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看到周子清動作的人,不由自主的把心臟提到嗓子眼,抬頭去看楊浩,卻見他挺拔如松,從霍元甲的身後昂然矗立。:3w.
再轉頭看周子清,他手中的左輪槍居然炸膛!崩碎的零件把他的右手給炸爛了不說,一塊碎片還切過其頭皮,拉出一條深深的溝痕!鮮血飆射出來,把他慘白的臉染得如同鬼魅般淒厲!
「這……這是怎麼回事?!」
周子清不敢相信的瞪眼看自己血乎淋拉的手,發出狼嚎一般的叫聲。
那把槍他反覆的測試過,一切都沒有問題,他的槍法也是精準的很,怎麼會炸膛?!近在咫尺,明明馬上可以報仇,怎麼可以失敗?!
離著他最近的警衛目眥欲裂,激怒交加的撲過來就要把他按到。
忽然,周子清身後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卻猛地展開雙臂往前一撲,把邊上兩人狠狠的推出去,分別投向兩名警衛。隨後,一把抓住周子清的脖頸,另一手麻利的扭過其左臂,整個人提起來狠狠的往地上一貫,腔調怪異的叫道:「給老子趴下吧!」
兩名警衛一愣,那出手的人分明是一個洋鬼子,並且他們也不認識。不過這時候容不得猶豫,身不由己飛過來的倆人,分明也是與那周子清一夥的,他們順勢一把接過來扭翻在地,利索的銬住。
更多的警衛呼啦啦衝上來,把楊浩團團圍住,不讓有一絲的空隙。同時也把會場的所有門口都把守住。不讓任何人隨意外出。
周建鎬通過麥克風大聲喝道:「請諸位來賓呆在原地不要亂動。刺客已經拿下。會場秩序已經得到控制!請諸位保持鎮定,你們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
荷槍實彈的警衛佔據各個高度虎視眈眈,剛剛回過神來的來賓們一陣嘩然,但多半都保持體面的呆在原地。少數慌張起來企圖跑出去,或者打算趁亂出手的傢伙,被隱藏在人群中的便衣毫不客氣的制止。
這個時候,可不管你是哪國人,一切以保持會場秩序為第一要務。誰敢亂來。弄死都沒地方講理去。
短暫的騷動沒有進一步蔓延,就被迅即壓下,眼看無法發飆鬧騰的洋人也只好遵循秩序。不認為自己會受到威脅的那些大人物們,更是興致勃勃的看戲,今天真是意外連連,太有意思了。
幾分鐘後,會場重新恢復平和,只是警衛多的扎眼。
楊浩通過麥克風呵呵笑道:「很抱歉,由於我們組織方的工作疏漏,讓諸位來賓受驚了。我本人謹代表他們表示誠摯的歉意。請大家放心,我們可以保證不會有任何一位來賓受到傷害。」
撥開人群。他望向那周子清,卻見這位自稱《大清政報》記者的青年,被兩名警衛死死的按在地上,卻依舊執拗的抬起頭,死死的盯著他狂喊:「楊浩!你不得好死!老天不長眼,令我大仇不能得報!」
楊浩來到他面前,低頭俯瞰,發現這廝的模樣有點眼熟,便問道:「我楊浩行得正坐得端,從來沒幹過仗勢欺人的事兒。什麼時候與你結的私仇?」
周子清嘴角飆血,嘿嘿慘笑:「嘿嘿,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小人,你可記得日照縣的典史周全?」
楊浩恍然大悟:「喔,記起來了,你就是周全家那位去了日本的大兒子吧?你這是打算為你爹報仇嗎?」
周子清恨恨的道:「不錯!你楊氏害的我家破人亡,此仇不共戴天!我只恨天不佑我,以致功敗垂成!」
楊浩點點頭,卻不再跟他廢話,揮手讓人把他嘴堵上拖到一邊去。
邊上那麼多各國記者都等著看熱鬧呢,一看楊浩要把人弄走,頓時不幹了。英國記者米茨當即叫起來:「楊先生!您為什麼不繼續讓那刺客說話了?難道是擔心他說出什麼對您的名聲不利的事情嗎?」
美國記者麥迪遜則叫道:「楊先生,你打算怎樣處置這名刺客?是不是要跟中國的軍閥和官員一樣,先把他嚴刑拷打一番,然後拉出去砍掉腦袋掛到旗桿上示眾?」
「請您回答,準備怎樣處置這些刺客,您的做法是要打算遵循哪一國的法律?還是隨心所欲的亂來?」
「楊先生!楊先生……!」
亂紛紛的呼喊聲,攪擾的會場沸反盈天。
歐格訥饒有興致的笑起來:「真是太有意思了。我也想知道,這位強硬的楊先生是不是要暴露他的野蠻本性呢?」
駐天津領事寶士德則道:「那樣的話是最好不過了,一個口口聲聲要為一個國家帶來明的傢伙,卻在自己遭受威脅時就變成野蠻人。這樣的戲劇性,簡直可以寫成劇目來公演了。」
一眾中國賓客卻都擔憂的不行,尤其是宋雲生,對楊浩和周全家的事情一清二楚。這事兒要鬧騰起來,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嘩然。如果會對楊浩的光輝形象抹黑,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楊浩,看他到底怎麼個反應。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們沒有看到哪怕一丁點兒的恐慌、憤怒、憂慮和不知所措。
楊浩自始至終保持輕鬆自然的風度,回到主席台前,朗聲道:「諸位,諸位,請先安靜一下。」
鼓噪最凶的記者們,被他的鎮定和氣度所攝,心裡頭剛剛升起的一些得意頓時被打消不少。他們忽然都想起來,楊浩可是一名率領千軍萬馬在戰場上廝殺的將軍,不是那種光會耍嘴的官員。這種浴血奮戰中成長起來的強人,怎麼可能輕易認輸?
或者他嘴裡會說出更加勁爆的話?那還真的令人期待呢!
會場寂靜,楊浩從容不迫的在一張張等著看好戲的臉孔上瞥過,大聲道:「諸位一定非常關心我會怎麼處置這名刺客。我之所以讓人把他的嘴堵上。是要保證諸位不會被他在情緒失控下說出的話誤導思路。其次我要告訴諸位。美租界有完整的法律和規章。我們將按照嚴格的法律程序,對犯罪嫌疑人提出控告,並在律師和陪審團的見證下,對罪犯進行公開審判!在此,我誠摯的歡迎諸位來賓親自監督並積極參與。畢竟,諸位也是受害人和現場證人。」
「哇,他還真敢想啊!」
這出其不意的大度開放回答,讓所有人意外的叫起來。
無論中國人外國人。想來想去都覺得,楊浩會設法把消息封鎖控制,盡可能不傳出去對他不利的傳言。幾乎沒人會想到,他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律程序!
美國人麥迪遜不甘心的叫道:「我們作為證人可以理解,可受害人是什麼意思?那名刺客針對的是你個人,不是我們!」
楊浩答道:「犯罪嫌疑人以及他的幫兇手裡拿著槍,誰能保證他們的子彈只會打向我自己?諸位不要忘記,這裡的警衛也是有槍的,一旦發生戰鬥,就不可避免傷及無辜。所以。我認為他們的行為,是侵犯了公共安全。也危及諸位的個人安危。」
「危害公共安全罪。這樣的名詞從一個中國人嘴裡說出來,可真是令人回味無窮啊!」
歐格訥若有所思的思忖良久,抬手示意一下,當即有一名參贊站起身大聲道:「大英帝國公使人員對楊先生的睿智決定表示讚賞,我們會派人專門就此事跟進。」
美國公使田貝眉頭一皺,當即有人起來跟上:「此事發生在美租界,美利堅理應全程監督,並樂意見到租界管理部門遵循法律程序,公平公正公開的審理此案!」
「德國公使館樂意見到這一決定,並願意提供法律援助。」
「俄國希望能看到有力的手段保障罪犯得到公正判決,我們謹慎關注。」
「法國對此表示讚賞……。」
一大堆洋鬼子爭先恐後,誰也不肯放過在這種必然成為世界級新聞的事件中露臉,只要楊浩不遮遮掩掩,不管最後審判成什麼結果,他們都只會得到好處。
中國人這邊卻寂靜無聲,大多數人是不知所措。法律程序?公開審理?還陪審團?公訴人?律師?多麼新鮮的名詞啊!好像除了《國聞報》的普及章,別的地方見所未見。
當喧鬧聲漸漸息止,端坐一邊好似擺設的李經述卻站起來,從容沉靜的道:「犯罪嫌疑人周子清是大清子民,更是朝廷官方報紙的記者。儘管這裡是美租界,依據兩國條約,我們也要提請朝廷參與並全程監督此案的審理。」
他的話音剛落,現場一片短暫的寂靜。主要是太不可思議了,難道這種事,不應該遵循「家醜不可外揚」的規則,想方設法的壓制下來嗎?
李經述可是代表李鴻章來的,李鴻章又是清政府的首輔重臣,他說話幾乎等於代表朝廷表態了。這麼干真的合適嗎?
大多數人對李經述是陌生的,也猜不透這位公子到底存的什麼念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就在這時,他旁邊一名中年人卻站起來,朗聲道:「本人伍廷芳,擁有大英帝國倫敦學員法學博士學位,香-港立法局議員。我願意作為自由律師,為犯罪嫌疑人提供辯護。」
法學博士,大律師!
現場的洋人無不齊齊驚歎。就算他是一名中國人,來自倫敦學院的博士學位,和立法局議員的身份可是實打實的。這種身份走遍全世界也可以得到足夠的尊重,他的話足以作為公認的有效佐證了。
歐格訥和一眾英國人滿意的連連點頭,並首先表示支持。這可是大英帝國出來的英才,又是殖民地的高級官員,在情在理他們都得幫忙。這卻要比派出一個洋人律師來好的多。
洋鬼子們都覺得這事兒在朝著越來越有趣的方向轉變,樂得看熱鬧。
大多數中國人卻表情各異,心中不以為然。你伍廷芳就算當了李中堂的幕府要員,也不必如此做法吧?尤其是還偏幫一個刺客,這算怎麼回子事啊?
所有人再次注視楊浩,看他怎麼個反應法。
楊浩卻啪啪啪的鼓掌,並沖伍廷芳和李經述點頭致意:「我很高興能夠看到,有現代法律意識的中國人積極參與到這一案件之中來。中國需要建立法律意識,公眾需要明白如何才是法治國家,我願意以身作則,為今日中國之法制建設,開一先聲!」
「喔?他居然同意了?!」
不少人有種大跌眼鏡的驚愕感。人家都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這位楊先生是鬧事不怕捅破天啊!他就不怕萬一弄不利索,官司打出亂子來,順帶著把他以往幹過的某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給抖露出來,大好名聲毀於一旦?
周建鎬和一群堅定的支持者,卻對楊浩的坦蕩感到由衷的佩服。唯有這樣光明無私的領袖,才夠資格擔當他們的老師,才能帶領他們一步步走向偉大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