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教官,有個線人的屍體在護城河被發現,我得去一趟現場。」
苗華正站起來,沉聲說道。
李麥還沒說話,苗華正便猶豫了一下,請求道,「教官,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幫忙看一下。西北那邊的暴恐分子,他們的作案手段對於南港市局來說,是全新的,偵破起來難度非常大。您以前經常執行打擊行動,一定比較熟悉。」
李麥為難起來,浩浩馬上就要放學了,他得上市場買菜做飯,然後接孩子。抬頭看到苗華正的臉色,也明白,一定是非常棘手,這個當年集訓營的優秀學員才這般的愁眉苦臉。
再一想到一天不打掉潛入南港的西北暴恐團伙,南港一天不得安寧,搞不好那幫滅絕人性的混蛋會潛入學校劫持學生,甚至直接對學生動手。
這種例子不少了已經。
「行,我跟你走一遭。」
苗華正喜出望外,他可是親眼見識過教官的本事的。別看是特種部隊的人,在案件偵破分析上,李麥當年也給他們講過課!後來苗華正才知道,短刀突擊隊實際上是軍方的情報部攻擊隊,本身就要求具備極強的偵查能力。
這跟警方破案的邏輯是一樣的。
李麥開車,按照苗華正給出的地點,一路飛奔到護城河西段岸邊,遠遠的就看到好幾輛警車停在那裡,拉著警戒線,附近圍觀的市民都已經被驅散開去。
「苗隊。」
「苗隊。」
現場的警察紛紛低聲問好,拉高警戒線。
苗華正引著李麥走進去,方才李麥見過的苗華正的手下正蹲在一具濕漉漉的屍體旁邊查看著,看見苗華正走來,便起身遞過來一副橡膠手套。
「屍體是幾個釣魚愛好者發現的。」那手下介紹著,指向上游的攔水壩,「根據他們的描述,屍體是從攔水壩那邊漂下來的。打撈上來之後,發現屍體手腕腳裸處捆綁有繩索,腳裸處的繩索有斷裂的痕跡。法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3月18日凌晨1時到3時之間,也就是昨天晚上。」
苗華正看著屍體,臉色寒得可怕。屍體已經開始浮腫,幾乎看不清人樣來,但他還是輕易地辨認出,這就是他發展的社會線人,外號小黑。
外面套著大白卦的法醫走過來,說道:「初步判斷,死者是溺水身亡,通過腳裸處斷裂的繩索判斷,應該是捆綁了重物投入河中導致死亡。死者生前遭到高強度的重擊,內臟有出血的痕跡。」
苗華正點點頭,法醫走開,繼續對屍體進行檢查。
李麥耳朵聽著,眼睛卻是慢慢地打量著這一段護城河。
護城河實際上是一條天然河流,後來才被整改拓展,作為城區的風景河流而存在。因為保護比較有力,河水終年無污染,魚類較多,成了釣魚愛好者的首選之地。
河流兩岸都種植著大片的草皮,樹木和石凳點綴其中,一直綿延到兩側的沿河馬路。往上游去,是年月已久的攔水壩。這個攔水壩始建於建國初期,當時這一片還是農田,因此起到了灌溉的作用。
隨著城區面積的擴大,這個無名的攔水壩便失去了本來的作用,漸漸的成了老輩人的記憶。
在雨季到來之前,護城河的水流一直都會很平緩。根據當前的水流速度心算了一下,從攔水壩位置漂浮到這裡,最多只需要十二分鐘。
最後,李麥的目光落在了屍體腳裸處的繩索上,然後移到綁在身前的手腕處的繩索上。
苗華正聲音低沉,對李麥說道,「這個人是我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線人,他熟悉當地的三教九流,給我提供了不少線索。」
掃視了週遭一圈,他壓低聲音說道,「今天早上國貿炸彈案發生之後,我給他打了電話,讓他留意一下近期出現的陌生面孔。」
他把「今天早上」幾個字咬得很重。
李麥的眉頭猛地跳了幾下。
也就是說,小黑在苗華正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了!苗華正在跟鬼通話嗎!
李麥不由把目光投向屍體,他能夠看得出,法醫給出的死亡時間是很準確的,也就是說小黑的死亡時間不存在疑慮。因此,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冒充了小黑與苗華正通話,而且騙過了這位刑偵隊長。
「有點意思。」
李麥淡淡說了句,走向屍體,蹲下去,仔細地觀察著。警察們都不知道這位年輕人是誰,看隊長恭敬的樣子,以為是省廳下來的探員,自然是不敢阻擋李麥的行為。
忽然,李麥的眉頭皺起來,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居然湊近了屍體的嘴巴,還用力地抽了幾下鼻子。
天,屍體在水裡泡了十幾個小時,已經陣陣惡臭了。連經常跟各種屍體打交道的法醫都帶著口罩工作,他居然靠這麼近去嗅屍體的味道。
李麥緩緩地站起來,若有所思。
苗華正走過來,低聲問:「教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李麥點點頭,「這裡不是第一現場。」
「什麼?」
一邊的法醫倒是先叫起來,他把口罩摘掉,卻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法醫,看樣子經驗豐富。
他走過來,嚴肅地說道:「你憑什麼認為這裡不是第一現場?」
沒等李麥說話
話,他就指著攔水壩,「死者是在攔水壩溺水而亡。」又指著屍體腳裸處的繩索,「根據他雙手的指甲損傷痕跡和斷裂的繩索可以判斷出,死者生前有過掙扎,並且差一點就可以弄斷捆綁了重物的繩索。但是他沒有成功,繩索斷裂了一大半,剩下一些依然和重物聯繫著。隨著水流的衝擊,剩下的那點繩索在作用力下斷裂,屍體浮出水面,然後順著河流漂浮到這裡。你說這裡不是第一現場,但攔水壩肯定是第一現場。」
李麥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攔水壩也不是第一現場。甚至,第一現場不在方圓十公里的範圍之內。」
法醫有些怒了,他從事這個行當快二十年了,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錯誤。第一次被當眾否定自己的判斷,這個面子難以擱下去。
微微笑了笑,李麥擺擺手示意法醫稍安勿躁,指了指屍體的頭部,說道,「死者鼻腔裡有殘留的腥味。」
眾人一愣,沒反應過來,苗華正則是眉頭跳了跳。
指向護城河,李麥說道,「護城河是淡水河,何來的腥味?很明顯,死者是灌入了大量的海水窒息而亡。因此,這裡絕不是第一現場。」
苗華正接著說:「也就是說,死者是在死亡之後,被轉移到這裡,兇手製造了第二現場。」
李麥點點頭,又指著死者的雙手和腳裸,說道,「如果死者是在護城河溺死的,那麼當時他的掙扎一定非常的激烈。但是現在看到的手腕和腳裸處的痕跡並不十分明顯。憑這一點便可斷定,死者的手指和腳裸處斷裂的繩索,都是兇手經過精心製造出來的痕跡。」
最後,李麥笑了笑說,「建議你們對屍體進行解剖,相信會得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除了苗華正,其他人都震驚了。
不是因為李麥的分析,而是因為他居然能夠嗅到屍體鼻腔裡的海腥味!
要知道,灌入了大量的淡水之後,即便真的有濃郁的海腥味存在,那也會被沖得很淡!
只能說,這個人的嗅覺跟狗一樣靈敏!
苗華正對此見怪不怪,集訓營的時候,他是見識過李麥的厲害的。
但是,問題又來了,陷入沉思中的苗華正,狠狠皺著眉頭問:「但是,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轉移作案現場是為了給我們的偵破增加麻煩,那麼為什麼要設計讓屍體浮出水面?」
李麥笑了笑,卻是舉步朝自己的駿捷車走去。苗華正急步跟上去,在車旁邊停下來。苗華正拿出煙來,遞給李麥一根,給他點上。
抽了幾口煙,李麥才慢慢收起了臉上的淡淡笑意,變得嚴肅起來。
他問道:「你仔細回憶一下,早上通話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
苗華正眉頭緊鎖,沉思了好一陣子,緩緩地搖頭說,「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想不通,想不通。按照時間算,我給小黑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起碼五個小時。他又怎麼怎麼可能接電話……也不像是提前錄製好的,根本沒人知道我要對他說什麼。」
李麥卻是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想了想,他拍了一下苗華正的肩膀,說道,「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小黑的死跟你們正在追查的暴恐團伙有關,和早晨的國貿炸彈案也有密切的聯繫。」
他頓了頓,低聲說,「我得提醒你,對方當中有高手。」
苗華正一下凝重起來,隱約有些興奮,「我應該怎麼做?」
李麥呵呵笑了笑,「你是刑偵隊長,怎麼做你還問我?」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下山,慢慢暗了下來,一想到浩浩已經放學正在餓肚子,李麥就急了。他說道,「我得回去了,電話聯繫。」
說著,把號碼報給了苗華正,然後上車飛快地離去。苗華正納悶,不知教官何時這般焦急,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