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對這個嗤之以鼻:「那些瘦馬有什麼意思,做出一副媚人樣子,實際上什麼都不懂。」
「你不喜歡,喜歡的人可多了,那田巡按就好這一口。」
鹽商們談笑無忌,卻沒想到他們說的話很快就被送到趙進那邊,不管是匆匆而過的夥計,還是過來引路的家丁,都是耳目。
「各位用過早飯,請隨小的先去校場。」有人客氣的說道。
這讓鹽商們很是納悶,談事情去什麼校場,再說了一個小小莊子,又有什麼校場?
客棧裡的交談很快就被報到了趙進那邊,此時,趙進和夥伴們都在屋中,已經吃完了早飯。
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是,除了如惠身穿長衫,其他人都是披掛鎧甲,連王兆靖也是如此。外面的兵丁們也都是在擦拭整理盔甲和兵器,趙進和徐珍珍成親之後,徐家已經有幾十名熟手鐵匠過來了,有這些工匠在,裝備大都能得到妥善的修理,然後趙進設計的那種鎧甲也開始批量製造,目前已經有一百多套了
「大伙都被旱怕了,幾天不下雨就擔心鬧大災。」劉勇先說了句。
王兆靖沉吟了下說道:「大哥,不光是這伙鹽商說,各處都有消息傳回來,山東今年恐怕又要大旱,如果再有大股流民南下,再和去年那般,那可是大麻煩。」
「來了也是給咱們送人,去年趙字營幾百人的時候就可以殺敗他們,今年咱們這樣的力量,更是不必擔心,而且沒有聞香教的鼓動策應,流民就是一團散沙,什麼都做不成。」趙進分析說道。
對趙進的說法,大家都是贊同,流民是一盤散沙,而且飢餓難耐,沒有人組織和策動的話,什麼事情也做不成,那次如果沒有聞香教幫助,大部分人在山東境內就會散掉,更不知道向南走,如果沒有一路上提供的食物,那就會在半路上餓死崩潰,如果沒有黃河北岸的大批船隻,他們也到不了南岸。
當時聞香教做了那麼多,可流民終究是流民,在趙字營面前不堪一擊,現在趙字營的力量翻了幾倍,可聞香教卻未必能組織起比去年多出幾倍的流民,此消彼長,自然不必擔心。
「還是那句老話,咱們不能鬆懈,一切按照規矩來,一刻也不能放鬆,流民就不值得擔心」趙進老生常談的說了句。
外面不住的有家丁過來稟報,說趙字營各處的準備,劉勇也在外面走了進來,苦笑著說道:「這些鹽商帶了僕役隨從還好說,這些管事管家也是下人,居然也帶了這麼多伺候人,都是客人,又不好用家丁直接盯著,內衛隊這邊快看不過來了,還好明天就走。」
這邊正說著,吉香在那裡突然充滿鄙視的說道:「這伙鹽商這麼富貴,卻根本不做正事,在咱們這邊的日子,整天裡談的就是吃喝玩樂,談生意就沒幾句,真不知道怎麼賺的銀子。」
王兆靖笑著搖搖頭說道:「來到何家莊的這些鹽商已經算勤快持家的了,這些鹽商靠著祖輩的局面生發富貴,呆在家裡就有大筆的銀子入賬,每天享受就好了,何必辛苦。」
聽到這個,吉香恨恨說道:「大哥領著咱們打生打死,才過上現在的好日子,這夥人靠著投胎就這麼富貴。」
王兆靖笑著沒有接口,趙進瞥了吉香一眼,吉香立刻不再言語。
趙字營的局面越做越大,大家的性子也有些變化,其他人還能沉得住氣,吉香則是越來越嚮往富貴繁華,不過何家莊如今就是個大軍營,根本沒什麼享受可言,這些日子鹽商們來到,每日裡議論風花雪月、富貴繁華的事情不少,卻把這吉香的心思挑起來了。
剛才那些恨恨的言語,與其說是鄙視,倒不如說是羨慕和嫉妒,是不是給吉香說門親事,讓他的心性穩一穩,趙進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太陽出來的時候,趙字營這邊一切準備完畢,那邊也有人把鹽商和管事們從客棧請了出來,至於隨從們則是關在大車店裡。
大車店出來走百餘步就是趙字營訓練的空場,那邊的田地有不少都已經改成了訓練場,碎石細沙摻著灰渣,周圍有排水的明溝暗渠,定期平整,定期用大牲口拖拽著沉重的石碾子壓過去,看起來平整異常。
這校場剛做出來的時候,那些鄰近的村民和來這邊做生意的商戶私下裡議論很多,都說趙進年輕人敗家,這麼好的田地就這麼平整了,而且還下這麼重本,這下子倒好,空地連根草都長不出來,以後估計沒辦法當做田地耕種了。
不過訓練上的好處,旁人就不知道了,趙字營當然也不會和別人解釋。
趙進和夥伴們都已經站在木台上,身穿長衫的如惠含笑在下面迎客,把一個個鹽商和管事都請到木台上去。
「這是於什麼?要在這招風的地方談嗎?」有人開了句不合時宜的玩笑,卻沒人願意理睬。
在朝陽照射下,趙進等人的鎧甲在日光下閃爍光芒,好像每個人都在發光,整個人金光閃閃,高大威猛,看上去就有一股懾人的威勢。
整日裡打熬身體,經歷過生死搏殺,每天訓練帶隊,舉手投足間都帶著精悍凜然之氣,這種氣質很多時候被誤會為殺氣。
那些鹽商以及管事們都是多年富貴享受過來的,賺錢發財比平常人容易,連辛苦都沒怎麼辛苦過,那裡見識過這個,一個個上了木台,壓根不敢對視,都是眼神飄忽,直向別處瞄。
這眼神挪向別處,看到下面的空場遠端,一個個小方隊整齊排列,槍旗如林,就連一旁的馬隊都差不多的整齊,乍一瞧覺得新鮮好看,多看幾眼就覺得有什麼扎眼睛,看得心底泛起寒氣,明明身上穿的厚實,太陽又好,本來身上熱乎的很,突然間渾身發涼。
「各位昨日休息的可好?」王兆靖溫和問道。
這一問平常,卻讓那些渾身不自在的揚州鹽商眾人都打了個激靈,連忙躬身賠笑著回答「招待的好」「卻是比家裡歇的還舒服」,抱怨什麼的都不見蹤影,態度也比平時謙卑了許多。
王兆靖笑著說道:「今日趕上趙字營校閱,正好請各位同觀,鄉下團練勇壯,還望諸位莫要恥笑。」
這邊假模假式的客氣,那邊唯唯諾諾的應了,王兆靖轉過身,在趙進身後右側站定。
「無非是什麼一字長蛇陣之類的,再就是賣把式演武,看的還少了?」有人念叨著說道,卻被身邊人狠狠戳了下,立刻閉嘴不言。
官軍也是定期校閱兵馬,喜歡新鮮熱鬧的人過去看的不少,一次兩次還行,看得多了也就厭了,這些鹽商都是富貴閒人,此類熱鬧早就湊過,沒什麼新鮮感,在他們心裡,這趙字營不過是徐州鄉下地方的團練,比起別處來,無非仗著蠻勇而已,校閱肯定亂哄哄的,能有什麼好看。
想歸想,自然不會宣之於口,大家還都在想著等下怎麼誇讚,反正說好話是沒錯的。
趙進舉起手臂揮下,有人吹響了嗩吶,聲音短促尖利。
這聲音開始嚇得揚州鹽商眾人一跳,等看到是嗩吶聲,先是錯愕,隨即各個忍俊不堪,心想這還真是鄉下把戲,這婚喪嫁娶才有的嗩吶都用上了,接下來不知道會怎麼好笑,肯定是猴戲了。
到現在大家反倒期待起來了,接下來肯定會看到土氣可笑的把式,等回到揚州後做個茶餘飯後的談資。
鼓聲響起,聲音並不大,不像官兵校閱那般,十幾面,幾十面大鼓同時敲響,然後官兵吶喊著衝過來,擺出種種好看的陣型花式,可眼下這鼓聲卻響在遠處,節奏很單調,甚至不用心聽還聽不清楚。
有人想笑,滿臉看好戲的神情,也有人好奇,心想到底在那邊敲鼓。
在校場的另外一端肅立的隊伍開始動了,他們繞著方形的校場邊緣朝著木台這邊前進,最前一人手持大旗,身後一名披甲大漢護衛,再向後則是百人一隊,每隊間隔二十步,次第跟隨。
沒有預料之中的花式陣型,鼓聲也依舊單調,沒有敲出什麼聲如雷鳴、熱血沸騰的效果,有人撇嘴覺得果然無趣,也有人已經收了笑容。
木台上披甲的趙進等人此時都是肅然面對前方,揚州鹽商眾人都覺得是煞有介事,年紀輕輕卻擺出一副大人模樣。
黑底紅邊的趙字大旗已經接近木台,掌旗那人身材高大,他身後那位護衛卻更加高壯,兩人身上都穿著趙進設計的那種鎧甲,更襯得威武異常。
掌旗的自然是魯大,看到魯大身後那人,趙進等人臉上都浮現笑容,那人正是孫大雷的弟弟孫大林,幾個月過去,孫大林身上的肉結實了許多,舉手投足間也看出了訓練的成果,他長得高大威猛,正好用作護衛。
路過木台前時候,魯大把手中的大旗晃動,讓整面大旗展開。
「還以為要轉那旗桿,琢磨那麼長怎麼轉」到現在眾人已經沒那麼緊張,有人開起了玩笑,大家擠眉弄眼的,這鄉下地方果然也就是這點貨色了。