起她耳畔的一縷髮絲,放在鼻前輕嗅。
「碧荷吃醋了?」
碧荷佯裝薄怒地道:「是啊,您在碧荷面前還看別的女人,碧荷當然吃醋啦!」
男人的眉頭突然一凜,原本撩著她黑髮的大手改為揪起她的髮絲,眼神狠厲地凝著她。
「難不成,本王看誰還要跟你匯報?」
鄙棄、憤怒、涼薄。
碧荷猛地打了個激靈,眼睫一顫,抿著嘴唇低下頭道:「碧荷不敢,碧荷不敢!」
「呵……」百里凌風緩緩放開她,嘴角含笑,眼神卻冷冽得如同臘月飛霜。他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腦袋,溫柔地湊到她的耳畔呵氣如蘭:「這才乖嘛……」
說話間,他的視線再次掃過原本妖冶站立的地方,卻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百里凌風的眸色又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