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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浩把事做得如此操切,並非急躁少謀,關鍵在他找的嚴復其人,不一定耐煩他比手畫腳,干預過多。
嚴復有大才,連李鴻章都看中,不但提拔到身邊重用,還有意將其收為弟子。奈何嚴復自負才學,不肯答應,故而雖然擔任北洋水師學堂總辦之職,卻「不預機要」。不想當一家人,當然不能得到重用。
再加上他生有一張大嘴巴,把李鴻章被廣東稅務司德璀琳欺騙的事兒抖出來,讓朝野都嗤笑李中堂。李鴻章仍舊能保他為後補道台,並給予「遇缺先補」的便利,可說是很夠意思了。
按照一般人的看法,你嚴又陵既然抱上了李鴻章中堂的大腿,那就好好跟著辦事,仕途一片光明。他偏不,驕傲如嚴復,絕不肯一直給人牽馬墜蹬。大概也因為他看清楚了,當今官場之上,不是正統科舉出身的人,永遠別想自成一派,為了能有機會肆意施展才華,他寧可回頭苦讀四書五經,再入考場。
去年,嚴復第四次回福建考科舉,又沒中。這下子鬱悶的不行,又因為咳喘病難受,他一直抽**煙,越發為官場排斥。
到此時,嚴復大概終於悟了,就憑他一人,想要對抗千百年來形成的官場規則,根本不現實。眼瞅著當初跟他一班同學的人都青雲直上,一腔熱血卻報國無門,心中苦悶失落,難以言表。
說到底,嚴復就是個空有才華卻不識時務的狂士,性格決定命運,注定要成為個悲劇。
然而就在這時候,楊浩卻橫空出世,帶來一份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讓他看到了另外一條能夠盡情施展才華,於當今昏昏時事中,發出振聾發聵之吼聲的通天大道!
所以,嚴復才答應的那麼痛快,純粹是楊浩趕得時機太好了!
楊浩只是從搜集到的各種資料裡片面的瞭解到嚴復的為人,第一次見面也不能說太多,不過是投石問路而已。究竟能發展到何種地步,卻還要慢慢觀察,彼此切磋。
就當前所知,各方面的評論匯總起來,只能判斷出,只要引起了嚴復的興趣,他答應下來了,那麼剩下的事情,大概只需要楊浩提供相關資料和情報,盯著《國聞報》的主題思想不會跑偏,做好發行和輿論引導、利用就可以。以嚴復的大才,只會辦的更加適合當代所需。
比起楊家一幫人急就章式的謀劃,嚴復的心思要縝密的多。就在楊浩離開之後,嚴復馬上攤開紙筆,對著報紙上的章,進行批改潤色。---21世紀的中國人,因為學的都是白話,寫出來的章裡,語法用詞離經叛道的比比皆是,弄成繁體字放在這時代,那就是理不通,刊登出去,會讓人家笑掉大牙。
嚴復既然要當總編,起碼不能讓人在這方面挑出毛病。
接下來的一整夜,嚴宅裡的咳嗽聲時時響起。楊浩在隔壁院子裡也能聽到,歎了口氣,把觀察結果記錄下來,回頭讓老媽給擬方子開藥。無論如何,得先把他這**癮給戒了再說。
此時的天津衛,因為楊浩的插手,已經開了鍋似的亂成一鍋粥!
盛宣懷還沒等帶人去抓日本間諜呢,英國人先找上門來了。兩方面一碰才知道,他們的目標,竟然是同一夥人!
昨天晚上,英租界工部局費了好大勁才撲滅大火,避免波及到周圍,隨後調查時愕然發現,作為事主的松昌洋行的人居然都跑光了!並在火場垃圾堆裡,找到沒有被燒燬的槍支殘骸,以及被遮掩住的地道!
蓄意縱火,爆炸,槍械,地道,這哪是一家普通洋行該有的樣子?英國人當即封鎖出入,連夜排查,終於得知,那些人都跑出去了!
當然這時候英國人還不清楚,松昌洋行的人是日本間諜,只當是清政府安插進來的探子,或者什麼人。總之登記的資料是清國人沒錯,於是氣沖沖的跑到衙門找茬,卻從盛宣懷這裡得知內情。
盛宣懷當時大吃一驚!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早上楊浩才來告知自己詳情,英國人接著就找上來,原本是要求交出兇犯,現在要改成聯合抓捕。這裡面,姓楊的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時間太匆忙,卻由不得他認真思忖。一邊派出人手封鎖天津各處關卡,城裡城外的展開搜查抓捕,隨後與英國駐天津領事寶士德去北洋衙門拜見李鴻章,商定如何確認日本之罪責,並進一步聲討譴責相關事宜。
差不多前後腳,張佩綸也帶人把李鴻章的外甥一干人等全部抓獲歸案。劉棻和汪開甲根本經不住嚇唬,立即吐**代了一切。可笑的是,他們居然壓根就沒想過保密的重要性,對於告訴松昌洋行的人諸多軍情半點都沒懷疑有問題。倒是李鴻章那位倒霉的外甥張士珩,從頭到尾都不瞭解情況。
李鴻章差點給氣炸了肺,當即令人把兩個蠢貨拖出去砍了,並擼了張士珩的差事,趕回家反省。
英國領事寶士德的到來,讓李鴻章感到前所未有的緊迫,這年頭雖然沒有「外交無小事」的說法,牽扯到英國人和法國人,那就不能跟原先一般馬虎處置。
不過好在,甲午戰爭爆發之前,大清國還沒有太當日本是回事兒,自然也不會對他們有任何的畏懼。英國也還沒有決定支持哪一家,從總體政策上來說,在華的人員更傾向於清國。畢竟,清國北方與俄國直接接壤,人口眾多兵力足,體量大,牽制的潛力要明顯多過日本。
清政府對日本間諜的態度自也是毫無寬容,更十分的氣惱。李鴻章發電各省督撫,提醒他們立即派人按照名單捉拿搜捕,並行法國公使,請他們允許上海道台協同抓捕藏在法租界金神父路上,小旅館內間諜頭子根津一等人。
傍晚時
時分,各地紛紛發來電報,抓捕人犯數十名,初步審訊已有人交代,確認是日本密探無疑。至此,楊浩提供的情報消息再無可疑,李鴻章當即把彈劾張之洞的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然後,最後一個發電告知。
英國領事寶士德也上報公使公使歐格訥爵士,就日本人公然把間諜機關設在英租界之事,提出嚴正抗議,責令日本對此給出交代。
李鴻章忙活出一身的汗,看看外頭天黑了,估摸著張南皮今兒晚飯別想吃的香,心中的不痛快就輕了不少。
張佩綸慣會揣摩他的心意,特地湊趣道:「那樂善堂之間諜團伙,可都從漢口發出。若張香濤動作不速,以致匪首逃遁,這可就不好交代了。即便抓住,他也難逃一個失察之罪。」
最後一個通知張之洞,可以說自己為了穩妥起見,確定消息無誤,但誰能知道日本人就沒有別的消息渠道提前告知漢口樂善堂?雖說只有半日的時間差,也足以發生許多變化了。
李鴻章擺了擺手:「這點兒事,還傷不到他張南皮,頂多讓他消停兩天,亡羊補牢才是當下急務。必須要弄清楚,那倭人是否真的敢冒大不韙,圖謀朝鮮與大清。」
曾在日本當三年公使的李經方道:「日本素來顢頇狂悖,總要做些不自量力的事。以他們的實力,正面挑釁是一定不敢的。不過,倭人崇尚出奇用詐,動輒賭命,卻要防範他們鋌而走險,暴起發難。」
「哼,蕞爾小邦,諒他也不敢!」
李鴻章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打仗看的是錢糧,就他們那點兵力財力,支撐得起麼?不過,還是要提醒丁汝昌,謹慎著點,不要出了岔頭。真要鬧出什麼事兒,攪擾了太后六十大壽,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李經方只能歎氣。他在日本這幾年,恰逢日本「第六次海軍擴充計劃」造艦浪潮達到高峰期,深知這個瘋狂的小國為了擴張,不惜竭盡全力。其擬定的「對清第一期軍備擴張案」僅新增艦船就有7萬噸之多,足以超過整個北洋水師。其目標是誰,自不待言。
這些年,日本得寸進尺,不斷從外圍壓迫逼近,其所圖謀早已昭然若揭,今天遍佈全國的間諜網,居然是大清上下全無防範的日本商人為骨幹,更已經調查的那樣清楚,說他們沒挑起戰爭的念頭,才怪!
更有一樣,日本人做事,一貫喜歡以小伎倆故意羞辱激怒他人,以此來試探其反應和態度。他們一邊嘴上說著「給您添麻煩了」,卻專門在你最在意的地方找麻煩。
李鴻章擔心弄出事端影響了慈禧太后的六十大壽,只怕日本人正要她這個生日過不舒坦呢!
無奈啊,李經方看到的,想到的,提醒李鴻章的,極少有被採納的。中堂大人自負辦洋務和外交天下無人能比,只當他一個後生晚輩故作驚人之語。而張佩綸這些清流書生,兩眼看不到外面世界的變化有多麼迅速,整日沉浸在「天朝上國」的美夢中,專一勾心鬥角,不識時務,淨幫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