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僵直著背,既不答話,也不看她。
方顏知道他還在氣頭上,現在自己說什麼他也是聽不進去,倒不如做點什麼來得實際。
「我去打點水,給你敷一敷。」方顏端起臉盆往外走。
清風也未制止她,然而,她剛走出房門沒兩步,便聽到門栓落下的聲音。
這傢伙,竟然把自己反鎖在屋子裡!
「方姑娘,你惹著我家公子了?」小善站在門外也不知聽了多久,見此情景,不禁皺眉看向方顏,頗有些不滿的樣子。
方顏心虛,索性什麼也不說,下樓打水。
再上來時,小善蹲在門口,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看到她,一腔委屈頓時像是找到了宣洩口,站起身來,道:「你到底對我家公子做了什麼?他現在連我都不搭理了。」
方顏心裡本就不好過,被他這一喝問,更是煩亂,應道:「嚷什麼嚷,你家公子大姨夫來了,讓他靜一靜就好了。」
區區一道門栓,他真以為攔得住她嗎?只是,他現在大概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來調整心情吧。
這件事如果是放在她身上,她也是不能忍的。
方顏把水盆往地上一放,也學著小善剛才的樣子,倚著門坐了下來。
小善終究還是有些怵她的,嘀咕道:「我家公子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哪來的大姨夫。」
聲音雖小,卻還是被方顏聽了個清楚,不由得心頭一動,問道:「你家公子沒有親人嗎?」
小善搖了搖頭,一時也忘了對她生氣,眼中多了些憂傷,道:「我跟著公子八年了,從未見他提過有親人,除了找他治病的,也沒誰來看過他。大概,是沒有的吧。」
方顏頓時沉默了。
在此之前,她便覺得清風是那種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去心疼的人,雖然他有如謫仙般的淡漠出塵,雖然他多數時候會帶著清淺的笑,她心底卻還是會不時的產生想要保護他的感覺。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對他心軟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為他救過自己。
她很難真正和別人親近,更別說是一個古人。但他,她在意的似乎有一點多。
原來,是因為他和自己一樣,是孤身一人在這世界上嗎?
「公子很少跟人生氣的。」小善悶悶的說著,其間還哀怨的看了她一眼,但埋怨的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方顏想了想,湊近他悄聲問道:「那,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你家公子高興起來嗎?」
小善搖了搖頭,道:「公子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起來,而且,一關就是好幾天,誰來都不搭理。」
說到這裡,小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頓時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怎麼了?」方顏看出了他的異樣。
小善輕歎道:「倒是有一個人,或許能勸得了公子,可惜,這人卻不知去了哪裡。」
方顏好奇道:「什麼人?竟有這麼大能耐,莫非,是你家公子的心上人?」
「是與我家公子齊名的翰羽公子。」提到這個名字時,小善眼裡竟也流露出一絲敬慕,「雖然翰羽公子是雲詔國人,和我家公子卻是莫逆之交。」
能讓清風這樣淡漠的人尊為至交,這個人方顏倒是也有些好奇了。
「該不會,你家公子這次來雲詔國,就是來找翰羽的吧?」
小善點了點頭,道:「公子每年會與翰羽公子見上幾面,不過,今年第一次來,翰羽公子竟然出遠門了。因為沒人知道他的去向,想著翰羽公子喜熱鬧,公子便將雲詔國幾個有名的城池走了一遍,也是臨近京城時,看到了皇家的懸榜,想著翰羽公子若是見了皇榜,說不定會來京城,所以,我們就一路進京了,這才在半道上遇上了你。」
原來,這個中還有這些個因由。清風不遠萬里來雲詔國,原來是為了會友啊。
想必,那時清風說一個月後來接她走,也是為了利用那一個月時間找那位翰羽公子吧?
雖然揭皇榜的人是她,但聖旨一下,消息便會傳開,清風公子的傳人因治好了皇上的病而做了王妃,翰羽如果聽到這樣的消息,定然也會趕來京城看個究竟。
不過,卻不知什麼原因,清風還是沒能等到他,於是決定打道回國,順便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得知她的下落,從亂葬崗把她一道撿走。
「那,除了翰羽,你家公子就沒個什麼紅顏知己,或是心儀的姑娘嗎?」方顏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對清風的事越發好奇起來,忍不住便開始八卦。
「公子聲名在外,仰慕他的姑娘倒是不少,不過,倒不曾見公子有對誰特別留心過。」提到這一點,小善臉上頗有些與有榮焉。
方顏倒不懷疑清風的魅力,光是名醫這個頭號就足以讓多少人趨之若鶩,更何況,清風品貌不俗。
「你家公子說過,女人在他眼裡就是一堆肉,偏偏他又是個不愛吃肉的主。」清風原話本不是這樣,方顏故意歪曲。
小善臉上果然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獻寶似的說道:「公子只愛吃甜點。」
方顏唇角浮起一抹曖昧,道:「那,你家公子覺不覺得翰羽公子像甜點?」
小善也就十六七歲年紀,心思又單純,一時還未能意會到方顏的言外之意,正有些困惑,屋裡突然響起一聲喝斥,道:「你們說夠了沒有!」
方顏背脊一麻,剛才光顧著八卦,竟忘了八卦的主角就在她身後的房間裡。
兩人立時噤聲。
方顏吐了吐舌,再度壓低了嗓音,道:「你在這兒照看好你家公子,我出去一下。」
一聽她要出去,小善立刻警惕的問道:「你要去哪兒?」
顯然,清風一定也曾囑咐過他,不能讓她獨自外出。
方顏卻只神秘一笑,也不答他,掉頭就走。
「哎……」小善想去攔住她,剛走沒幾步,又想起屋裡的清風,糾結了一下,還是回到了門口,向清風報信道:「公子,方姑娘走了。」
屋裡還是一片靜寂,小善等了好半晌沒有回復,只得垂頭再度蹲在了門口。
約摸兩個時辰之後,一個小廝將一個食盒送到了清風門口。
「這不是昨兒那位小哥嗎?」小廝一眼認出來小善,道:「請問清風公子是住這兒吧?」
小善也認出他來,是昨天他買甜點的那家鋪子裡的小廝,「你找我家公子何事?」
聽他這一說,小廝頓時欣喜道:「看來我還問對人了,有位姓方的姑娘吩咐我將這個給你家公子送來。」說著,遞上了手中的食盒。
「這是什麼?」小善疑惑的問著,同時打開了食盒,雖然只掀起一角,卻立刻飄逸出一股濃濃的誘人甜香。
小廝也陶醉的吸了一口空氣中的香氣,道:「這是方姑娘借我們店廚房做的甜點,說是叫蛋糕。開鍋的時候,這香味可是把整條街都吸引到店裡來了呢。方姑娘說要趁熱才好吃,所以,你趁熱趕緊給你家公子嘗嘗吧。」
「這是……方姑娘做的?」小善有些不敢置信。
他以為她已經走了,原來是去給他家公子親自做甜點了?
小廝一臉崇拜的點頭道:「就連我們老闆也是第一次見這麼香的糕點呢,方姑娘還說,因為配料不齊,所以味道可能會差一點。不過,就沖這香味,應該也很好吃。」
「那,方姑娘人呢?」小善又問,既然她這麼有心,為什麼不親自送過來?
「方姑娘說她還有點事要辦,怕放涼就不好吃了,所以,就讓我給送來了。」小廝留戀的看了一眼食盒,道:「我還得回去跟老闆交差,這就走了。」
小善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愣了一瞬,才拍響了房門。
「公子,方姑娘給你做了甜點送來。」
又是半晌的寂靜,就在小善以為自家主子還是不打算搭理時,房門卻突然毫無預兆的打開了。
「公子,這是方……」小善欣喜之下,忙遞上食盒。
「放屋裡吧。」清風打斷他的話,人卻往外走去。
小善愣道:「公子,你要去哪兒?」
「出去走走。」清風的聲音傳來時,人卻已下了樓。
不知為何,小善有種直覺,公子這是去找方姑娘了。
對於做蛋糕,方顏還是有過一次經驗的。去年齊默生日,她特地向一位西點名師請教學習了好幾天,並親自做了一個生日蛋糕。不過,最終那個蛋糕還是沒能送出手。
當聽聞國際頂尖甜點師親手為他設計了一個十層的蛋糕時,那個讓她一度有些自豪的作品最後變成了她次日的早餐。
不過,方顏沒有想到在這材料和器具都欠缺的情況下,做個蛋糕要耗費這麼長時間。
等她忙完時,已經是未時將過。她這才想起,昨晚偷聽到的,那些人約在宴後要去芳蘺苑密謀要事。
從糕點師傅那裡打聽到芳蘺苑竟是豫州城最知名的一家青樓後,方顏換了套裝扮,這才尋路過去。
如此一耽擱,到達芳蘺苑時早已是申時了。
如她所料,芳蘺苑今天對外宣佈有客人包場,憑貼子才能入內。而且,顯然那些受邀的人早已入內,芳蘺苑外並無其它客人。
方顏繞到那氣派的宅邸後院,輕輕一躍,便上了牆頭,進入到了宅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