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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灣新城十三區81號院,後院草坪上,太陽傘下。
張曉雨坐在那裡發呆,浩浩和大貓在草地上你追我趕玩得很高興。而隔著一張茶几坐在另一側的,赫然是翟若男。
「你真的很像我的姐姐。」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長時間,翟若男開口說道。
張曉雨回過神來,看著翟若男輕輕笑了笑,隨即目光又落在浩浩身上。
長長地歎了口氣,翟若男說道,「可惜她命薄,看不到浩浩長大成人。」
頓了頓,翟若男繼續說,「五年前,姐姐躺在病床上,把浩浩托付給我,囑咐我一定要把他養育成人。那時起,我就斷絕了與所有人的來往,包括家裡面的,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浩浩身上。」
「我以為,把孩子帶大,等他的父親回來,交給他,我對姐姐的承諾就完成了。我這麼做了,浩浩懂事起,我就拿著李麥和我姐姐的合照,告訴他,這是他的爸爸媽媽,總有一天爸爸會去幼兒園接他放學的。於是他憧憬著,憧憬著。這一天真的來了,李麥回來了,我安排好了一切,讓浩浩跟他回家。似乎,我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淚水慢慢溢出來,翟若男抽了抽鼻子,輕輕甩了甩腦袋,說,「是啊,對我來說,一切都結束了。可是你知道嗎,浩浩離開之後,我每天晚上都必須依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可能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浩浩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沒有想過會回南港,這裡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浩浩走了之後,我想著,我應該可以過自己的生活了,找個好人家嫁了,生個孩子,相夫教子。」翟若男自嘲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可憐我把一切都想得太過輕易。根本沒有意識到,失去了浩浩,我的生活已經不再完整。」
輕輕擦了擦淚痕,翟若男的目光遠眺過去,浩浩騎在大貓身上,跑向了草地的遠處,偌大的綠茵草地儼然成了這一人一虎玩耍的好地方。
「我不停地對自己說,你終究只是浩浩的小姨,你不可能永遠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翟若男哽咽起來,「我真的沒有辦法放下他。他出生的時候七斤重,那麼一點點,我一天天地看著他長大,他笑他哭,都牽著我渾身的神經。」
苦澀地笑了笑,翟若男迎著張曉雨的目光,慘淡地說,「我的朋友說,為了浩浩,我失去了女人最寶貴的幾年青春。但我沒有任何的遺憾,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我可以失去任何人,但失去浩浩,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活下去。一切都沒了意義。」
張曉雨眼中噙滿了淚水,她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緩緩地說,「我想我能夠理解,雖然我連戀愛都不曾有過。你很偉大,不是母親勝似母親。和浩浩相處的這段時間,我也感覺到你在他心裡的份量。不瞞你說,一開始浩浩張嘴閉嘴都是小姨怎麼樣小姨怎麼樣。」
無奈地搖了搖頭,張曉雨笑中帶點淚,「作為一個女人,我很嫉妒。」
翟若男看著張曉雨,問,「你說的是真的?」
點了點頭,張曉雨說,「是真的。」
霎時間,翟若男彷彿覺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全然沒有了失去浩浩的那份心痛。其實,作為父母,抑或是像翟若男這樣把孩子從小帶到大的人,求回報嗎,不,求的只是一個「記得」。
只是這麼一瞬間,翟若男就恢復過來了,心裡那份來自秦國華的壓力,壓著她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願,繼續往下說。
翟若男站起來,慢慢走到張曉雨面前,看著她。張曉雨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突然,翟若男雙膝跪下,跪在張曉雨的面前。
張曉雨一下子坐起來,去扶翟若男,「你,你幹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翟若男使勁地推開張曉雨的手,摁著她,抬起頭看著張曉雨,淚流滿面,「請你讓我把話說完。」
那邊,浩浩遠遠看見小姨跪在媽媽面前,也不玩耍了,愣愣地看過來,大貓不懂人類之間的微妙情感,看見小主人不動了,就使勁兒地用腦袋噌過來。浩浩一巴掌拍在它的腦袋上,訓斥一句:「別鬧。」大貓頓時老實了,坐下來,也看過來。
「我真的不能沒有浩浩,一天看不見他,我就覺得生活沒有了意義。」翟若男哭著說,「張老師,今天我來找你,是懇求你,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和浩浩生活在一起的機會。」
看著翟若男,張曉雨心裡非常難受。她心裡生出愧疚來,就好像她的出現,是導致這種局面發生的根本原因。沒有她,翟若男不至於落入這般田地。
她緩緩地抬起頭,抽了抽鼻子,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說道,「你起來吧,女人膝下也有黃金。」
翟若男緩緩站起來,看著張曉雨,慢慢地向她鞠躬,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浩浩回過神來,跑過來。張曉雨急忙擦拭掉臉頰的淚痕,把浩浩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珠。
「媽媽,你和小姨怎麼都哭了?小姨怎麼走了?」浩浩關切地問,小傢伙還伸手去擦拭張曉雨臉上的淚痕。
張曉雨笑著搖了搖頭,「媽媽是因為開心,小姨也是,沒事的,好兒子。」
她一臉在浩浩臉上親了好幾下,然後問,「兒子,你喜歡小姨嗎?」
浩浩重重地點頭,「喜歡。」
「媽媽放心了。」張曉雨緊緊地把浩浩
抱在懷裡,心裡一陣一陣的痛。
「媽媽,你怎麼了。」浩浩問,小傢伙不懂人情世故,但他能感覺到張曉雨的變化。
「媽媽沒事。」放開浩浩,張曉雨站起來,「走,媽媽去給你做好吃的,中午你想吃什麼?」
浩浩以為真的沒事,一下子就高興起來,跳著腳說,「只要是媽媽做的我都喜歡吃!」
大貓看得稀里糊塗的,看見女主人和小主人都露出了笑容,它才敢放開手腳,低吼了一聲,率先衝進屋子裡,充當開路先鋒去了。
外面公路邊,翟若男上了安琳留下的那輛紅色卡宴車,扶著方向盤呆呆地看著前面,終於沒能忍住,趴下去哭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