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突厥包圍,羅士信、李世績、尉遲敬德、薛萬徹並沒有立刻展開進攻,而是聚在了一起,商議事情。
李靖不在此處,大軍中便以羅士信、李世績地位為尊。羅士信、李世績論及官職,羅士信又稍微高李世績一籌,也就齊聚羅士信營帳商討。
羅士信、李世績分左右而坐,薛萬徹稍立下首,尉遲敬德則留守西方,以免突厥突圍。
頡利此時如甕中之鱉,但歸根結底還有四萬兵。以他們的實力及突厥現在的情況,打贏已經不是問題,真正是問題關鍵在於如何生擒頡利。
跑了頡利,就算全殲了被包圍的四萬突厥兵也無濟於事。
三路軍如何配合,如何圍堵就成了關鍵中的關鍵。
薛萬徹道:「大總管離開之前,特地留下將令,困住頡利之後,以兩位總管大人的戰術打法為先,聽二位的意見。」
羅士信、李世績皆未說話,在想著用什麼戰術打法能夠準確無誤的將頡利擒拿。
便在這時,羅士信意外得到了突厥使者的消息。
羅士信、李世績、薛萬徹互望了一眼,均覺得訝異。
沉默了片刻,羅士信方才道:「將他領進來說話。」
不多時,一位頗為魁梧壯碩的突厥人大步走了進來。
他目光在殿內一掃而過:「阿史那思摩見過兩位大將軍……」
羅士信點了點頭。李世績卻道:「原來是和順郡王,昔日一別。至今有許多年了吧?」
阿史那是突厥皇族的姓氏,阿史那思摩自當是突厥皇族中的一員。武德年初,在突厥還未於大唐撕破臉的時候。阿史那思摩多次訪問大唐,幾乎可以算是當時突厥的外交大使。那個時候,突厥極為強勢,大唐亦不過方剛打下關中,立足未穩。對於突厥,存著一定的巴結之念,特別冊封了阿史那思摩為和順郡王。
直到大唐崛起神速。引起了突厥的忌憚,唐突不和,雙方才斷了來往。
李世績在長安曾經與阿史那思摩有過一面之緣。彼此有過短暫的交談。
阿史那思摩頷首道:「有五六年了,那時候你我交談暢快,卻不想短短數年,形勢變化成今日的模樣。正如你們的古話。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吶。」
羅士信聽著李世績與阿史那思摩敘舊,也明白了李世績的意思。李世績這是在不動聲色的告訴他,作為突厥皇族,作為突厥與大唐的外交大使還身兼郡王爵位的阿史那思摩此次來此的目的用意,要慎重對待。
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羅士信不動聲色的道:「若非你們突厥欺人太甚,連年南下,毀我家園殺我百姓。又豈會有今日。快說吧,這決戰在即。你來此處有什麼目的?」
羅士信的語氣的毫不客氣,阿史那思摩也沒有覺得難堪,作為戰敗者,他的心態還是能夠擺正的,惆然長歎:「大將軍說的在理,今日我突厥受到的罪,皆罪有應得。我早在多年前便勸說汗王不可與大唐為敵,大唐國君的賢明可比數百年前的漢武帝。若與大唐為敵,我突厥將會如當年的匈奴一樣,受到滅頂之災。汗王受到奸妃挑唆,不聽我言,多次出兵,以致今日絕境。一切都是我突厥自作自受,與他人無關。現今我突厥慘敗,遭受滅頂之災,比之漢時匈奴還要淒慘……」
說到這裡,阿史那思摩眼中竟然滾出了淚水,哭了出來。
歷史上衛青、霍去病將匈奴趕出草原,四處逃竄,但終究有地方可逃,突厥現在是連逃的地方也沒有。
羅士信臉上僵了僵,想不到一個大男人說哭就哭了,還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
阿史那思摩抹著淚水,哽咽道:「現在汗王被大唐天兵團團圍住,就跟羊圈中的羔羊,只有挨刀的份兒。汗王現在對於過往也是後悔萬分,夢中都在說著對不起突厥的歷代汗王,愧對狼神先祖。汗王現以知錯,特地派我前來謝罪請降,願意舉國內附。」他說道這裡,整個人跪伏在地,腦袋磕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羅士信、李世績相互對視,以眼神交流,訴說著彼此的看法。
李世績微微的點了點頭。
羅士信道:「這個,我做不了主。這樣吧,你回去告訴頡利,讓他委任使者,帶上你們的誠意。我派人護送你們去長安請罪,若陛下同意你們內附投降,一切都好說話,若是不許。哼哼,那也怪不得我們心狠手辣,以現在我們的情況,要擊敗你們就跟捏死螞蟻一樣。」
「謝大將軍開恩!」阿史那思摩再度跪伏在地。
羅士信揮了揮手,讓人送走了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走離大帳不久。
「哈哈!」李世績突然大笑了起來,「真是天助我也,突厥不戰而降,我們也免去了死戰到底的傷亡,不戰而屈人,實在是再好沒有了。」
羅士信笑而不言,心中直誇李世績不愧是隻狐狸,果然詭詐狡猾。
薛萬徹這時站出來道:「既然突厥已經決定降了,末將這就回營,將好消息傳下去,讓兄弟們高興高興。」
羅士信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然後對著薛萬徹搖了搖手,讓他回到位子上。
過了片刻,方才笑道:「別急著走!我們在做戲,你難道就沒有看出來?」
薛萬徹一臉的迷茫道:「大將軍這話什麼意思?」
李世績疑問道:「難不成薛將軍
真的以為頡利這是誠心投降不成?哼,現在他們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而已。依照他們的習性,今日我們就這樣放了他們,任由他們所謂的乞降。要不多久,必定會再度與我大唐為敵。」
「狗永遠改不了吃屎!」羅士信接著李世績的話,冷哼了一聲道:「頡利現在雖敗,兵力尚多,依舊有著東山再起的可能。不將他徹底挽殺,突厥定然是第二個匈奴。」
漢武帝發動匈漢大戰,通過河南之戰、河西之戰、漠北之戰,將匈奴趕離草原漠北,令匈奴暫時無力南下,但是不過十數年,匈奴再度襲來,給漢朝造成了一定的危害,當時漢朝已無衛青、霍去病,又因連年征戰實力大損。有陳湯之勝,亦有李陵、李廣利之敗,面對匈奴固然是勝多敗少,終究難以再度取得昔年輝煌。
有前車之鑒,羅士信、李世績又豈會因為頡利的一句投降就放過他們,饒恕他們的罪行?
只不過兩人都是奸猾之輩,見有機可乘,就如狐狸一樣,無聲的做了一次默契的配合,給突厥下套而已。
薛萬徹沉聲道:「兩位大將軍是說,突厥這是假降?」
羅士信起身道:「真降也好,假降也罷,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防範突厥東山再起,只有將頡利身旁的突厥兵殺的一乾二淨,將他這個人擒拿到中原,才能防止突厥捲土重來。所以不管他存著什麼心,這最後的一仗,必需要打,而且要打的漂亮。」
薛萬徹不是愚蠢之輩,也明白了羅士信的意思。
什麼做不了主都是屁話,羅士信、李世績的目的是讓頡利放下戒心,讓頡利以為唐朝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同意他們派遣使者乞降,暫時不會對他們動兵。
薛萬徹瞧著上首的兩個人,只有一個感慨:
心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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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利得到阿史那思摩傳來的消息,繃緊的弦終於鬆懈下來,長長的吐了口氣,呆呆的坐在草地上,想起了當年他的父親。當年他的父親為了討好隋朝,聽得隋朝的皇帝巡邊,親自為隋朝皇帝割去路旁的野草相迎,現在輪到他了,比起他父親,他似乎更加的淒慘一些。
他父親只是割草,而他卻是率領整個突厥投降內附……
「我頡利是突厥的罪人……」頡利忍不住長歎了口氣,稍微恢復了點點精神,叫趙德言備上紙筆,親自書寫乞降信。
磨磨蹭蹭的書寫感懷,近乎千字的降書寫好,吹乾墨跡,以阿史那思摩為使者,出使大唐。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頡利有些心灰意冷,擺在他面前的局面,根本讓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趙德言這時也鬆了口氣道:「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大唐答不答應我們的要求,至少在消息未傳達之前,我們是安全的。中原人講究信義,講究不戰屈人之兵,對於我們的乞降,他們是在高興不過了。」
「是啊!」頡利道:「我受到了如此羞辱,突厥從我修書的那一刻起,成了大唐的奴隸,他們有什麼理由不高興?」
趙德言勸道:「汗王有兵才有希望,現在依舊死死跟隨汗王的三萬兵卒全是突厥最後的希望。只要有他們在,汗王就不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只是……」說道這裡,他長歎了口氣道:「我以後不能侍奉汗王了,汗王若是東山再起,莫要忘記曾經有一個中原人,也曾嘔心瀝血的為汗王的崛起而貢獻力量,只可惜志大才疏,無力回天。」
他知道對於他這種漢奸,大唐是容不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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