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說著,突然一把捉住了她腰身,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猛的將她翻轉過去,趴在了案桌上。
身體被堅硬的案桌磕得鑽心直痛,方顏卻顧不得去理會,因為這姿勢讓她完全看不到他的舉動,卻隱隱生出一股更大的危機感。
本以為他會殘暴的撲上來,像第一次那樣狠狠的凌虐她。身後的人卻遲遲沒有動靜,但這並沒有讓她放鬆警惕。
因為,那種被人注視打量的感覺竟是前所未有的強烈,方顏甚至敏銳的察覺到他捉住她腰身的手微微顫了顫。
「漓秋……」
方顏彷彿聽到了這麼兩個字,像是脫口而出,又像是呢喃自語。
「你身上的印記哪來的?」容成瑾扣住她纖腰的手因為情緒的變動而收得更緊了些,視線卻一刻不離的落在她後腰上。
那原本雪白無暇的肌膚上多了幾株奇魅的花朵,雖然有些殘缺,色澤也與他記憶中有些偏差,卻足以掀起他塵封多年的記憶。
那是獨屬於她的印記。
「什麼印記?」方顏被他問懵了。
剎那間的心跳瞬間被平復下來,容成瑾恢復了理智,伸手撫向她背上的花朵。
不是刺青,只是油墨。
他突然明白過來,一把將方顏自案桌上撈了起來。
果然,在她身下壓著一張早已被揉蹭得面目全非的墨畫。
想來,是那墨跡本就未干,加上她身上的汗漬,才會讓畫印在了她背上。
「這畫哪來的?」容成瑾指著桌上的畫紙問。
方顏沒有想到他會對這幅畫如此的在意,聯想到他剛才的失常,心中不禁有了些猜想。
「想知道啊?先替我解開穴道。」方顏適時的跟他談著條件。
容成瑾深深的瞥了她一眼,最終,沒有多說什麼,揮手在她腰間一點。
方顏頓覺全身一鬆,忙一把拾起被他拉扯得只剩半邊掛在胳膊上的衣物,將身體牢牢包裹住。
正要跳下案桌與他拉開距離,豈料他長臂一橫,撐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圍困在他雙臂之間。
「你還沒回答我。」容成瑾直視向她,眸光前所未有的深邃。
「我畫的。」方顏如實回答,同時心裡暗暗盤算著。
容成瑾心中一凜,卻以著再平靜不過的嗓音問道:「確切的說,是臨摹的吧?」
他怎麼知道?方顏暗自揣測著他的心思,道:「那又怎樣?」
她的回答讓容成瑾眼底閃過一抹亮色,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般問道:「你見過她?什麼時候?」
「沒見過怎麼能叫臨摹。」方顏只下意識將「她」理解成了「它」,不過,他語氣中罕見的激動著實可疑,她暗自留意著他的神色,道:「今天無意中瞧見,覺得這花生得別緻,就畫下來了。」
「今天?這不可能。」容成瑾幾乎想也未想便否定了她的話,但隨即似又想到了什麼,改口問道:「在什麼地方?」
方顏知道,自己就算不說,他只要問一問無刃,就能對她的行蹤瞭如指掌。因此,也不隱瞞,道:「就在城西錦繡莊。」
話音剛落,便覺腰間的束縛鬆了開來,前一秒還牢牢禁錮住她的人已然如風一般朝外走去。
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反應讓方顏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心裡卻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容成瑾是來興師問罪要回那條手鏈的,如今,竟然因為一幅畫而將手鏈的事拋諸腦後,還如此急切的離去,莫不是,這幅畫對他而言比那手鏈還重要?
當然,她之所以如此爽快的告訴他,就是想要引出這背後的謎底。如此看來,她的直覺果然沒錯,這幅看似普通的繡花圖中定然藏著什麼玄機。
而且,能讓容成瑾如此反常的,說不定,還是與那位穆姑娘有關。
如此想來,那眉鶯大師將它繡在自己設計的衣裙上,所謂的答對了題才能得到這件衣服,根本就不是什麼營銷的噱頭,而是另有目的?
方顏心頭突然莫名的感到一絲濃濃的不祥,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醞釀發生著,而自己也正不知不覺捲入其中。
當夜,方顏讓漱玉和香茗留意了一下容成瑾那邊的動向。容成瑾自她這兒匆匆離去後,果然是匆匆出了府,回來時已近半夜了。
方顏不用問也知道他去了哪兒,只是讓她有些沒有料想到的是,據說容成瑾回府的時候,手中多了一件女人的衣服。
也就是說,他已經見過眉鶯大師,並且答對了她出的題?
虧得明玉珂還用它來和自己打賭,原來她倆爭執不下的東西,卻極有可能是和另一個女人相關,而且,還是容成瑾極為在意的一個女人,這真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不過,這件事對她倒也不是全無好處。她正愁無處查這個穆姑娘的事呢,容成瑾此舉無疑是為她指引了線索。
漓秋?她記得容成瑾之前脫口而出過這兩個字。
這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方顏幾乎下意識的便想到了那個姓氏,「穆漓秋?」
方顏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
手鏈的事直到第二日也不見容成瑾再來追究,方顏意外的同時,也隱約猜測到了一些。定是他有了更要緊的事,所以一時顧不上管她。
這一點在方顏準備再度出府時得到了證實,那個守候在馬車邊的侍衛換了副生面孔。
「怎麼不見無鋒?」方顏打量著那個侍衛問。
「回王妃娘娘,屬下無畏奉王爺之命,暫時替代無鋒護衛保護您的安危。」侍衛微微低頭垂眉,鏗鏘有力的答著。
「這樣啊。」方顏點了點頭,看來,無鋒是另有差事了,而這一切似乎都與昨天的事有關。
沒有再遲疑,方顏便上了馬車,命馬伕直往錦繡莊。
到了目的地,方顏依舊是讓人在外面候著,獨自一人進了那棟氣派的宅子。
張掌櫃顯然已經候了多時了,見了她,忙恭敬的上前來行禮問安,又警慎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繼而才將她帶向後院。
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倒讓方顏有種要去偷會情郎的錯覺。
推開其中一扇門,裡面卻是一間庫房,裡面堆滿了各色綾羅綢緞。方顏正自疑惑,那張掌櫃也不知觸碰了哪處機關,地面一塊暗板緩緩打開來,露出一條幽暗的密道。
「娘娘不必驚慌,這條密道通往後面街道的宅子,您要見的人現在已經在那裡候著了。」張掌櫃一邊說著,一邊點燃了一盞燈籠,遞到她手上,道:「小的還得在這邊張羅著,就不隨您前往了。」
說完,又將如何自密道裡開啟機關的方法向她講述了一遍。
方顏仗著自身的本事,倒也不怕其中有詐,提著燈籠,便下了暗道。
一路竟也無事,走了不到一分鐘,便有台階往上,隱約有光線自台階上那扇微微敞開的木門之後洩漏出來。
方顏一邊揣測著容成暄在這京城之中弄這麼神秘的暗道是作何用處,一邊拉開了木門。
在她眼前的,是間再普通不過的民房,甚至有些簡陋。陽光自窗外照進來,落在茶几旁年輕男子的身上。
那一襲繡著修竹的雲白錦袍襯托著他的丰神俊朗,尤其那一雙迷人的桃花眼,讓那張出色的面孔更加俊美如斯,與整間屋子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這人還真是容成暄。
容成暄微微倚靠在椅子裡,視線卻是自聽到腳步聲起,便落在了那扇木門之上。乍一見到方顏,目光之中頓時多了一抹亮色。
「有些日子不見了,宸王爺。」方顏淺笑迎視上他,落落大方的上前,在他對面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聽張掌櫃說你要見我,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容成暄凝視著她,並不掩飾他神情間的欣喜,道:「說心裡話,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而且,這麼快。」
「難道不是宸王爺自己說的,如果我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就可以來這兒找你嗎?」方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莫非,那些慷慨的話只是你的客套之詞?」
她還是一點沒變,即便是有求於人,那雙清澈的明眸裡也永遠不會有半點卑微。然而,只要凝視上那雙眼睛,就會讓他有種想要滿足她一切願望的衝動。
哪怕,明明知道不會有任何回報。
「說吧,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其實,他會來這裡赴約,方顏就料到他不會拒絕,不過,她還是有些好奇,「在這之前,我還是想問一問,你為什麼要幫我?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上一面見面的時候,你應該還是恨我的吧?」
容成暄面色微微變了變,她說得沒錯,在知道她所說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在騙他利用他的時候,他的確恨過她。
因為他從沒有這樣去信任過一個女人。
那種真心被辜負的感覺曾經讓他一度想要狠狠的質問她為什麼這麼對他。
可是,他卻連與她單獨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漸漸的,他竟發現,他無比的懷念那段與她相處的日子,那種想要見她一面的念頭就像是在心裡長了草一般,瘋狂的蔓延,一發不可收拾。
「我聽說,你在王府過得並不愉快。」容成暄如實說著,道:「雖然我恨過你,但我更希望你能快樂。」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其實也是存著私心的。他知道她執意要嫁入昀王府是另有隱情,雖然他不知道這其中的因由,但這也讓他生出一絲希望。
或許,有朝一日,她會懂得他的真心,再重新選擇回到他身邊來。
「也就是說,你真的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方顏漫不經心的問著。
不是不相信他的真誠,只是,皇室能有幾個真正的好人?何況,她現在的身份可是昀王府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