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陽側過臉來看向九娘,英氣俊逸的眉毛輕輕上挑,故作不解的問:「怎麼了?為何不能跟他走得太近?」
其實心裡巴不得九娘離得鳳閣遠遠的呢!
方才鳳閣看九娘的眼神就讓楚東陽心裡不舒服了,且還一直將目光停在九娘身上,從頭到腳的流連輾轉,彷彿穿透九娘的軀體在看她的靈魂,這更是讓楚東陽心裡莫名的生了一團火,心裡隱隱還有些不安。就愛上網……
這個鳳閣,實在是太惹人生厭了!若不是顧念著青山的終生大事,楚東陽何至於隱忍著不發?早在鳳閣朝九娘緩緩走過去時,楚東陽在心裡便已經恨不得將他千刀萬斬了!
九娘抿了抿唇,眼角餘光朝夜鷹和白羽的方向飄去,見他們正豎著耳朵聽著,便朝楚東陽眨了眨眼,輕笑著搖搖頭,轉移了話題,道:「村長已經將上山砍樹的人員名單定下來了,等會兒相公便去通知大家,明日早上開始上山砍樹吧!樹砍回來還需放些時日才能用,後院屋子裡存放的那一堆木材能用一陣子。」
九娘打算教「絕殺」的弟兄做木工,每個人只負責一個部件,做成流水線作業,這樣難度便大大降低了,只需學習幾日便能學會。雖然木工的刀與他們平素用的刀不同,可他們紮實的刀工擺在那兒,多練幾日便能掌握了。
只要肯下功夫,就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之前他們不也將各自的床和桌椅都做出來了?
九娘說著,歎了口氣,道:「這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下雨,到時再上山,路很滑不說,砍回來的樹也是濕答答的,沒有地方堆放。趁著還沒下雨,便將樹先砍回來吧!」
楚東陽望了望頭,道:「明日應該不會有雨,不如讓弟兄們都上山去砍樹,砍多一些回來,然後在堆放木頭的地方搭個木棚,這樣即便下雨也不用擔心木頭被淋濕了。」
「絕殺」的弟兄力氣大,體力好,即使背著兩棵樹,也能「嗖」的一下從山上衝回來。如此,一日的功夫便能砍回來很多樹了。
九娘輕輕皺了一下眉,看向楚東陽道:「之前答應鄉親們砍樹的活兒交給他們干,他們能做十來日,若是明日讓『絕殺』的弟兄們一塊兒上山砍樹的話,恐怕兩三日這活兒便能幹完了,到時鄉親們會不會心裡不痛快?」
楚東陽抿著唇沒有說話,坐在一旁的雷軻便輕嗤了一聲,道:「弟妹未免也太善良過頭了。你掏錢請他們幹活,難不成還需看他們臉色?聽說你是按一棵樹五錢來給他們算工錢的,若是他們有本事,便一次背三五棵下來,每日跑十趟八趟,這麼一日下來,也能賺個一兩百錢了,可問題是他們也沒有這本事賺吶!既然沒本事,他們憑什麼心裡不痛快?」
九娘聽了,便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若是雷軻這番話被鄉親們聽見了,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理兒是沒錯,可總覺得太不近人情了。畢竟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事情做得太絕不好。
楚東陽睨了雷軻一眼,淡淡的道:「我們跟你非親非故,你帶著五個人吃住在咱們家,是不是要付點銀子才合適?」
雷軻一噎,看向楚東陽一本正經的道:「東陽,你說這話便不對了。咱們倆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想當年在西北關,你被敵軍困在山丘上,是誰不顧生死、帶著弟兄們拚殺出一條血路去將你救回來的?這些你都忘記了?現在生死之交的兄弟不過是來你家吃住幾日,你好意思問我要銀子?怎麼這般冷血無情,不講道義?」
越說越激動的樣子,恨不得撲到楚東陽面前扣住他的肩膀搖了。
九娘看著覺得好笑,睨了雷軻一眼,道:「我還以為雷軻大哥不懂人情道義呢!鄉親們靠種田吃飯,若是遇到天災,便是連賦稅都交不上,更別說吃飯了。我家雖不是大富人家,可現在條件比他們好些,能幫便幫他們一把,說不定以後有用求到他們的地方呢。」
雷軻摸摸鼻子,輕哼道:「我看也只有他們來求你們的份兒,若是你們真遇到麻煩,他們又有什麼本事幫得上忙?」
「以後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呢!」九娘笑了笑,也不跟雷軻繼續辨,扭頭對楚東陽笑著道:「村長家今日殺了兩頭豬,讓大夥兒上他家去吃晚飯。」
之前,杏花村除了楊守才家,便是村長家最富有,家裡蓋著青磚紅瓦的大房子,田地多,還有果園,雞鴨豬牛羊都養了不少,一年下來收入頗豐。不過從沒見他對誰這般大方,殺豬請客的。
楚東陽愣了一下,有些驚訝的道:「可是辦什麼喜事兒?光請咱們去吃,還是請全村人?」
「方纔我問了芸娘了,她說村長小孫子今日滿六歲,請大傢伙兒吃個飯熱鬧熱鬧。」九娘想了想,便問:「相公,你說咱們是跟大家一起湊份子,還是提些禮送去呢?」
從京都帶回來那麼多禮,雖然都是珍貴稀罕的東西,可太多了,實在用不完。與其放著壞掉,不如當賀禮送人。
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情楚東陽一向不管,都是九娘說了算。便笑著道:「你看著辦吧!」
九娘考慮了一下,便道:「那便送匹布吧!孩子過了年便要到學堂唸書,送匹布去正好給他做幾套新衣裳。我看了戚少陌送的那些禮,其中有一匹布顏色活潑鮮亮,挺適合幾歲的小孩子穿的,就送那匹吧!反正咱們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
楚東陽抿了抿唇,深邃的目光在九娘尚未凸顯的腹部流連了片刻,想著等自家兒子出生都還得幾個月,那些布料留著也要等好幾年才能用得上,便點點頭,道:「也好,就送布料吧!」
蘇霂不知何時進了客廳,聽見九娘說送禮,便笑瞇瞇的對九娘道:「
嫂子,我也給你帶了幾大馬車的禮來呢,我這就讓人給搬進來。」
九娘愣了愣,忙道:「蘇公子,咱們怎麼好意思收下你的禮……」
送禮都是幾大馬車幾大馬車的送……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都是這麼任性的嗎?完全不考慮人家收不收,就直接拉過來了……
蘇霂一聽九娘拒絕,便有些急了,打斷九娘的話,道:「戚少陌送的禮你們不是也收下了,怎麼我送的就不能收了?嫂子可不能這般厚此薄彼。那些可是我辛辛苦苦從京都帶來的,總不能又讓我帶回去吧?」
九娘不禁囧了囧,原來蘇霂這小子是在跟戚少陌較勁兒嗎?
九娘歎了口氣,無奈的道:「行,那便多謝蘇公子了。」
「嫂子還是叫我蘇霂吧,叫蘇公子聽著怪生分的。」蘇霂撓了撓頭,笑得有些憨,然後看向九娘,道:「嫂子,晚上我跟你們一塊兒去村長家吃飯。」
鳳閣的那些手下看著蘇霂此番模樣,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一路上雖一直聽他念叨著杏花村如何如何,楚大哥和嫂子又如何如何,可他現在這模樣,哪裡像京都的名門貴公子?除了穿著打扮華貴一些,這言行舉止便跟農村的憨傻小子無異了。
蘇霂帶來的那些隨從亦表示十分震驚,除了蘇霂的貼身小廝一臉鎮定,其他人都瞪圓了眼睛,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眼前這位憨傻少年,還是自家玉樹臨風、俊美不凡的小少爺麼?
九娘將眾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然後好笑的看向蘇霂,道:「多你一個人吃飯,不過多雙筷子,可若是其他人一起跟著去的話,恐怕沒有那麼多飯菜啊!」
九娘不好直接問蘇霂鳳閣他們什麼時候走,便只能這麼拐著彎兒的試探。
蘇霂想了想,便道:「那我跟著楚大哥和嫂子一塊兒去村長家吃,其他人便留在飯堂吃吧!這會兒時辰還早,我讓下人去鎮上買菜。鳳公子的那些手下飯量跟『絕殺』的弟兄們差不多,恐怕得多買些菜才行。不過,到時還得勞煩二嫂她們幫忙做飯……」
九娘愣了愣,這意思是,鳳閣他們今晚也會留下來吃飯?
莫名的覺得鳳閣這人很奇怪,又深不可測,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
九娘捏了捏突突跳動的額角,勉強擠出一個笑來,道:「地窖裡有菜有肉,讓二嫂她們晚上幫著做便是了。」
「多謝嫂子!」蘇霂也不跟九娘客氣,大大方方的道謝了,不過回頭便讓自己的貼身小廝拿了一千兩銀票給九娘,說是他們要留下來多住幾日,這一千兩便當作是這幾日的開銷。
九娘看了看上手的銀票,挑了一下眉,坦坦蕩蕩的收下了,不要白不要!供這麼多人吃喝住,是筆不小的開支!若是將這一千兩還回去,那這筆錢她便得自己掏了。
九娘將銀票捏在手上,突然又有些猶豫起來。蘇霂才送了那麼多禮,供他們吃住幾日也是應該的,收下這一千兩銀子,似乎有些不太合適……
蘇霂笑瞇瞇的走近兩步,壓低聲音對九娘道:「嫂子放心收下吧,這一千兩銀票是鳳公子給的。」
九娘心裡咯登了一下,猛然抬眼看向蘇霂,咬著牙低聲道:「他何時給你的?」
蘇霂笑了笑,道:「在桃源鎮的時候給的。他說要在這裡住幾日,這一千兩便是這幾日的開支,若是不夠還可再問他要,他什麼都不缺,尤其是銀子。」
還沒進村便已經打算好要留下來住幾日了……
九娘捏緊了手指,吸了一口氣,抬眼便看到楚東陽臉色陰沉,冷聲道:「這裡沒地方給他們住,讓他自己想辦法吧!」
楚東陽巴不得鳳閣立刻就離開杏花村,若是讓他住下來,天天在九娘面前晃來晃去,楚東陽覺得自己肯定會忍不住要將他撕成碎渣。
哪知蘇霂卻笑著擺手,道:「楚大哥不必擔心他們沒地方住。鳳公子在桃源鎮上買了許多工具,他說只要找塊平坦的地兒便能搭帳篷,很方便……」
楚東陽面色更加沉了,眼神冷厲如尖刀一般朝院子裡飛去。
而此時,鳳閣正拉著自家妹妹打聽九娘的事兒。
「這一路上蘇霂都在誇那九娘如何如何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瞎吹。我看著她年歲不大,十五六歲的樣子,又長得這般柔柔弱弱的,怎麼可能會造那些東西?」鳳閣臉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著自家妹妹,試探著道:「聽說,這房子是她造的?」
鳳歌笑著點點頭,道:「蘇公子沒有瞎吹,九娘確實很厲害,會造弓弩、馬車、房子,她甚至連廚藝都棒!前幾日在杏花村,她做了鹵豬腳和豬肘子,特別香。尤其是剛剛做好,還熱騰騰的冒著氣,味道十分好。」
鳳閣瞇了瞇眼,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深意,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問鳳歌:「你可知道她的閨名?」
之前聽蘇霂提過,但是究竟是封九娘,還是封久娘呢?
「哥哥問這個做什麼?」鳳歌皺著眉一臉警告的看向自家哥哥,道:「她已為人婦,將為人母,哥哥可別動了那不該有的心思才好,不然可要遭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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