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顏猛的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長長的長著獠牙的嘴。以及,一雙冰冷而凶狠的眼睛。
方顏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嚇了一跳,本能的便要出手,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清澈的警告:「別動!」
這聲音,卻是比眼前的情景更令她震驚!
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好像聽到了容成瑾的聲音?
方顏有些不敢置信的朝出聲處望去。
這一轉移視線,她才驚覺自己的處境。
就在她前面幾步遠外,圍了十餘頭狼,一個個拿屁股對著她。尾巴看似不經意的緩緩來回擺動著,實則卻是一種備戰狀態。
而被狼群「狼」視耽耽的,是十幾步外一個青年男子。
男子衣著普通,相貌雖清俊,卻也並不引人注目。倒是那高大的身形,與容成瑾頗有幾分相似。
方顏不禁有些自嘲,以往,她覺得那個人可惡至極時,恨不能拿劍戳他千百回。可自從他出事之後,他的臉,他的身形卻總時不時的浮現在她眼前。
以至於,看到任何陌生人,都會下意識的去尋找和他的共同點。奢想著是他易了容,走過來告訴她,他就是容成瑾。
就在她出神的這一剎,一個濕漉漉的舌頭唰的自她臉上舔過,將她拉回了現實中。
方顏驚得側目,這才想起,在自己身旁還有這麼一頭凶狠的猛獸。
這頭狼體型明顯比其它狼更健壯,蹲坐在她身旁,一雙飽經殺戮的眼睛直視著她。
方顏終於徹底清醒過來,的確如她所計算的,她僥倖沒死,而且,傷得也不算重。可是,她沒有算計到的是,她竟掉在狼窩裡了!
不過,剛才她昏迷的時候怎麼沒有被吃掉?
難不成,是它們碰巧都剛吃飽,所以,打算把她留到下一頓?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可笑,但眼下自個還能安然無恙的確也是個奇跡。儘管如此,她並未輕舉妄動,一邊拿眼斜視身旁的野獸,一邊暗自檢視自己的傷勢。
內傷不算太嚴重,勉強還能施展身手,但糟糕的是左腿不知是脫臼,還是骨折了,此刻已經失去了知覺。
很顯然,對方狼多勢眾,硬來的話自己可能會死得很慘烈。
沒被官府的人殺死,卻葬身狼口,這可不是她期望的結局。
「千萬別輕舉妄動,它們似乎對你並無敵意。」不遠處的男子似乎是看透了她心底的算計,聲音再度傳來。
這一次,方顏聽得分明,這聲音,的確很像是容成瑾。
不,這就是容成瑾的聲音。
方顏彷彿聽到胸腔裡傳來一陣猛烈的跳動,不敢置信的再度看向他。
這怎麼可能?容成瑾不是該在京城嗎?而且,聽說他傷得很重。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就算,他一路跟蹤著她來到豫州,也不可能預知到她會跳崖,又怎麼會比官府的人還快一步出現在她面前?
何況,以她的功力,他如果真的一路跟著她,她不可能半點也察覺不出來。
「你是誰?」方顏終於還是抑制不住問了出來。
男子一面警惕著狼群的動向,一面回她,道:「在關心這個問題之前,咱們是不是應該先解決一下眼前的處境?」
他的語氣就好像他們已經相識很久了一般,這種熟絡感讓方顏本就存在的懷疑有了更進一步的確認。
「容成瑾?真的是你?」雖然有千萬種不可能,但那種熟悉的感覺卻是那麼的真實,方顏險些激動得站起來。剛一動,身旁那頭本來慵懶臥著的狼突然「蹭」的站起身來。
「小心!」男子急忙提醒著。
方顏也被身旁的動靜嚇一跳,忙僵住了動作。
真是該死,她竟會因為激動而完全忘了身旁的危險。
可奇怪的是,那頭狼只是站立起來,卻似乎並沒有要攻擊她的意思。儘管,那雙冰冷的眼睛依舊是那麼犀利,但方顏並未感覺到它的殺意。
男子似乎也看出來了,不由得微微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疑惑,道:「我突然有種感覺,它們似乎是想保護你。」
他的話簡直不可思議,然而,方顏再度掃了一眼眼前的場景,發現他的推測似乎還真像那麼回事。
身旁這頭狼像是這群狼中的狼王,卻並不攻擊自己。而其它的狼則是對他充滿敵意,彷彿他是入侵者一般,這與尋常的狼群獵食很不一樣。
「聽說,狐狸和狼是天敵。」沒有了性命的威脅,方顏突然生出一絲調侃之心來,道:「也許,是它們從你身上嗅到了它們天敵的味道。」
男子不以為意的掀了掀唇角,道:「也有一種可能,這狼王看上你了,想讓你做它的王后。看你還這般樂在其中,我是不是該知難而退?」
雖然他之前並未回答她的問題,但看他口舌這般惡毒,除了容成瑾,又會是誰?
方顏突然就覺得這些天積壓在她胸腔裡的那股沉悶頃刻間一掃而空了,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與雀躍。
不過,嘴上仍是不饒人,道:「雖然你缺點很多,不過好歹是比這狼王要強一點,我選你。」
也就比那頭畜牲強一點嗎?容成瑾挑了挑眉,道:「既是如此,說服它們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你不會是準備讓我喝令它們退下吧?」方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的狼,他當這是她家養的狗嗎?說讓它走開它就會走開?
但,撇開它凶悍的外表,它此刻看起來還真沒什麼威脅性。
方顏試探著將手伸向它,它既沒有戒備,也沒有退縮,任由她的手指觸上它鼻尖,繼而撫上它的臉。
這真的是狼嗎?可是它渾身野性的外形不容人質疑。
方顏又摸了摸它的頭,而它只是安靜的任由她撫摸著,直直的看著她,雖然是冰冷的眼睛,卻也忽然有絲酷酷的,萌萌的感覺。
方顏心念一動,看向容成瑾,道:「現在你過來試試。」
看到她對狼王的親密舉動,容成瑾便知道,至少,她的安全至少是得到保障了。當即也就不再顧忌,飛身一躍,直接越過了狼群,身影如飄鴻般眨眼便落在了她跟前。
狼群立刻騷動了,反應也不慢,瞬間掉過頭衝了過來。剛剛還一動不動的狼王立刻也炸了毛,背部一弓,獠牙齜出來,隨時準備出擊。
「別去,他是我朋友。」話一出口,方顏自己也愣了一下,她不知道狼是不是聽得懂人話,但是,跟一頭狼說這些,她還真是有些瘋狂了。
不過,看到眼前的情形,她還是試探著又拿手順了順它的毛。
說來也怪,那狼王似乎是意會到了她的意思,原本炸起的毛竟漸漸被安撫下來,獠牙也悄然收起了。突然仰頭「嗷嗷」兩聲長叫,又看了看方顏,繼而轉身朝林子裡走去。
狼群似是得到了某種命令一般,紛紛嗷叫著回應,跟在它身後。
不出片刻,林子裡便只剩下她和他兩個。
方顏還處在狼群所帶來的震驚當中,直到容成瑾上前來檢視她身上的傷口,這才回過神來。
回眸的瞬間,正巧容成瑾也朝她看來,兩人本就已離得很近,目光與目光頓時便交集在了一起。
雖然易了容,但那雙鳳眸卻依舊沒變,深邃的眼神讓人心神一震。
她萬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他,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她甚至有些無從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覺得鼻子有些酸酸澀澀的,心卻覺得無比的輕鬆。
倒是容成瑾率先移開了視線,再度掃了一眼她身上的傷,道:「你大概是我見過的身上傷疤最多的女人。」
說著,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掉頭就走。
方顏心頭微微梗了一下,其實,隨著經驗的積累,她受傷的機率已經越來越小了。要不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她何至於如此?
她屬於不易留疤的體質,不過,細胞恢復總需要過程,所以,這一堆新傷舊傷加諸起來,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
意識到自己竟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在意起自己的外貌,方顏忙搖頭甩去這些雜念,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容成瑾腳下沒有停,道:「前面不遠處有條小河,那裡的水還算乾淨,可以清洗傷口。」
方顏曾設想過,假設他們重逢,會是怎樣的場景。她想過他的憤怒,他的仇恨,卻未曾想過會是這般平和。
就好像,那些陰謀和傷害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方顏也知道,這些只是表象,他不發作,自然有他的理由和動機。
雖然她很不願去破壞這種暫時的融洽,尤其,是他溫暖的懷抱讓她忍不住想要再多享受一刻。
但,她卻不得不先面對眼前緊張的形勢。
「咱們不能在這兒久留,官府的人很快就會找來的。」
「官府?」容成瑾詫異的腳下一頓,看向她,道:「你又闖了什麼禍?」
「你不知道?」看他不像是假裝,方顏這才又想起自己先前就升起的疑惑,「說起來,我還沒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傳聞不是說你受了重傷嗎?你是怎麼逃過那場大火的?」
容成瑾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淺笑,道:「你猜。」
猜你妹啊,方顏只覺一腔無名怒火直湧上心頭,竟有種被欺騙和戲弄了的感覺。
想到自己冒著危險攀巖去救他,想到被皇家的人處以私刑拋棄在亂葬崗,即便是這樣,她依然背負著害了他的沉重。這些天來,是她這輩子過得最低沉的日子。
這次的縱火,說是為自己報仇,其實她心底清楚,更多的是為了他。
為了揭開那幕後黑手的真面目,讓他不再受人暗害。
為此她被全城追擊,被迫跳崖。結果呢,他竟然毫髮無損的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