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結巴巴地問他:「你、你有沒有弄錯啊?我、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可能去做判官呢?」
鍾馗的一張黑臉此刻看起來親切極了:「你認為判官是什麼?」
我努力在腦子裡想著:「判官,應該是長得非常兇惡的,而且專管生死簿上的事情吧?」
「還有呢?」
「還有?還有,懲善罰惡……我想不出來了!」
鍾馗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慢說道:「你說的是冥帝的判官,我這裡所需要的判官其實很簡單,幫我搜集在世遊蕩的遊魂解交給我,有上告的狀紙也要幫過我查清是不是屬實。」
我聽著怎麼這麼像一個打雜的跑腿的啊!況且的話,大殿上的無名火不就是為了判斷真話假話嗎?還用得著我來查?
鍾馗很有耐心地對我解釋:「無名火的確能判斷說話之人的真偽,可是有些事情死無對證,這就必須判官幫我親自去調查了。」
「為什麼不安排別人?之前不是有巡查使嗎?」
「你是上任閻君向我推薦的人,所以我肯定首先問過你的想法。你要不要做?」
聽起來好像很大權力,不過……我問他:「要是我做這個判官,能有什麼好處?」
鍾馗的臉一沉,說道:「沒有好處,你要是不想做我也可以找別人來,我只不過是不想把這個位置給了居心不正的人。」
他又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上任閻君同我說,你是心底正直,心懷仁慈之人,現在你居然還問我有什麼好處?當真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停停停!」我羞愧地舉起手求饒:「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啊,你也不要太認真吧!」
鍾馗聽了,露出笑容:「那你是答應了?」
「我可不可以問一件事啊?」我眨眨眼可憐地問他,真心希望他能回答我這個問題。
其實這才是我最終的目的啊!
「什麼事情?」
我看著他,小聲地問他:「上任閻君到底如何了?他現在在哪裡?你們是不是要懲罰他?」
鍾馗沒有馬上回答我的話,反而問我:「你是不是很關心上任閻君?」
「嗯。」
「等你做了判官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可是,就不能先告訴我嗎?最起碼你要告訴我他有沒有受到懲罰好不好?拜託拜託了!」我雙掌合十乞求鍾馗,「好人啊好人,想讓我幫你做事,總要先給點甜頭我吧?」
鍾馗看了我好久,然後才說:「你隨身所帶的那個盒子,好好保管就是了,自然不會錯的,它還有大功效。」
「什麼功效呢?」
鍾馗不回答我,反而獨自向前走去:「時間不夠了!先去看看十八層地獄!」
我跟著他朝前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一片哀嚎之聲。
無數的小鬼和許多被綁在柱子上的鬼,每一個受罰的鬼都被迫張開嘴巴,施刑的小鬼用鉗子拉長了他們的舌頭,拉出來又放回去,每一次都使受者慘叫連連。這樣還嫌不夠,反覆數次之後,施刑的小鬼突然拔下受者的舌頭,淒厲的慘叫聲在我的耳朵旁不停地圍繞。
鍾馗在我耳邊淡淡說道:「這是拔舌地獄,挑撥離間,誹謗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者。死後依刑律輕重打入拔舌地獄受刑。依你剛才的表現,也算的上是巧言相辯了!」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再呆下去我的耳膜都會受不了的。
「下一層是什麼?」
他帶著我一邊走一邊說:「下一層是剪刀地獄,專為懲罰那些唆使已婚者與人通姦者所設,雖然沒有親自作惡,可是免不了引誘的罪名。受罰者要被剪刀剪斷其十指。以償還所犯的罪孽。」
這聽著也是夠血腥的,我連忙說道:「哦,我知道了,那直接帶我去第三層吧。」
我不敢往樓梯外看,這已經下到第二層了,我聽著這聲音也是怪慘的,反而第三層非常安靜,是不是第三層就要好一些呢?
「你想看第三層,好!」鍾馗帶著我直接走下第三層。
雙腳已經踏到了實地,我仔細看著第三層地獄,怎麼有這麼多樹啊!
這些樹上長的不是樹葉,而是一柄柄鋼刀,在這些鋼刀的上面,插著許多人,每個人都在低聲呻吟,鮮血從後背一直淋到腳跟,滴在地上,匯成一道道鮮血流向地下。
鍾馗說道:「鐵樹地獄,凡在世時離間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後入鐵樹地獄,接著還要進第四層孽鏡地獄和第五層蒸籠地獄慢慢受煎熬,這樣,才會改過自新。」
「行了,我能不能不看了?你只要告訴我是哪些就行,為什麼非要我親自來看呢?」
鍾馗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整張臉看著更加醜惡了:「還有第六層銅柱地獄,第七層刀山地獄。第八層冰山地獄,第九層油鍋地獄,第十層牛坑地獄……你最好還是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剛才都聽你說了,剛才那個大媽鬼不就是被你判去了蒸籠地獄好刀鋸地獄嗎,還有那三個恐怖分子,也被你判去了銅柱地獄和磔刑地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反正十八層地獄都會有相應受罰的人對不對?」
鍾馗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看了?」我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可是他殘忍地搖搖頭,冰冷地說道:「不行,身為判官,必須熟明刑律,才能警誡世人。否則的話,一個輕率不慎,就會鑄成大錯。」
「這麼嚴厲啊?」為什麼一恆在的時候我就沒看到什麼判官呢?
鍾馗好像知道我的想法一樣,回答我說:「上任閻君顧念私情,私自渡人,所以才導致自己被告失職,這次我不會縱容了。」
私自渡人?
鍾馗說:「五畝地的五婆婆本來應該下鐵樹地獄,他就因為其子哀求了幾句,就放了她去投胎,這是一件。五婆婆前媳婦玉嬌與人私通,本來應該下冰山地獄,也被他放了去投胎,還有你的同學艾茉,雖然枉死,可是遊魂本來進不了地府,只能在外遊蕩,也是他,命令引進來,讓她去重新投胎。你說,身為閻君,他是不是失職?」
他每說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層,每說一句更加沉一層,到最後,我已經是無可再沉。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我沒有想到一恆為我做的事情居然有一天會成為他的過失。
「這些,都是為了我。」我喃喃自語。
鍾馗輕笑:「沒錯,就是為了你,所以你必須無償為我做事,以還清他所犯下的過錯。」
我怒目看著鍾馗,什麼過錯,一恆做的事情那叫過錯嗎?那最多只是心軟而已。
還有啊,原來做判官是有酬勞的?這麼說,他是在剝削我啊!
我不知道是怎樣煎熬的心情,接下來看到的十八層地獄,雖然血腥殘暴,可是我的心似乎已經麻木了。我仍然想著,想著一恆是因為我才被牽累的。
原來,趙先生的事情只是一個導火索。真正的事情是我給予一恆的累加。
看來我誰都不應該怪,只能怪我自己。
看出我的心情低落,鍾馗終於對我說道:「你也不要多想了,我知道你和上任閻君牽扯不清,你的每一世都是活不過25歲的,如今上任閻君為你求得了判官這個位置,也是為你積福,你只要多做功德,抹平上任閻君的遺憾,這個大劫到來的時候,你尚且還有幾分把握。」
抹平遺憾?我疑惑地看向鍾馗。
鍾馗說:「他和你最初緣起的那一世你也應該知道,其後的我也不再多說了,洩露天機是大罪,你走吧!」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和一恆還有沒有可能相見的那一天啊?」
我感覺到我的身子在變輕,感覺到我正在遠離,急忙大叫道:「到底還要多久我才可以見到一恆,到底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他抹平遺憾?」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鍾馗的聲音已經離我很遠了。而我則感覺到身子渾身都在顫抖。
熱熱的感覺撲面而來,我不禁大叫了一聲,睜開眼睛,是在外婆的屋子裡,外婆正拿著一條熱毛巾蓋在我的臉上,而我靠在椅子裡,對面的郭曉佳緊張地看著我。
見我睜開眼睛,郭曉佳歡喜地叫起來:「紅豆你醒了,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了。你一直不肯醒來,嘴裡還嘰裡咕嚕的。還是外婆,拿了一條熱毛巾敷在你的臉上,你這才醒過來。」
我清醒過來,問她:「韋韜來過了嗎?」
佳佳點頭說道:「嗯,來過了,我和他說了好多話,還和他說對不起,韋韜說,他不怪我。紅豆,我真的要感謝你,要不然,我的心裡該有多遺憾啊!」
「哦,既然這樣就好,他不怨你,你也可以放下心事,好好過吧。」
郭曉佳又問我:「紅豆啊,你剛才是怎麼了?韋韜走了之後你一直都沒醒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