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確不缺聰明人,別人能想到的,趙進他們當然能想到,在他們去之前,不屬於他們這些人的產業都已經被用各種方式買了過來,這其實花錢不多,因為其中不少都是那些豪商和附庸的產業,本就是半賣半送。
趙進並不準備在這個集市裡放太多自家的店舖,他選定的幾個位置,都是大集市範圍內的交通要點,趙字營真正下本錢的是在大市之外,雲山行和孫家商行出面,買下來很多宅院。
這些大集市外圍的宅院,或者用作倉庫,或者開設酒樓客棧,還有各種江湖生意,甚至還有兩所武館。
趙字營光明正大的做這些,這些事想瞞也瞞不過周圍,大集市建成,肯定會聚集大量的人流物流,那麼周邊的各項生意肯定會跟著興旺,趙字營不過未雨綢繆,只是這一手,讓清江浦的豪商們頗為驚歎,有人評價「趙進即便不去江湖上打拼,也可以在清江浦生發起好大局面」。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修建大市的程序在步步推進,可清江浦的氣氛卻跟著狂熱起來了。
消息逐漸擴散,整個南直隸都知道了清江浦要修建大集市的消息,趙進和清江浦的豪商們對這個還很是謹慎,沒想著建起就會有金山銀海,要慢慢坐起來,目前能保證的只是路子應該走對了,可這消息傳出去卻完全不同了,大家都說只要在那裡有個鋪面,年入千金不在話下,這還是清江浦本地的傳言,等到了外面,那就越傳越離譜。
且不提外面這消息如何的匪夷所思,腦筋清醒的人大概琢磨下,就能判斷出清江浦這集市的意義所在,知道這是個發財的大好機會。
淮安府各處有人來了,鳳陽府有人過來,揚州府那邊也有人來,江南的南京和蘇松常各府也有人來,他們都是帶著白花花的銀子,想要分一杯羹。
原本已經準備把集市好處瓜分乾淨的清江浦豪商們,面對方方面面的關係交情,只能咬牙把自己的份額向外分,即便是趙字營這邊也沒辦法免俗,松江余家直接找到了趙進這邊,揚州那些鹽商也是如此,比如說馮家
除了這些看到商機的富豪之外,還有人想要用更直接的法子撈錢,江南各處,凡是富豪世家,身後大都站著朝廷大佬,這等人權勢熏天,自然要賺個快錢,比如說,有人到了清江浦之後,不去參與什麼清江大市,而是要自己興建集市,直接就要在運河岸最好的地方圈出一塊來。
這時候就看出趙進主導的好處了,趙字營明明白白的放出話來,沒有他們的允許,清江浦不能有別的集市,不然就有好看。
有人不相信邪,可一打聽,趙字營的刀兵先不必說了,沒有趙字營的允許,連磚石貨物都不可能運進運出,那就更談不上其他,加上清江浦的豪商們也不是好相與的,這些人紛紛消了念頭。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遼鎮撫順陷落,官兵大敗,總兵以下百餘將官戰死的消息傳到了清江浦,除了幾位關心時政的讀書人議論,根本沒有人理會,什麼遼鎮,什麼女真,千里之外的事情和這邊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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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皆苦,這些年來,那一年沒有旱災、蝗災和瘟疫,那一年不是遍地死人,現在這兵災又來了,你們可知道,朝廷在遼東那邊打了大敗仗,被韃子足足殺了十幾萬」
夜中,山東濟南府泰安州的某一處院落,身穿白袍、披散頭髮的中年人侃侃而談,下面跪著聽講的百姓臉上都露出惶恐神色。
「這就是大劫來臨的兆頭,到時候不光人間遍地凶災,天上還要降下火雨,不行善積德,不燒香拜神的,就算從凶災中逃過,也逃不過這烈火焚身」
聞香教傳教的伎倆也很簡單,無非是世間多災多難,只要你入教就可以躲避災難,最起碼死後可以去什麼極樂世界,或者來世能托生到好人家。
這一套在山東、河南和北直隸三處很好用,因為這些年來,百姓們的確是看到了很多災荒,吃了很多苦,身邊的人死了太多。
聞香教也很懂得趁熱打鐵,每當有什麼新的災荒大難,他們就會及時的加入宣講唱詞之中,這樣的消息亦真亦假,糊弄百姓的效果更好。
遼鎮大敗的消息,除了遼鎮相關和朝廷官員之外,全天下的百姓都不怎麼在意,只有聞香教大肆宣揚起來了。
在這件事上,不管是鄆城總舵的聞香教主徐鴻儒,還是東昌府臨清州的聖姑木淑蘭,做出的反應都是一致的,都是在說兵災將至,只有盡快入教尋求神靈保佑才是正途。
東昌府那邊一直沒什麼太大的災荒,靠著臨清州幾處繁華大城的支撐,年景還算過得去,木家這一繫在東昌府這邊一直是以慈悲示人,所以這一次也沒有說得太過聳人聽聞,僅僅是按照規矩來做。
但徐鴻儒控制下的聞香教各處就不同了,幾乎是把這場大敗說成是亡國之兆,把女真人說成是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
「這真是天意,佛祖保佑,老母在上,這正是本教大興的預兆啊!」在聞香教鄆城總舵,教主徐鴻儒沒了平時的鎮定從容,在那裡頗為激動的說道。
不光是他如此,連帶下面的頭目們也都是這般反應,雖說只不過是個教門,可大家也是千人萬人之上的大人物,這麼多年下來,也多少有些不倫不類的威風矜持,但此時卻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
「今年年景好,各處有不少人都不燒香了,那些大戶也開始防著咱們,但世道不對,連個搞事的由頭都沒有,當真是彌勒在上,降下這麼一樁福緣下來,大哥,不,教主說得對,這是本教的福緣,這也是教主你的洪福啊!」徐鴻舉說得更是直接。
徐鴻儒笑著
點點頭,打了個手勢,堂中立刻安靜,徐鴻儒掃視了一圈眾人,朗聲開口說道:「朝廷氣數已盡,先是天災,再是兵災,這大明兵馬,衛所軍丁什麼樣子,大家也是看得到,怎麼能抵擋住韃子的攻打,到時候必然節節敗退,到那時就是本教的大好機會,各位要好好準備,等那時到來。」
眾人都是鄭重點頭,徐鴻儒站起揚手說道:「到了那時,不光各位可以入人間仙界,更是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可不要錯過這麼一樁大福緣。」
大家臉上都露出喜悅神情,各個稱頌不已,屋中氣氛變得熱烈無比,好像彌勒真的馬上降臨。
等眾人散去,屋中只剩下徐鴻儒和徐鴻舉兄弟二人,老管家也得了授意離開,只剩下兩人之後,徐鴻儒卻沒了方纔的自信和從容,滿臉都是疲憊,徐鴻舉則是有些緊張,在那裡肅然問道:「大哥,雖說沒什麼大災荒,但好歹是有事情了,局面肯定會轉過來。」
徐鴻儒長歎了一口氣,只是拿手揉自己的額角,悶聲說道:「這點事算得了什麼,京城被韃子都圍了不止一次,還不是二百年過來,遼東那千里萬里的地方,什麼都算不上,大明這麼大,就算熬也能把那邊熬死,你還真指望他們來禍亂天下?」
「大哥,那剛才?」
「無非是拿出來做個說辭,讓他們也去和下面去講,你以為候五他們幾個不知道嗎?」徐鴻儒沒好氣的回答。
屋子裡安靜下來,徐鴻儒揉著額角的手停下,聲音也變得森然:「真要逼到那個地步,咱們也只能提前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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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浦的七月是一年最熱的時候,也是最繁華的時候,今年和往年不同,今年的清江浦比往年都要亂,各色貨物堆積在碼頭上,勞力和馬車在運河岸邊往來奔走,掌櫃管事們則是跺著腳罵娘。
往年這時候忙歸忙,卻是忙中有序,今年卻是亂成一鍋粥了,因為運河最好的地段已經被圈起來,最寬敞的幾條街道也已經被佔用,清江大市已經開始營建了。
「到底是軍戶子弟,做事乾脆利索。」這是清江浦各處對趙進的評價,誰也沒想到效率會這麼高,現在清江浦大市已經大張旗鼓的開建了。
掌握了大車幫,人力和運力就不需要發愁,有清江浦商界核心的配合,物資方面也不用擔心,而且趙字營已經在清江浦打響了名號,沒什麼人敢來刁難或者阻礙,加上趙字營不仗勢欺人,一切都是照價給付,所以做的順利無比。
該拆的拆,該留的留,大批工匠勞力在忙碌,大批的磚石木材和廢料被運進運出,大市在建設,大市周圍也在建設,清江浦最好的區域已經成了工地,原來分佈均勻的進出都積壓到別的地方,自然紛亂不堪。
雖說進展的很順利,可這件事牽扯到方方面面,每日裡千頭萬緒,很多事必須要趙進來接洽做主,所以趙進就留在了這邊,陳昇要回徐州那邊坐鎮,王兆靖則是去荒草灘上的流民新寨轉一圈,吉香也被派回,這邊只剩下了石滿強和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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