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玉崑人老奸猾,不是那麼容易就給激將了,他原本也是堅持作戰的。
左寶貴自不必說,他死在這裡的信念都有,沒有那麼多的民族大義,卻絕不會臨陣退縮。
衛汝貴臉上掛不住,心中猶豫不決,但見兩人表態了,終究還是不敢跟這葉志超繼續往黑路上走。他算看出來了,今天若繼續跟著要撤,回頭不定被人黑成什麼樣——葉志超和袁世凱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啊!
袁世凱呢?人就在這會場裡。不過他低調的很,明面上會辦軍務,實則一句話不說。反正好壞都得看葉志超的,他待罪之身,不要表現的那麼太冒失。
葉志超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鬍子都氣的抖成一片波浪,拿手一劃拉滿場人,氣咻咻的叫道:「老夫……老夫管不了你們,哼!爾等就跟著一個黃口孺子鬧騰去吧!」
左寶貴知道他要跑,眉頭倒豎,怒喝一聲:「葉總統!今日之事,關係國家前途,豈容你一人怯懦,就壞了大事?左右,請葉大人回去好生安歇,千萬不要有什麼閃失!」
他這就要讓人把葉志超給羈押起來!
原本的歷史,他就是這麼幹的,不過最終還是沒能讓葉某人消停了。左寶貴一死,沒人下得了那狠手,葉志超無人壓制,故態復萌,導致戰役全盤垮塌。
楊浩卻又插言道:「既然葉大人實在思鄉心切,我們硬攔著也不是道理。左軍門,不如讓葉大人輕車簡從。隱秘離開平壤。到順川或安州遙控指揮。也好全了一場主從之誼。對上下都有個交代。」
左寶貴擰著眉頭。不大算聽他的建議。
葉志超乃是朝廷任命的總統官,他帶頭跑了,其他人豈不是要軍心動搖?就算輕車簡從,消息也瞞不過去。而今日軍更是團團圍困,他也出不去啊!
馬玉崑鬧不清楊浩打的什麼主意,不過他也覺得,讓姓葉的滾蛋,大家打起仗來更順暢。當下點頭:「本官也覺得合適!雖說日人有所防範,其兵力並不厚。大不了,抽調本軍一哨人嗎,趁進攻之時衝出去,也就是了。」
楊浩趁熱打鐵:「若還擔心不妥,可以讓葉大人混在我家車隊之中,一起撤出。如此就不怕被人發現。」
左寶貴左聽右聽,漸漸明白過來了。他盛怒之下的決定其實也不妥,一旦他上了前線,後面誰能控制得了葉大人的淫威?到時候還不是一樣的掣肘搗亂?
把他送走就不一樣。雖然明面上沒了指揮官,但如今敵情清晰。只要提前商量好了,未必不能打出勝仗。
幾位軍頭們相互看看,話都不需要多說一句,就明白彼此的意思了。左、馬兩人意見積極,另外兩人又不夠強勢,事情差不多就這麼定了。至於葉志超會不會反對?現在誰還看他的意見!
從頭到尾都沒人搭理的葉志超又驚又怒!這是想幹嘛?想要把他這位欽命的統帥給架空了哇!雖然平時老夫也管不了你們,也不至於如此的囂張狂悖,實在可惡!
他對別人發火無用——大家不是一條線上的,名義上的統屬,不能當真。
他只能把所有的怨憤都發洩到楊浩的頭上。只不過眼下情況容不得他鬧騰,左寶貴早早命人把他押下去,嚴防死守,至少在明日戰鬥打響之前,不能讓他鬧出事端。
四大軍頭雖然相互差不多平級,現在卻因為兩人抱團,又都是頂在關鍵戰場,不得不暫時一塊兒商議。
目的達成的楊浩就不再裡頭繼續摻和了,只要求左馬二人繼續派出傅殿魁和施劍飛居中聯絡,把他的人馬都協調進去。
回頭,他又暗中聯絡江自康和譚清遠等幾位在上次海戰**患難的管帶,不無威脅的提醒:「兩位所帥兵馬關係重大,不應因葉總統的離開就放棄職責。只要兩位能堅持至最後,不隨意撤走,楊某日後必有厚報。」
他這公然的收買和威脅,讓原來心思浮動的兩人不由暗暗震撼。他們毫不懷疑,楊浩有的是辦法把他們搞臭搞垮。
葉志超袁世凱抗得住,那是人家受李鴻章中堂的遮護。他們倆地位不夠,職位不高,因為保存實力就惹上一位前途無限的大敵,殊為不智。
楊浩也是沒法子才出此下策。這裡頭,江自康不是左寶貴的統屬,打起仗來他要先撤了,防線就得崩。歷史前科在呢,他不能不多加小心。
一夜之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楊浩各種手段迭出。表面上似乎沒有太大改變,其實內裡已經大為不同。
9月15日凌晨四點鐘,日軍剛剛開始行動,駐紮在國主蜆的二連忽然用迫擊炮對下方的日軍朔寧支隊發起轟擊。沒吃過虧的這股日軍之前推進的太近了,甚至把大炮都擺在戰場前方五百米的地方,當即被炸了個人仰馬翻!
試圖偷偷過江潛入羊角島的另一支日軍,被提前進駐的三連迎頭痛擊,好不容易搜集來的幾條小船上,成堆的士兵給rpg7和無後坐力炮給炸碎,落盡江水餵了王八。
內城裡,厲應九率領的輜重隊,押解幾十輛大車,上面裝滿了葉志超存下的金銀財寶,各種資財。連同其本人和少數親兵,扮作黑衣護衛隊,一同離開平壤,數百人快馬加鞭,沿著甑山大道一路往西強行突破。
劉勇帶領一連士兵和偵察排的自動武器部隊,在城中火炮打擊掩護下突然殺出,把向這邊展開的日軍之元山支隊部分打了個措手不及!
車馬隊順利突出重圍,遠送數里之後,劉勇抽空對厲應九低聲交代:「楊先生吩咐。半道兒上找個機會弄死姓葉的!」
「啊?!」厲應九一時沒反
反應過來。
要殺了葉志超?這似乎有點太凶殘了吧!
葉某人雖然不像話。人家好歹是直隸提督、平壤總統。正兒八經的一品武官,就這麼弄死,膽子也太大了吧!
況且,還是他們提出來護送的,這把人給整死了,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厲應九不好意思承認,其實他還是對當官的心存敬畏。一品官啊,那是多大的牛人。跟他這個小老百姓差的也太遠了……哦對了,爺們如今是革命者,殺的就是這幫混賬東西!
他用力一點頭:「放心吧!管保妥當!」
要說讓人死的不明不白,還得是江湖人物和現代醫生的手段高。就這時代解剖學都簡陋之極的條件,想弄出讓他們查不出來的假象不要太簡單。
葉志超根本想不到,楊浩居然會膽大包天到如此程度,不但煽動人架空,還想要他的命!
日軍的元山支隊,之前早早佔領了順安,截斷通往安州的路。想要過去根本不可能。而南面前來的第五師團本部,卻因為他的攔截。兵力不足,渡江更是困難。知道清晨,都沒到位。
趁此機會,車隊馬不停蹄一直衝過小龍山,恰好與跋涉到此的野津道貫本部兩千餘人擦了個肩膀。日軍前出小隊匆忙的開槍阻截,雙方爆發一次短促的交鋒,就彼此錯過。
但跑過去沒多遠,有親兵驚叫起來:「不好啦!葉軍門中槍了!」
再看大車裡的葉志超,肩頭被一發8mm子彈打穿,血流一身,滿嘴的吐血沫子,雖然暫時死不了,卻什麼都幹不了。
厲應九臉色大變,趕忙派出一支小隊捨命往回趕,趁著日軍不防備,快馬奔騰,回報漢城。
這時候,天色才剛剛放亮,又是一個大陰天。遽聞消息的楊浩連連自責,更是跑到左寶貴那裡請罪。
左寶貴哪裡知道他膽子那麼大,不住的歎息:「時也運也命也,此事怪不得楊先生。」
他隨即給李鴻章發電報。雖然很厚道的沒有明說葉志超怯陣逃跑,但眾將都在苦戰的當兒,葉某人居然在城外奔往甑山的途中受傷,具體情況一猜就明白了。
李鴻章被攪合的腦袋都大了!之前平壤諸軍將不和,是他和朝廷上下調理勉強弄出那麼一套陣勢,如今居然戰鬥才開打,主將先掛綵,真不吉利!他也顧不得追究責任,倉促任命左寶貴為臨時總統,主持戰局。
不管怎樣,李鴻章畢竟不想打輸了。在朝廷扯淡完成之前,他得先保證前面萬無一失。
如此一來,左寶貴真正統帥全軍,號令下去,誰敢不從,那真是要下刀子殺人的!
清軍在此地的兵力本身不算少,關鍵就看誰來統治,怎麼用。
日軍朔寧支隊被楊浩的二連牽制,投入戰鬥力量不足一半,這就極大的減輕了左寶貴右側陣地的壓力。
元山支隊日軍力量雖然完整,隨著劉勇一連投入戰場,更重要的是整個火力連六門火炮,外加一系列機槍和迫擊炮的使用,登時把他們的銳氣給狠狠打下去!
下午四點,天降大雨,一天都沒吃飯的日軍又冷又餓,渾身乏力,彈藥也幾乎消耗殆盡,卻連一個重要的陣地都沒奪下來!
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正面大島義昌旅團徹底潰退,被施劍飛率領的一營精兵猛打猛衝,殺傷過百,狼狽後撤十里開外!
西南戰場,野津道貫所部兩千人不得寸進,被發狠了衛汝貴死挺著不讓。
朔寧支隊的炮兵被上來就炸毀,步兵幾番衝擊都沒有得手,被大雨一澆更是鬥志全無。
最艱苦的左寶貴所部,因為江自康等人的硬撐,楊浩的全力出手幫助,終於頂住元山支隊的猛烈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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