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帝本來也在想太后賜婚一事,此刻被妖冶一提起,心裡更是難以權衡。
「我不管,我就是要他!就算讓我做小,我也要他!」
死一般的寂靜。
邊塞王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若是讓她一個邊塞格格做小,邊塞的面子往哪裡放!可是這女兒的性子,早已被他寵壞,這種話一旦出口,哪裡是能勸得聽的?
昭景帝神色複雜地掃了一眼百里雲開,淡淡地道:「雲開,你看如何?」
妖冶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斂著呼吸,一臉緊張地等著他的答案。
他會怎麼選擇?小月這麼漂亮,就算他選她也不為過吧?更何況,人家都自願做小了,他又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裡有些透不過氣來?
不知是不是看錯,她彷彿看到百里雲開的視線淡淡地掃過她,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
「父皇,邊塞格格這般尊貴的身份,怎能做小?」
滿座震驚。
這話說的含糊,六皇子到底是不願娶月格格呢,還是打算娶她卻不想讓她做小呢?
妖冶的一顆心卻是如墜冰谷。
他說小月不能做小,意思是他要讓自己做小?還是他乾脆打算違抗太后的懿旨?
昭景帝蹙著眉心,點了點頭。
「不,我不介意的!只要能夠嫁給你,做小我也不介意!」在眾人都沉默的時刻,小月急切地想要跟他表明心跡,百里雲開那句話的意思她也不是全懂,所以此刻只希望再為自己爭取一下,哪怕他剛才那句話是不願娶她,也希望那個男人看在自己這麼誠心的份上,可以改變決定!
妖冶忽然彎唇,笑了。
這樣的女子,大度、寬容,有誰不愛?恐怕這個時代只有她這種笨蛋才會奢求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吧?
半分苦澀、半分自嘲的笑容映在對面那個男人的眼中,眸色忽的一痛,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急切,對高座上的昭景帝道:「父皇,兒臣暫時沒有納妾的打算。所以邊塞格格的好意,兒臣只能說心領了。」
妖冶一怔,眸光微閃地朝他看去。
漆黑狹長的鳳眸依舊深不可測,只是那中間分明帶著一絲寵溺與無奈,一如昨日找到她的時候那般。
他竟然……拒絕了!
這個男人,她果然沒有選錯!
昭景帝瞇了瞇眼,小月幾乎要哭出來,一雙水眸早已通紅,邊塞王早已無話可說,只是那位邊塞王子見妹妹此番是動了真心,不由歎了口氣道:「既然六皇子不願納妾,那便不納妾!既然東啟的丞相可有左右之分,想必王妃亦然吧?」
妖冶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這個男人,瞎了她的狗眼才會覺得他好看!
「左右王妃」?這是什麼狗屁言論啊!他是從哪兒聽來王妃有左右之分的啊!
百里雲開正欲拒絕,就見小月點著頭附和,「皇上,請您答應小月的請求吧!」
妹的!
妖冶暗暗地唾棄一聲,早知道當初就不救這女人了!明明看起來挺柔弱的一姑娘,怎麼就那麼不要臉呢?人家都明著拒絕她了,竟然還好死不死地貼上來?
百里凌風好整以暇地轉了轉手中的酒盞,眉梢微挑。
那女人恐怕不會樂意什麼左右王妃的要求吧?
趁此機會讓那女人與百里雲開撇清關係也好,雖然會就此增大他的勢力,卻也值得!
「皇上!」妖冶突然朝著高座跪了下去,眼瞼微垂,額前一縷髮絲擋著,讓人更加看不清她眸中神色,「臣女深知配不上六皇子,既然月格格非要嫁,那便請皇上取消臣女與六皇子的婚約吧!」
好一招以退為進!
百里雲開瞇了瞇眼,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太后賜婚,豈是說取消便可取消的?
「好了!」昭景帝擺了擺手,眉宇的不滿一閃而過,「既然那日皇子選妃是讓眾家千金比試才藝,那此番月格格就與冶兒一較高下吧!若是勝了,月格格便與冶兒同為雲開的正妃,若是敗了,那此事不必再提。不知邊塞王意下如何?」
邊塞王此刻哪兒還能說不好?特別是看到小月期許的眸光,又深知她從小才藝雙全,便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就依皇上所言!」
「不知郡主想要比什麼?」小月神采斐然地朝妖冶看過來。
妖冶蹙著眉從地上站起,微微掃了一眼百里雲開,見他嘴角掛著一絲促狹的笑容,頓時心情大好。
她知道,那不是取笑,而是信任。
雖然從不知道她到底會些什麼,可他就是沒來由地相信她吧?
「月格格拿主意就好。」妖冶嗤笑著道。既然要裝作不認識,那就裝到底吧!
琴棋書畫,雖然她輸了琴藝,可別的還是能拿出手的。只要小月沒有指定比琴,那她就不會輸!
兩人視線交匯的瞬間,皆是志在必得的傲然!
「好,那就比射箭吧!」
什麼?妖冶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啊?射箭這種東西,她是草原上長大的女子,當然精通啦!可對自己來說,那根本是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啊!
此刻,妖冶有種咬斷自己舌頭的衝動。早知道她是絕對不會讓這女人拿主意的呀!
妖冶啊妖冶,叫你嘴賤叫你裝!
「格格,射箭這種東西看多了,早已沒了新意,不如咱們玩點兒新鮮的?」
「什麼?」小月狐疑地睇了她一眼,「要是你說一個本格格不會的怎麼辦?」
你倒也知道怕!妖冶暗暗唾棄了她一番。「放心吧格格,這和射箭差不多,只是比射箭更有趣、更方便。」
小月的眼神還是有些狐疑,甚至帶著一絲謹小慎微,只是昭景帝在聽到的時候,眉梢一挑,頓時來了興趣。
本以為只是兩個女子的爭風吃醋,沒想到今日這汝南王的郡主又有新花樣!看來這場比拚,一定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面對眾人或詢問、或興致盎然的神色,妖冶垂眸一笑,朗聲道:「這個遊戲很簡單,名為投壺。」
投壺?這是什麼東西?
眾人皆是一疑。
但是一想到妖冶那日在宮宴時表演的名為魔術的東西,便對她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見怪不怪了。
「你這不是耍賴嗎?」小月憤憤地撅起嘴瞪了她一眼,「什麼投壺!本格格聽都沒聽說過!」
「那月格格要比射箭不也是耍賴?誰不知道月格格是在馬背上長大的,竟與我一個半點馬術也不會的人比試射箭,難道不也有失偏頗嗎?」妖冶唇角微揚,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
百里雲開垂下瀲灩的星眸,嘴角卻掛著一絲幾不可見的淡笑。
小月蹙了蹙眉,剛欲開口辯解,妖冶又調笑著道:「放心吧月格格,本郡主是不會做這種有**份的事的。」
說罷,妖冶俏皮地衝她眨了眨眼,瀲灩的鳳眸中,卻帶著一股子欠揍的精光!
小月握了握自己的拳頭,抿唇不語。
有**份的事?那不就是說自己嗎?說自己仗著自己會箭術,所以故意刁難她是嗎?
可她又何嘗不是在刁難自己呢!明明自己一個格格都願意委屈做小了,她為何就是不願讓自己嫁給六皇子呢!
更何況,那日在賊窩中自己問她的時候,她只說和六皇子是朋友,又何曾說過他們是有婚約的!
無視了小月複雜的眸光,妖冶衝著高座上的明黃身影道:「皇上,請皇上容許臣女詳述一下這投壺的規則,好向月格格證明臣女沒有耍賴!」
「准了!」昭景帝揚起寬大的袖袍,淡淡地瞥了小月一眼。
「投壺,顧名思義,就是將箭支投入壺中。但這壺卻也是有要求的,腹長五寸,頸長七寸,全高一尺二寸,壺口直徑二寸半。而這箭,是無箭矢的,粗細約為周圓八分,長二尺八寸。投壺者站在離壺兩箭半的距離投射即可。三局兩勝。」
妖冶半抬著手,將這投壺的規矩娓娓道來,只是未免繁瑣,故意把那些箭支的不同計分方式給漏掉了。
其實想到比這個,也多虧了現代時候的射擊老師,沒事的時候總喜歡找她玩兒投壺。沒想到到了最後那老師倒只是個投壺的半吊子,她卻成了個專業人士。
此刻的她,半斂著眼瞼,狹長的鳳眸中透著半認真、半欣然的璀璨,黛眉微彎,瞳色深深,嘴角揚著一個好看的弧度,整張臉都透著一股讓人移不開眼的旖旎風情。
就連小月,也不由一時看呆了去。
「月格格,如何?」她抿唇一笑,在眾人看不到的死角,衝著小月挑釁地揚了揚眉,那眼神就像是在問她,你敢不敢!
小月被她一激,骨子裡的衝動細胞一股腦兒地全湧了出來。
投壺的規則如此簡單,與射箭比起來也不過爾爾,就算自己迎戰,誰輸誰贏也還不一定呢!
抱著如是想法,小月傲然地揚起下巴,轉身對著昭景帝躬身一禮,「皇上,就按郡主說得辦吧!」
在昭景帝的吩咐下,太監很快就取來了投壺所需的器具,而那箭支上的箭矢也已被拔去,妖冶看得不禁咂舌,這辦事效率,放在現代那可是老闆的寵兒啊!
「月格格,鑒於你之前從未接觸過投壺,不妨先試試手藝。」妖冶指著地上的一個空壺道。
小月本想說不用了,但轉念一想此事關乎她的幸福,當下也不含糊,點了點頭就走到規定的步數之外。
纖長的睫毛微閃了幾下,她的眼睛盯著壺口一瞬不瞬,許久,就連眾人都忍不住為她捏了把汗的時候,就聽「咚」的一聲,投矢穩穩地落入壺中,甚至進入的瞬間,連壺口邊緣也不曾碰到!
妖冶怔了怔。
這女人還真是不錯啊!第一次投就那麼準,想當年她可是鑽研了好久這門技術啊!
若不是她有絕招,還真要擔心輸給這女人了呢!
百里雲開似乎專注地倒著手中的酒盞,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將酒灑出來。
那模樣,分明是心不在焉!
「月格格真是天資聰穎,一學就會!」妖冶瞇眼笑了笑,狗腿地誇了她兩句。
這樣,她一定會同意比投壺吧?
果然,小月經這一投便更有信心,下巴幾乎要揚到天上去。
邊塞王臉上的欣喜依稀可見,昭景帝卻是微沉著眉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比這個!」嬌柔的女聲中帶著萬丈豪情。她相信,過了今日,她便可以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了!
「弓矢既具,有司請射……」昭景帝身旁的太監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尖聲唱諾道。
百里凌風的緊張地看著營帳中央的情況,眉宇間帶著一絲複雜。
他承認,他想看到那個女人風華萬千的一面,那樣的她,炫目得讓人移不開眼。可是今日,他卻寧願她輸。因為只有她輸了,她才可以與百里雲開徹底脫離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