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原上休息了一夜,頡利一早起身,啃著乾巴巴的青稞,很不是滋味,只覺得渾身提不起勁力。
他們草原人平常以肉奶為主食配著少量的青稞,吃一頓不但渾身有力氣,還不容易餓。但這一次來的匆忙,帶著牛羊行軍實在太拖速度,為了避免漁陽落陷,他也只能效仿著中原人,以糧草為食。草原上種不起大米水稻,但是能種青稞,也就準備了大量青稞作為隨行物資。
讓吃慣了奶肉的民族,改吃青稞,莫說大軍抱怨,連頡利自己都不習慣,覺得氣力不如以往充沛。
不過眼看漁陽在即,頡利也忍不住為之亢奮,六日前他得到了高開道派來的消息,消息是說羅士信野心極大,取漁陽不守,大軍往盤蛇谷圍剿奚族。他是覺得奚族有四萬騎兵,就算抵不過羅士信,怎麼也能支持個七八天,他有足夠的時間繞到羅士信的身後將他一網打盡。
這些年來,他多次入寇中原,雖遇到的抵抗越來越強,但最後他們突厥都能夠趁機的賺上一筆。從未如上次那般,動靜最大卻半點收穫也沒有,罪魁禍首就是羅士信那堪稱慘絕人寰的兩戰,折損他一員大將,滅他兩萬勇士。那是突厥與大唐交鋒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慘敗,也令他那段時間裡威望大跌。
好在他經營突厥多年,有著一定的根基,還不足以因為一次失利就眾叛親離。但是羅士信這三個字卻因為那一戰,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底。不惜花大功夫大價錢調查他的一切。
這一調查,頡利登時有一股大汗淋漓的感覺,羅士信近年來的表現委實有些驚人。尤其創出陌刀陣這種專門針對突厥騎兵的特點兵種,更是讓他有一種突厥剋星的感覺。
此番有機會將這個剋星給除去,折損大唐一員大將,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事情了,僅是想想頡利就覺得興奮。
這用完早餐,頡利興致沖沖的吹起了聚兵出發的號角。
十萬精銳突騎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士,沒浪費多少時間已經準備就緒。
隨著頡利的一聲令下。號角長鳴,十萬鐵騎猶如血肉洪流揚起漫天塵土,激起山河地動。直奔燕國長城關隘。
這方剛奔襲二十餘里,一名裸著身子,一頭奇葩短髮的斥候迎面衝了過來。斥候舞動著馬鞭,利索的打著手勢。
頡利看著斥候的手勢。皺著眉頭。從胸前摸出一根骨笛,放在嘴裡大聲吹奏起來。四周的突厥騎兵聽到骨笛聲,也跟著從胸口掏出骨笛附和著吹,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不片刻整個草原上空洋溢著刺耳的骨笛聲,隨即高速奔行的十萬大軍漸漸減緩了奔襲的速度,直至骨笛聲止。大軍也在那一瞬間停頓下來。
突厥騎兵雖亂,但以這種傳訊方式。卻能在短時間內傳訊給所有騎兵,令他們聽命行事。
斥候還沒有說話,頡利已經一馬鞭抽了過去,喝道:「我突厥兒郎,怎麼這幅模樣?」
突厥並不重視什麼禮儀,衣服髮型都是自由的,不受任何限制。但就算如此也不意味著你能赤著身子,還有一頭凹凹凸凸的非主流髮型。
斥候哭喪著臉道:「我們在巡邏的時候遇上了一個中原人,騎著好馬,以為他好欺負。想不到是個真勇士,把我們十個人都殺掉了,只留下了我一個。他拔了我的衣服,割了我的頭髮,讓我給可汗帶個話。」
頡利聞言,登時大怒,喝道:「好膽,是誰,膽敢如此羞辱我族人。」
斥候道:「他說他叫羅士信,就在前面不遠處等可汗。」
「誰?」頡利確信他沒聽錯,但是理智告訴他,羅士信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乾脆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羅士信,就是那個大唐的主帥,什麼衛大將軍的羅士信,他親自告訴我的。」斥候重複了一遍,說的異常肯定。
頡利失神了片刻,問道:「他當真是一個人?」
斥候點頭道:「確實是他一個人。」
那傢伙在玩什麼花樣?
頡利一陣驚疑不定,奇道:「他讓你帶什麼話?」
斥候道:「他說可汗遠來辛苦了,他特地備上了兩份大禮送給可汗,他說他就在五里等可汗。」
頡利實在想不出羅士信的用意,轉念一想,暗忖:「就算他在如何驍勇,就不信他能一個能打我十萬。這送上門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想著手一揮,十萬大軍再次動了起來。
奔行近乎五里,果然見遠處的一個小高坡上,孤零零的站著一人一騎,在茫茫的草原中那身影是多麼的渺小。
頡利放眼四顧,對方所在之處是一處平原的中心地,四週一望無垠,里許之內都在眼中,根本不可能藏兵:他確實是一人。
頡利領著大軍在一里外停了下來,將四周的草原部落族長召集起來,將情況細說。
一個個突厥族長氣得義憤填膺,一個年輕的突厥漢子叫道:「羅士信欺人太甚,可汗給我一千兵馬,讓他將他請來,為我父親報仇。」他叫阿史那別胡,正是被陌刀陣第一個血祭的對象阿史那思力邪的兒子。阿史那思力邪慘死羅士信之手,阿史那別胡對他是謂恨之入骨,自告奮勇的要去擒他。
突利道:「人家不傻,選擇的地方就是能夠一眼看數里的小坡,派大軍去,他哪有不跑的道理。」
夷男點頭道:「突利可汗說的不錯,據我所知大唐的羅士信向來是言出必行,他說送禮,就算不是真的大禮也另有所指,不凡去看一看。反正他就是一個人,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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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他眺望遠處的影子,人看不清晰但那匹馬卻似曾相識,心想:「難道是他?」
頡利點頭道:「突利、夷男說的不錯,羅士信單騎而來,有事找本汗商討,本汗若是不去,天下人豈不笑本汗膽小?我倒要看看,那小子究竟有什麼好說的。」
阿史那別胡立刻道:「那侄兒領一百拓揭陪可汗同去。」
頡利怒瞪了他一眼道:「一百拓揭怎夠,來三……不,調五百拓揭隨我同去。」
他惱怒中表情又帶著些許臉紅,羅士信單人單騎,他卻要領五百拓揭相護,相比之下,實在不言而喻。
這本是天大的笑話,但四周卻無人露出半點笑臉,不是因為不敢取笑頡利,而是覺得頡利所作所為理所當然,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羅士信一人一騎,值得他們如此對待。
五百拓揭簇擁著頡利往羅士信所在之地趕去。
羅士信遠遠看著五百餘人緩緩逼近,嘴角忍不住不屑的翹了翹,陣勢夠大的。
雙方來到一箭之地,羅士信眺望著人群中的那個鶴立雞群的人物: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穿著一身華麗的金絲鎧甲,頭戴金盔,下頦生了一叢褐色鬍子,雙目一轉,精光四射。
人長得確實威武雄壯,不過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那一身金光閃閃的鎧甲,那本是楊廣的戰甲,隨著蕭皇后一起流落突厥,成為了頡利之物。
在羅士信打量頡利的時候,頡利也在打量著羅士信。
他久仰羅士信大名,但這還是第一次與羅士信真正的照面,與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在他看來羅士信應該是一個魁梧能夠力拔山河的巨漢,可事實表明羅士信就是一個帶著幾分人氣息的俊小伙兒,在他不施展功夫的時候,身上沒有半點的彪悍氣息。
隨即頡利的注意力落在了羅士信的馬上,確切的說是馬頸,馬頸左右分別綁了三個人頭,組成一種詭異的場景。就如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手拿著殺豬刀在賣豬肉一樣。
「你就是羅士信,找本汗有什麼事情?」頡利遠遠的喊了聲。
「如假包換!」羅士信笑著道:「都說了,送你兩份大禮。」
「第一份,接好了!」他說著將馬頸左右的五個人頭丟了過去。
突厥人不忌諱這個,左右拓揭紛紛伸手接過,逐一遞給了頡利。
頡利一個個伸手接過,面色吃重,他認出了首級的身份……奚族五部酋長,他們竟然都死了,死在了面前這個高瘦的少年郎手裡。
「怎麼樣,這份大禮重不重?」羅士信笑著說道:「奚族在草原上也算是一個強大的部落。不過現在他們的酋長死了,四萬奚族兵沒有一個活著回去的。也就是說偌大的奚族,現在只有最多一兩萬的戰鬥力,可是這一兩萬的戰鬥力卻擁有數十萬頭牲口,以及十數萬婦孺,這在你們草原是多大的一筆財富,不用我說了吧。現在的奚族,就是待宰的羔羊,誰先下手吞併就歸誰。你說這份大禮,夠不夠?」
頡利雖然心動,但心底更多的卻是充滿震撼,羅士信表現出來的實力實在是超乎他的想像。
奚族實力固然比不上他突厥,但是將近六萬控弦之士,他也要忌憚三分,任由他們在西北稱雄。
可連他也忌憚三分的奚族,就這樣讓羅士信滅了。
五萬步卒對四萬騎兵,竟然將他們全殲,這是何等強悍的力量。(……)
ps:第二更,這**挺難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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