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幾句,施坪敖聲色俱厲,山陽守備秦越回答的卻越來越糊塗,邊上一名親衛頭目在那裡冷笑了聲說道:「老秦,你真傻還是裝傻,李和那個營頭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不是感染了疫病嗎?」秦越愣愣的反問說道。
千總李和也算狼山軍中的驍將,手裡營頭也是主力之一,誰能想到感染了疫病死傷大半,對外自然都是這麼說的,對內也是盡可能的保密,能不提也都不提。
跟著施坪敖過來的這些人,都是狼山副總兵的親衛家丁,這等心腹護衛自然知曉內情,聽到秦越的回答,大家都是一愣,隨即哄笑起來,連那施坪敖的神情都變得愕然,然後變成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山陽守備秦越卻被這哄笑弄得更急,在那裡氣急敗壞的嚷道:「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你們這樣遮遮掩掩的,誰知道做錯了什麼?」
施坪敖長出了一口氣,在那裡揮揮手,狼山副將的這些親衛倒是對他頗為敬畏,立刻止住了笑聲。
「老秦,你好歹也在這個位置上,李和那邊的事情,你就只聽說過疫病這個?」稱呼上有了變化,語氣也放緩不少。
秦越倒也不急了,只是撓撓頭說道:「倒是聽過些不著邊際的傳聞,只當那是放屁,堂堂朝廷正兵,怎麼會去荒草灘上,還被什麼團練滅殺,屬下雖然一直沒出過遠門,但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施坪敖和他帶來的這十幾個人臉上都有尷尬神情,施坪敖的苦笑神情也是更濃,說話前都禁不住先清了清嗓子,聲音都忍不住壓低了:「若不是不著邊際呢?」
反問的頗為含糊,山陽守備秦越眉頭緊張,聽得並不是很清楚,或者是已經聽見,但覺得所聽到的內容匪夷所思。
那施坪敖說完這句之後卻不肯再說了,只是對秦越點點頭。
得到確認之後,山陽秦守備的雙眼情不自禁的瞪大,忍不住揚聲問道:「這怎麼可能,李和那人我打過交道,練兵帶兵還是有一套,空額也吃得少,這樣的營頭在江北還被人打敗了?難不成徐州參將帶著自家親衛,還是鳳陽皇陵那裡的兵?」
江北兵馬大體上分屬三處,徐州參將、狼山副總兵、鳳陽守備太監,在山陽守備秦越看來,最強的精銳也在這三處,能滅掉千總李和所帶的營頭,也只有這三處的精銳,搞不好還是主將親率的騎兵家丁才能做到。
「官軍怎麼會私鬥,就是這趙進做的。」施坪敖的聲音放得依舊很輕。
這次山陽秦守備聽清楚了,本就瞪大的眼睛險些瞪出眼眶來,一個徐州來的土棍,居然滅殺了狼山副總兵麾下最能打的營頭之一,這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
山陽秦守備沒見過什麼世面,一直在清江浦這邊安於現狀,可也多多少少聽到各種各樣的消息,從前一直不信,現在翻轉過來,那些當時感覺駭人聽聞的消息居然都是真的,當真越想越是驚心。
屋子裡一時間安靜無比,施坪敖和狼山副總兵的那些親衛自然不願意多提自家醜事,守備秦越則是處在震驚之中,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這樣的煞神你得罪他做什麼?那趙進凶蠻歸凶蠻,人情世故還是懂的,該有的總歸不會少你,何必為地方上出這個頭。」施坪敖放緩了語氣勸說道。
「施先生,大河衛上下有不少人在清江浦,那徐州的趙進傷他們不輕,我這邊若是不動,只怕要被衛所裡的人戳脊樑骨,施先生,在荒草灘那邊是一回事,那邊沒人沒村鎮,徐州那些人也沒個顧忌,在這清江浦人煙繁茂的地方,咱們動手又怎樣,他趙進難道還能和官軍撕破臉大打?趁這個機會正好滅了他」沉默了一會之後,秦越卻帶著興奮說出了這番話。
他出身大河衛,算得上淮安府山陽縣本地兵馬,和清江浦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出兵的心思很重,而且那趙進率領的徐州人強悍又能如何,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官兵對抗,敢這麼做,那就是謀反,後果就是朝廷大軍的會剿,那趙進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敢放肆
山陽守備秦越越說眼睛越亮,覺得自己計策高妙,興奮了片刻之後,卻看到面前的施坪敖臉色越來越冷,而兩側的主將親衛也死死盯著自己,明顯是有要動手的意思了。
「秦越,你以為你想到的,將爺就想不到嗎?天底下就你一個聰明人?」施坪敖冷冷反問。
沒等秦越說話,施坪敖又是說道:「將爺念你這些年沒什麼錯處,所以派我過來點醒你,若是你只想著眼前小利,不顧大義,那今日就可以按照軍法把你拿了」
秦越渾身一顫,到這時候總算清醒了,其中關節也能猜到一二,既然李和那個營頭沒有得疫病,將主的心腹幕僚對趙進又是這般袒護和緊張,顯見是有什麼把柄在那趙進手中,可笑自己還傻乎乎的張牙舞爪,再折騰下去,只怕自己就搭進去了。
反應過來之後,山陽秦守備的應對就中規中矩了,只在那裡憨笑了幾聲,陪著小心說道:「俺是個粗人,隨便說兩句過過嘴癮,大事還得聽將爺的軍令,這個俺懂的。」
施坪敖死死盯著這位秦守備,就這麼看了會才沉聲說道:「老秦,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要耍什麼小把戲。」
「這叫什麼話,施先生若是不信,就和各位兄弟在這清江浦多留幾天,這邊雖說比不得揚州,可也差不到那裡去,大家好好快活。」那邊秦守備已經叫起來撞天屈。
粗人也是粗中有細,清江浦這等繁華所在,自然是風月無邊,剛才彼此弄得擰了,正好藉著酒色機會大家緩和緩和,秦越說完這句,屋子裡的氣氛驟然平靜,不管施坪敖又或那些親兵,人人臉上露出微笑,這秦守備這麼說了,顯見要陪著大伙,事情辦妥,又有享受,何樂而不為。
這一天一早,倉庫大使連平安的銀子送出來,縣衙的公送到府衙,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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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又假模假式的去守備那邊求援,各路人物齊聚守備秦宅,守備秦越拍著胸脯慨然答應,一步連著一步,好似戰鼓擂響,官軍即將會剿徐州惡賊。
各方面都在做準備,出人出錢,舞刀弄槍的總要組織團練相助,還要預備各式犒賞,更重要的是準備分潤戰利品,大軍會剿之下,那伙徐州兇徒豈有幸理,雲山車行那是小事,大車幫已經垮了,只要這趙進沒辦法霸佔,那就是大伙的盤中餐了,早些下手總能多拿些。
就在各方摩拳擦掌的時候,一切戛然而止。
淮安府送到秦守備那邊的求救書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有人看到秦守備陪著一群客人在清江浦最繁華的地方飲酒作樂,完全不像集合兵馬準備剿賊的意思,有人過去問,反倒被守備秦越怒斥「天下太平,朗朗乾坤,百姓安居樂業,哪來的什麼賊匪」
聽到這回答,大家心都涼了,看來這秦守備不會出兵了,那這清江浦之地,還有誰能制住那些徐州兇徒。
淮安知府衙門那邊也是偃旗息鼓,江北這邊能動的一共也就是徐州參將和狼山副總兵、鳳陽太監三處大軍,狼山副總兵這邊已經被趙進壓下去了,府衙這一層面消息比別處還要靈通些,已經有人認出了施坪敖,認出這狼山副總兵身邊的心腹幕僚,自然明白狼山副將這裡指望不上了。
至於徐州那邊,從前那種種傳聞看來是真的,趙進鬧騰成這般徐州參將都沒有管,現在更不會伸手了。
這兩處沒有指望,那就沒什麼可指望的了,鳳陽中都那邊的確有大兵,可卻沒有人去指望,和太監勾結,背上閹黨的罵名?那這輩子都不要想著陞官了
「大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也只能這麼算了,還能如何?」
「可每年這麼多的好處就被那徐州蠻子一個人吞了?大人,這江北各處又不只是秦越那一支兵馬,地方上求援,狼山副將和徐州參將也沒辦法決定是不是出兵,只要撫台那邊活動開了,大令一下,誰敢不從?」
「在那之前,清江浦就會大亂,然後那伙無法無天的兇徒搞不好還會衝進城裡來,咱們都要橫死,就算僥倖躲過,清江浦大亂這罪責也得我們背上,為了些許好處銀子,何苦把性命和前程都要搭上?」
「官場上的事情都是這般,不甘心又有什麼辦法,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他一力降十會,官兵不動,別人怎麼動,本官去找巡撫求援,搞不好那副將和參將還要和本官打對台,到時候更是糾纏,這件事,認了吧「
府衙裡這般對話沒有太多外人知道,同樣的,縣衙也有類似的交談,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大戰之前,消息靈通的人聽過趙進的名字和事跡,但只做傳說軼聞,沒有人當真,可這幾天下來,隨著有心人主動瞭解,清江浦對趙進知道的越來越全面,那些和私鹽相關的人士對趙進可是清楚的很,一件件事跡當真如數家珍,細細聽來,原本那些感覺離譜不真的傳聞,和那天的大戰結合起來,由不得你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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