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吉服的男子也已經看見了我,他微微蹙眉,目光中帶著驚訝。
我突然覺得腳上好像有千斤重,竟然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上半步。
一恆,我的一恆,你是這一世的一恆還是帶著下一世的記憶而來呢?
我看著他慢慢走近我,倜儻的風姿無人可以比擬。他的聲音低沉而好聽。他問我:「寅娘,你怎麼來呢?不是說不舒服嗎?怎麼不好生在你的院子裡歇著呢?」
身邊的吉服女子這時也步步生蓮地走過來,盈盈對我下拜,口裡喊道:「妾身見過王妃。」
我看了一眼這名女子,她眉目含羞,帶著喜態。一雙妙目好奇地盯著我,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是了,我這是在大宋,我現在是寅娘,是一恆的王妃,不是紅豆!
我勉強笑道:「你起來吧。不用多禮。」又看著一恆說:「我聽說我的丫鬟綠蘿被打,所以才過來的,綠蘿人呢?」
一恆微微皺眉問道:「綠蘿?我沒有見到啊!」他立即問身邊的侍從:「你們看到了綠蘿嗎?」兩名侍從搖頭表示不知。
一恆對我說道:「寅娘,你是不是弄錯了?綠蘿怎麼會來這裡呢?」
我轉頭再看,卻找不到剛才帶我來的那名小丫鬟了。
心裡已經知道自己落入了別人的陷阱裡。可是綠蘿去了哪裡呢?
果然,旁邊就有人開始調笑:「素聞鄆王和鄆王妃一向恩愛,連娶側妃都不分開,不知鄆王妃今日喝了多少醋了。」
我抬眼看去,卻是一個相貌浮誇的男子,眼袋鬆鬆的,讓人一看就討厭。
「我是為尋找綠蘿而來,如果綠蘿不在,那我就走了。」我低垂著眼睛對一恆說。
這時,突然有一名僕役匆匆而來,匆匆對一恆的身邊僕役附耳了幾句。
那名僕役看上去十分眼熟,馬臉,面白無鬚。他聽了後立即稟報一恆:「王爺,有人看到綠蘿在後院。」
「後院,走,去看看。」一恆連忙牽著我,柔聲對我說道:「既然找到了綠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我心裡微微感到寬懷,一恆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丟下剛娶的側妃,只是為了陪我去尋找我的丫鬟,單這份心我就已經很感動了!
畢竟,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朝代,我不能對他要求太多,只要他對我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他牽著我匆匆往後院走去,新娶的側妃朱氏此時急忙說道:「王爺,妾身也隨您一起去。」
我不言語,低頭隨著一恆來到後院,卻見綠蘿雙手反綁,整個人捆在一個條凳上,她身上明顯遭到了板子,臀部的衣襟處已經隱約露出鮮紅的血漬。兩旁還站著幾名男僕,手裡拿著木板,立在一旁。
我急忙上前,命人幫我解開繩索,綠蘿的臉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看到我來,她強顏笑道:「娘娘,奴婢、奴婢辦事不利,請娘娘責怪。」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打綠蘿?是誰?好大的膽子?」我忍不住厲聲呵斥,看了一眼周圍的眾人。卻見到這些人的眼睛都看向側妃朱氏。
一恆也注意到了這些人的目光,也看向朱氏,皺眉不悅地問:「怎麼回事?」
朱氏「噗通」一聲,連忙跪在地上對一恆說:「王爺恕罪,這打人的是妾身的家人。不過妾身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打人,容妾身先問清楚事情。」
她又連忙問那些手裡拿著板子的人:「你們吃了豹子膽嗎?這位姑娘是伺候王妃的人,你們怎麼敢擅自拿著板子打人?」
其中一個男僕立即跪了下來,嘴裡哀求道:「小姐,不是小人膽大,是這位姑娘出言不敬,而且還毀壞了小姐的陪嫁物什,小人們氣憤不過,所以才打她的。要是知道是娘娘的人,借小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
「胡說,綠蘿是來請王爺的,怎麼可能會動你家小姐的陪嫁?你這話分明是誣陷!」我氣得渾身顫抖,自己隨身的丫鬟被人誣陷,等於是打了我的臉。
一恆這時也不悅地說道:「綠蘿我是知道的,她性子一向溫順怎麼做出這樣的事情,是不是你們搞錯了!」
朱氏這時連忙說道:「一定是這些奴才弄錯了。王妃,妾身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來人,快幫我請大夫來,為綠蘿姑娘延醫開藥。」
她的話聲一落,立即有兩個婆子出來答應了。上前幫我把綠蘿扶了起來。
一恆這時也走近我,低聲對我說道:「寅娘,你先回去,晚點我會去看你的。」
我哀求地對他說:「你能現在跟我回去嗎?我有好多話和你說。」
一恆面露為難之色,低聲對我說:「今天是朱氏過門的日子,我不好冷落了她。」
這話聽得我心裡一涼,立即想起一首句子。
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我按下心中的不滿,對他再次正色說道:「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話和你說,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一恆的眼睛帶了一絲譴責,低聲對我說道:「寅娘,不要任性。」
任性?我心裡不禁有點氣惱,忍不住說道:「我沒有任性,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聽我說幾句話呢?」
這時,朱氏突然在一旁非常幽怨地對一恆說道:「王爺,王妃既然有事,妾身可以相讓的,總是妾身不巧,偏偏今日趕上了王妃有事。」
我聽這話的意思,表面上好像讓著我,實際上卻是說我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趕在今天,好像要故意壞了她的好日子一樣。陣引豐血。
眉毛一豎,我立即瞪著眼睛看著這個女人。心裡正想著該怎麼說才合適,一恆斷然說道:「寅娘,你先回你的院子吧,綠蘿受了傷,你也趕快去安排人照顧她,我晚點有空的話會抽空去你那裡的。」
他說完不等我回話,抽身就走,朱氏含笑瞥了我一眼,也連忙跟在他身後而去,只留下我一人呆呆地站在那裡。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喊我:「娘娘還是回院子裡歇息去吧。承恩伺候娘娘回去。」
我這才發現,原來,一恆身邊的那名僕人已經在我身邊站了好久了。
我澀聲問道:「綠蘿呢?」
他躬身答道:「綠蘿已經送回了娘娘院子裡,娘娘若是擔心,可以速速回去探望一眼。」
我點點頭,邁著機械的步子,跟著他走回我自己的院子裡。
我來到綠蘿的院子裡,大夫已經走了,綠蘿的身上受了傷,只是喝藥是不夠的,還需要敷藥膏。
已經有婆子給綠蘿身上上了藥膏,綠蘿也已經昏睡過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綠蘿才醒過來。我問綠蘿:「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說你出言不敬?毀壞她的陪嫁?」
綠蘿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哭著說道:「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進了院子,就有人攔住了奴婢,問奴婢是誰。奴婢說明了是娘娘的人以後,他們就讓奴婢一直等在那裡,奴婢等得不耐煩了,又怕娘娘著急,想著回去和娘娘說一聲也好。誰知他們不讓奴婢走,也不讓奴婢見王爺,一直拘著奴婢,後來還以言語調笑奴婢。奴婢只是氣呼呼地罵了他們一句,說他們沒有規矩,誰知就有人動手綁了奴婢,說奴婢出言不敬……」綠蘿說著嘶聲痛哭起來。
她邊哭邊說道:「奴婢自幼跟著娘娘,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啊!」
我的心裡也難過極了,他們這樣對綠蘿,明顯是衝著我來。綠蘿是被我連累啊!
安慰了綠蘿之後,我獨自回到房裡,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夜空,而一恆卻還沒有過來。
是了,今天是他和朱氏的洞房花燭夜,又怎麼會到我這裡來?
只是一個側妃,居然就敢如此對我,依仗的無非是她父親的權勢!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恆遲遲不來,他明明答應了我的,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
我是通過三世鏡到了這裡,也不知能在這裡呆上多久的時間,可是到現在,我都不能和他好好說上一句話。也不知他的心裡現在是怎麼想的。
等了許久許久,一直等到我困得不行,再度睜開眼睛,居然已經是第二天了!
日頭已經升起來,而一恆一晚未來!
難道他忘了和我的約定了嗎?我的心裡不可避免的對一恆失望了!
我遣人去請一恆,回來的人卻告訴我,王爺和朱氏一起去拜訪朱氏的父親,朱勉去了!
這個消息太讓我意外了!
從昨天到今天,這都過去了多長時間了,為什麼一恆居然就沒有想到我呢?難道就這麼忙到見我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是怎樣煎熬的心情,轉眼太陽已經落山,我讓人在王府門口守著,只要王爺回府就立即來人告訴我。
這時,有人報我說,張公子在外求見。
「張公子?哪位張公子?」我微微感到疑惑。
回話的婢女答道:「就是王爺的好友張玄意張公子啊,也是李學士的弟子。」
張玄意?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名長得很像張帆的那個人嗎?
他來幹什麼?
「快,快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