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菲然本就是個心軟的人,被她這樣一說險些就失守了。可就在妖冶以為自己說服她的時候,汝南王那個「瘟神」又出現了,「冶兒,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哪裡容得你自己做主!簡直是胡鬧!」
雖說現在與妖冶的父女關係愈發好起來,可是這種傳統觀念在他腦中早已根深蒂固,又哪裡是妖冶一句兩句話可以改變的?更何況,那個母儀天下的卦象……
想到這個,他聲音也放輕了些,「冶兒,你覺得太子如何?」
「王爺?」南宮菲然詫異地抬頭凝著他。難道王爺還想著讓冶兒嫁入皇家嗎?
「父王是想讓女兒與姐姐共侍一夫?」妖冶毫不客氣地說出了南宮菲然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冶兒。」汝南王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太子的正妃與側妃自是不同的!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若你能嫁給太子,那便是母儀天下之尊!」
妖冶心底冷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父王覺得女兒會稀罕?」
雖然南宮菲然覺得自己丈夫說的也沒錯,但是她不相讓這父女倆繼續劍拔弩張下去,只好在其中充當了和事老,誰也不偏幫,「這件事也不急,過段時間再說吧。」她笑著握住兩人的手,柔聲道,「我今日做了些小點心,我讓夏荷拿來給你們嘗嘗可好?」
妖冶也知她心裡在想什麼,不由放緩了語氣,「好啊,都聽母妃的。」
汝南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了一個多月,轉眼便已入了秋。
百里柔沒少來找妖冶,她知道,現在父王對這個女兒基本是言聽計從,所以她為了自己的娘親,放下`身段。可是妖冶最後被她煩得沒邊兒了,給她的答案,卻又在她受創的心上撒了一把鹽!「沒把她做成人彘已經夠對得起她了!」
安清水秋斬的那一天,百里柔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去觀刑。
本不欲看著娘親人頭落地的樣子,可是一想到那是能見她的最後一面,她還是沒忍住,讓下人帶著食盒隨她去了法場。
安清水泛白的髮絲與髒亂不堪的衣物讓她瞬間紅了眼。最可氣的是,一眾百姓都朝著她扔臭雞蛋和菜葉子!
不用說,這一定又是那個賤人的傑作!
「娘親……對不起,柔兒無能,沒有辦法救你……」她哭哭啼啼地蹲在安清水的身側,可是那個女人卻理也不理她,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她不由又喊了兩聲,「娘?娘親?」
瘋了!
娘瘋了!
「娘親……」百里柔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串地滑落下來,「柔兒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妖冶坐在不遠處的茶樓裡,看著這「溫情」的一幕,心裡止不住地發笑,「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秋日的風吹在臉上微泛涼意,倚欄閣內的蘭花開得已不若剛進王府時那般好了。偶然飄零的落葉讓人有種物是人非事之感。
明明是將所有的事解決了,為何心中還是有些煩躁?
一雙白嫩的小手輕輕捻動著桌上的雪山之芽,一點點地撒入茶壺之中,卻沒有品茶的興致。院落門口的腳步聲讓妖冶心中陡升一股堵塞之感,「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盞倒扣在了桌上,她緩緩抬眸看向來人:「父王,最近朝中真的很閒是不是?」
汝南王又豈會聽不出她的話裡的意思,不就是怪他每日與她念叨太子一事嗎?
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忙著王府中的事,冶兒被退婚的事也一直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冶兒心中的結也不知有沒有解開……如果能讓太子佔據她心中那個位置,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長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冶兒,父王這都是為你好啊!」
「我知道。」妖冶垂下眼瞼,淡淡地應道,「可父王難道忘了,女兒只是一個被皇室退婚的人嗎?」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她又怎麼會看不出真心與假意?
若說父王最開始想讓她嫁與太子的目的不純,可到了現在他還這般執著,又哪裡能說他不是真的為了她著想呢?
但是經過了百里雲開一事,她真的不想再跟皇室的男人有任何牽扯了!
「冶兒,太子對你是真心的!」頓了頓,汝南王又不死心地補充了一句,「他不會在意這種事!」
妖冶無奈地揚了揚唇,眼中含著譏誚,「太子不在意,難道皇上和皇后也不會在意嗎?」
汝南王的眉宇間劃過一絲冷凝。
退婚一事的確令冶兒聲名受損,可那件事完全是六皇子的錯,怎麼能怪在冶兒的頭上?
「這件事你不需要操心!」他冷聲開口。
「父王……」妖冶剛一開口,汝南王便連聲打斷了她,「冶兒,太子他一表人才,將來又是帝王之尊,若是你嫁給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妖冶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時代不同,有些道理果然是講不通的!
翌日晌午。
天清氣爽,艷陽高懸。汝南王府卻整個籠罩在一股陰鬱的氛圍之中。
「嗚嗚嗚,這是怎麼了,冶兒為什麼又不見了?」南宮菲然趴在汝南王的懷裡嚶嚶低泣,「難道是……到底是誰!為什麼又要帶走我的冶兒……」
汝南王緊皺眉頭,拍著她的肩卻不知如何安慰。
「王爺,王妃……郡主、郡主她留下信了!」墨蘭手中揚著一封信,一邊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邊大喊。一張小臉不知是因為急速的奔跑還是因為心裡的緊張而漲得通紅。
汝南王連忙搶也似的接了過來,將信抖開,南宮菲然抽泣著湊了過去。
原本愁容滿面的兩張臉頓時露出詭異的神情,墨蘭在一旁躊躇不解,卻也不敢發問。
「這孩子竟然……為了這種事離家出走!」汝南王吹鬍子瞪眼地揚著手中的信,全身顫抖。
明明是為了她好,到最後她反倒怪起了他們!
南宮菲然心裡不停打著鼓,其實對於冶兒和太子之間的事她原本就是持中立態度的,若不是汝南王這麼堅持,她也不會那般勸女兒。畢竟她看得清清楚楚,冶兒的心裡頭,有著另一個人……
現在可好,女兒就這麼被他們勸走了!
猶豫了半響要不要開口,玉指最終是撫上了他緊擰的眉頭:「王爺,既然……既然冶兒還不想嫁人,要不……這件事……還是過兩年再說吧?」
說話的時候,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眼神飄忽。
汝南王冷冷地哼了一聲。
「本王看她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過兩年,過兩年!過兩年她若還是這樣你又打算怎麼辦?難道就由著她終身不嫁了嗎?真是被我們慣壞了!」
「王爺!」他的激憤讓南宮菲然的心酸往事陡然湧了上來,狹長的黛眉一下子擰了起來,「冶兒失蹤了這麼多年,難道我們多愛她一些有錯嗎?就算把她寵上天,也彌補不了這些年她受的委屈啊……更何況,前段時間她又被六皇子退婚,心裡不好受也是正常的呀!」
她可以事事順著汝南王,可冶兒卻是她心頭永遠的至寶,冶兒的苦難便是她心頭永久的刺,扎得她難受至極!
聽著愛妻的抱怨,汝南王也知道她心裡難受,只好軟下聲音,賠笑著說道:「是是是,本王說錯了。本王這就派人去將冶兒找回來……」
秋風拂面,卻不見涼意,日光微醺,甚至還帶著一點暖洋洋的感覺。
王府這廂因為妖冶的出走亂做了一團,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卻悠閒自得地在大街上遊蕩著。
她不想回去,不想面對他們逼婚的模樣。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嫁人,更何況是嫁給太子!
既然母妃的病已經好了,既然父王與母妃一驚恩愛如初,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暫且在外面待一段時間好了……
突然,不遠處一具土肥圓似的的身軀引起了她的注意。
妖冶一驚。
這頭豬,分明就是她剛剛穿來的時候,花滿樓對她意圖不軌的那個啊!
踩著細碎的步子,妖冶在人流中快速地穿梭著,最後找了個「好位置」,隱在人群之中看起了面前的「熱鬧」。
一個十五歲左右的丫頭跪在地上,而她的前方還攤著一方賣`身葬父的佈告。
「你這死丫頭,本大爺既然有錢買你,你還裝什麼清高!」男人啐了一口,雙手負於身後,惡狠狠地說道。
「大爺,奴家雖是賣`身葬父,可是奴家不能進青樓。父親若是在世,他也一定不願看到我這樣的。」
跪在地上的那個小姑娘雖然柔弱,說話的語氣卻格外堅定。
「呸!今天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大爺,光天化日之下,你怎麼能強搶民女呢!」那小姑娘瞪大了雙眼,驚呼出聲。
「大爺我今日還就是搶了,你能把我怎麼著吧!」男人的眼神掃過他身後的幾個打手,跪在地上的那個女孩就被這一行人強行按在懷裡帶走了。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我不賣,我不賣!」
聲嘶力竭地哭喊,悲愴欲泣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只希望有人可以出來救她。
周圍的人群議論紛紛,不少人在暗中咒罵著那頭豬、甚至對他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說一句話的。
妖冶抬眸的時候,那個女孩的視線正好掃過,正期期艾艾地望著她,嘴裡還不停喊著「救我」。
她輕皺了一下眉頭,最終還是漠然地垂下了眼簾。
人單力薄,她自然不會去做這種傻事兒。
但是這頭豬……她要了!
嘴角咧開一個優的弧度,眼波流轉之間是深沉詭異的光芒。
妖冶邁著小步亦步亦趨地跟在那群人的身後,不一會兒就到了花滿樓。
三個閃著金光的大字橫亙在二樓中央,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光輝,奪人眼球。
「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青樓。」
妖冶進去的時候,已是掩著一`方絲巾,不顧眾人訝然的眼球,她徑直走向一個閒著的姑娘,掏出一錠金子來,「帶我去見你們老`鴇。」
依稀記得,那個老`鴇很漂亮……
被她喚住的女子驚得嘴都合不攏,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接下那錠金子,放在嘴裡咬了咬,頓時面露喜色,連對方是誰也沒問,就帶著她朝著後院兒走去。
在那女子進去通傳的時候,妖冶四下打量著老`鴇住的後院。
入了秋,這裡卻沒有任何蕭條之感。雖無富麗堂皇的牡丹芙蓉,也無裊裊生姿的依依楊柳,只是滿院生香的菊香讓她如若置身花海。
「進來吧。」房中傳出一道清冽卻讓人舒暢的聲音。
引她前來的女子從房內出來,走過她身旁的時候,還諂媚地衝她笑了笑。
「是姑娘找我?」嘴角掛著一絲淡然的微笑,說話的間隙,蝶夕緩緩抬眸,卻在看到妖冶的瞬間,嘴角的笑容猛地一僵,晶亮的鳳眸中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是她!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卻足以讓自己銘記永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